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東北當代作家阿成,懷著對家鄉(xiāng)黑土地的一腔熱情,致力于地域風俗小說的創(chuàng)作,在他的作品中充滿了濃郁的地域文化特色。同時,哈爾濱是“教堂之國”,是一座洋氣十足的城市。這種異域情調(diào),也給阿成的小說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但縱觀阿成的小說創(chuàng)作,影響著阿成小說創(chuàng)作的精神內(nèi)核卻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在深層次地影響著阿成的小說創(chuàng)作。
關(guān)鍵詞:阿成小說 傳統(tǒng)文化 地域文化 異域情調(diào)
一、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文化
當代作家青少年時期大多接受過系統(tǒng)的傳統(tǒng)教育,自然也受到這種人文傳統(tǒng)的浸潤,傳統(tǒng)的文化資源常常自然而然地進入到他們的思想建構(gòu)中來,成為其中的重要成分。阿成是位深受傳統(tǒng)文化影響的作家,在他的筆端,時時散發(fā)著傳統(tǒng)文化的氣息。
阿成曾說:“我的確曾在寫小說上比較雕琢,其實我是有意而為的。那時我希望我的小說更加符合傳統(tǒng)的文化精神和韻味?!?/p>
(一)儒家思想與阿成創(chuàng)作的價值取向
作家阿成祖籍山東,從小在哈爾濱長大。山東更多地保留著齊魯文化遺韻,講究禮儀傳統(tǒng),重視親屬血緣關(guān)系、仕學階層等。阿成盡管生活在東北邊疆,他的創(chuàng)作卻無時不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潛移默化,處處能感覺到儒家思想的存在。其中,儒家仁愛思想、禮儀傳統(tǒng)、入世弘毅精神和“家”的主題體現(xiàn)的尤其突出。
阿成的成名作《年關(guān)六賦》,在“家”的主題下,寫除夕夜的團聚。在阿城的筆下,具有地方特色的歷史風情和現(xiàn)代的生活場景進行有機的結(jié)合并完美的表達出來。其中,讓人感受至深的是存在與祖孫三代人身上的深深親情和濃厚的血肉之情,這種情感是存在于古老孔孟文化中的一種凝聚力與號召力。在這樣一個溫暖的大家庭中展現(xiàn)出來的孝道與和睦,使讀者能深受感動。雖然不經(jīng)常聯(lián)系,各有各的生活之道,思想觀念皆有不同。但是經(jīng)過長時間的相處與磨合,大家很快的就打成一片并和睦相處,各自扮演起自己所應該扮演的角色。此時,我們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封建道德它原來無處不在,業(yè)已通過祖輩的血脈流入到你的心里, 不由得你不遵從侍奉、俯首貼耳!
但是,封建倫理道德始終有崩潰的那一天,我們已經(jīng)意識到子孫三代見的種種缺陷和不足,那么之后的后代該以怎樣的思想和態(tài)度把生活延續(xù)下去呢?
在故事不事褒貶情真意切的敘述中,我們可以揣測到作者當時一種復雜朦朧的心緒:既仇視封建文化磨滅人性的弊端,又敬畏這文化中異乎尋常的尊嚴與魅力。我確乎領(lǐng)悟到了一絲凄涼,些許悲壯。這其樂融融的“年關(guān)”,這清清淡淡的“六賦”,仔細品讀,似乎是替封建文化預先備好的挽聯(lián)了。
阿成的另一部成名作品,《良娼》把人情的魅力推向了極至。故事的主人公宋孝慈、江桃花,以及他們的兒子寶兒在這風雨飄搖的人生羈旅中,如何能掙扎著活下去?一個“情”字而已?;ハ嗟睦斫?、體貼、愛護、相濡以沫這種看似平淡卻又刻骨銘心的摯愛真情輕而易舉地超越了世俗的道德觀、倫理觀和善惡觀價值觀,成為支撐他們生命旅途中的一盞燈火引領(lǐng)著他們前行。許多年后,宋孝慈回到那個熟悉的破敗的院落,卻也是人去屋空、陰陽隔世。當寶兒緩過腔來,立刻奔到枯死的桃樹下,死死地抱著樹干,放開喉嚨,野野地喊“媽……舅舅回來啦,媽……你聽著沒有?
