吳永強
2009年,我寫道:“2008年12月31日夜里,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時間,時針指向了12點,我抬頭看了看周圍一排一排的辦公桌和電腦,沒有任何變化。外面零星的鞭炮聲從窗戶縫里擠進來,落在每一張桌子上。幾個同事互相說著新年快樂,打印機嗡嗡作響,下一期的報紙還沒有搞定?!?/p>
掏出一支煙,走到衛(wèi)生間的窗子邊點上。對面是正在修建的一座木制閣樓,往北一瞥,大明湖昏昏沉沉,隱約可以看見一些樹和水上蒼涼的霧氣。
在手上煙氣的彌漫之中,新的一年開始了。
五年過去了,2014年1月1日夜里,我做著和五年前同樣的事情,在同一家報社的同一間辦公室,我試圖戒煙,但還是點上一支,發(fā)排機依舊嗡嗡作響。那時候我年輕,對未來相當(dāng)渴望;而今我依舊在徘徊,所謂渴望,不過是一場短暫的游戲。
窗外依舊是大明湖。在辦公室,寫稿累了,站起來,就看到了大明湖。一年又一年,身體已停止突破,只剩下萎縮。我還沒有年輕過,就已經(jīng)老了。
然而時有胸中塊壘,偶爾抒發(fā)一下,可見精神依舊昂揚。
出走的沖動,依舊在心中徘徊。這一年,去了一趟重慶,算是舊地重游。去了一趟四川,九寨溝和若爾蓋,以及成都。坐在若爾蓋草原的黃河邊久久凝望,順著這條水走幾千里就是濟南,卻已是兩個世界。去了一趟云南,楚雄雙柏,哀牢山深處,天空的明凈無法用文字形容,原始的大山與少數(shù)民族風(fēng)情,讓人的胸襟瞬間開闊。
省內(nèi),去了一趟莒縣,和一群人一起仰望3500歲的天下第一銀杏樹;然后是兗州、青州,兩大州各不相同,接著在諸城、臨沂、齊河等地繞來繞去……這一年沒見到海,在內(nèi)陸,在高樓和土地深處瑟縮著。
這一年,由老東門搬出了二環(huán)東路。這些年住過的地方,山師宿舍(北院、長清、本部)、胸科醫(yī)院附近、大明湖畔的平房,以及老東門。老東門被拆除了,帶走了很多人的記憶。最懷念的還是大明湖畔,壽佛樓后街,一個人,三張床,寫稿到深夜。2014年是來這座城市的第十年,再過十年,在這里度過的時光就超過了故鄉(xiāng)。
我越來越愛這座城市,越來越憎惡這座城市。
回老家的次數(shù),春天一次,夏天幾次,秋天一次。那個魯南山區(qū),塑造了我的前半生,且會深刻影響我的后半生?!肮枢l(xiāng)”是個陷阱,多數(shù)人陷進去,少數(shù)人爬出來。要做一個進得去出得來的人,像布考斯基一個小說的名字,“進去,出來,結(jié)束”,嘿嘿。
為了抵達精神的彼岸,我要經(jīng)常出走;為了安撫變幻的內(nèi)心,我要回到故鄉(xiāng)。我回到了故鄉(xiāng),但,我的鑰匙丟了。
2014年,我更加接近30歲了。三十而立,我依舊是一個寫字的人。不再憤青了,一些時事,看不懂,也不想看了。一些人,不再交往,也不想交往了。但生活在繼續(xù),這一年,我依舊會出走,會還鄉(xiāng),去尋找附著在文字上的田園牧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