縱是心若磐石,此時此刻,也讓你為之動容、潸然淚下。
《沉塘》和《甲子》這兩個淡化了時代背景的結(jié)構(gòu)類似、題材相同的小短篇,其中都有對“偷人”罪行的處罰方法,也有一定的感情色彩在里面。作品中的葵花嫂嫂被殘忍的沉塘,懷著孩子的小暑娘也被活埋。這種寫作手法雖然對刑讀者來講當然是屢見不鮮的,但是作者用這簡簡單單的文字就描述出了令讀者們震撼的故事場景和股市情節(jié)。這就讓我們意識到,真正殘忍的并不是酷刑的本身,而是參與執(zhí)行酷刑的人以及參與者的殘忍觀念。殺人的人內(nèi)心沒有愧疚感,但同時被人的人也沒有不平。封建迷信在這里就成了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在《叔叔之死》中,那位脾氣暴烈、酗酒成性的退休警察,在妻離子散并且肝病日益惡化的情況下,終于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離開人世。在整理他的遺物時, “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他留在筆記本上的一段文字。原來,他曾在年輕時做過肺部手術(shù),在醫(yī)院中被“間接故意”地輸入了帶有肝臟病毒的血漿。經(jīng)過暗中察訪,他分明已查到了直接責任者的身份,意想不到的是,他一直對此事保持緘默……作為一名受害者,為何他不利用法律的武器去“討個說法”呢?采取這種息事寧人的隱忍態(tài)度,如果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絕望,便只能解釋為一位不幸者在嘗遍人生苦果、悟透人生真諦之后, 以一種超常態(tài)度寬容了“過失者”———寬廣的胸懷,足以讓人為之動容。
阿成的許多小說中還體現(xiàn)了儒家的“弘毅”思想,剛健自強的人生態(tài)度。如《離家出走》中的“老太太”的行為,“離家出走”自然是生活、家庭不幸所逼迫的結(jié)果,但是她能夠勇敢地面對生活中的磨難,一次次離開家去實現(xiàn)終生熱愛的事業(yè),去追求心中的理想,做生意。雖然她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她毅然決定再也不回家了,生活是苦難的,需要我們?nèi)ト棠?,她也可以選擇退縮。但她覺得我就是能干,她惟一的信念就是我有的是力量,生活對于我是有希望的!
(二)以潛隱形態(tài)存在的道家精神
在《憩息與頓悟》中,阿成發(fā)掘著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所積累起來的對自然美和心靈生活的敏感,對生活的美景和內(nèi)心的激蕩都進行了一定的描寫,從其作品中都能看得出來,作者的心境和為人處事的態(tài)度,面對著嘈雜的人世,以一種潔身自好的處事方式生活,會使自己的處世態(tài)度和為人方面都有著一定的提高,作家用文字捕捉和涂抹出鄉(xiāng)土社會大自然的絢爛美麗和人世間的自然樸素人生。
在《天堂雅話》的開頭一段,是阿成把自己作為一介書生的自我描繪,頗具幾分詩家風范:
“咻咻的夜風吹將起來了,隨至的瀟瀟雨聲,濃了。終于宏鳴大奏起來。于宇宙一律的水唱之下,感朋輩懸心于貴勢,驚同好役于高名,不覺十分地頹然起來。生命竟如此地耗去了。目淚兮盈眶,強抑方不能出也。古人說頹然寄淡泊,空故納萬境。便欲之遠足烏蘇里,以為寬得幾天清爽的好日子吧。”
這段話并不簡單地是表達一種傷感,除了悲天憫人和對世相百態(tài)的憂慮與痛楚,亦有有對生命的包容與領(lǐng)悟,在蒼涼如水的意境中充滿對生命、自然的空靈的灑脫的美的肯定;
面對傳統(tǒng)文化,阿成既敬畏這文化異乎尋常的凝聚力與感召力,又仇視封建文化的虐殺人性??吹剿忾]、狹隘的諸多不足之處的同時,并沒有全盤否定,他也概嘆這文化的博大與厚重,不斷從中汲取營養(yǎng),有選擇的吸收與承繼,從而作為自己創(chuàng)作的文化資源和思想根源。
二、根植本土的地域文化
阿成在其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出濃郁的地域文化特色,他在作品中大量描寫了黑龍江的山山水水、民風民俗,以及當?shù)仄矫竦纳钋榫啊⑿愿裉攸c、語言和處事方式。阿成的小說,最顯著的特色是把黑龍江流域的自然、社會風俗畫一般地刻畫得鮮活、充滿靈性。例如他作品中的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或是“嘩啦啦”地響,或是“嗚咽著向前流去”,或是“一瀉千里”,或是“浩兮蕩兮”,文中江水的顏色就有藍色、金色、黑色、黃色、白色五種。
阿成小說中人物、故事都有幾分古樸、蠻野,有點豪爽、浪漫的特點,這是因為有這東北邊疆雄渾、浩渺、剽悍的自然景色的底色作為襯托,從而顯得特別地有生氣,有魅力。如果說阿成這些特色的景物描寫,算是其地域文化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的話,那么和一定地域的自然景物交織融合在一起的民情民俗的描寫,就是這類小說的中心內(nèi)容了。民情民俗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和精神積淀,既有地方色彩,更有時代內(nèi)涵。值得慶幸的是,阿成似乎找到了他獨具特色的創(chuàng)作之路。
同時他還抓住了當?shù)厝说木裉卣骱彤數(shù)赝林褡宓奈幕c歷史進行創(chuàng)作,寫出了大量的富有黑龍江特色的文學作品。例如《蟒珠河》、《胡地風流》、《與魂北行》、《魚風》、《蘑菇氣》、《胡天胡地風騷》等。
在對地域文化特色的奉獻上,阿成是獨特的,也是罕見的。也正是這濃重的地域文化特色,使阿成的小說的具有誘人的魅力。
三、異國情調(diào)的外來文化
哈爾濱是“教堂之國”,是一座洋氣十足的城市。作為中東鐵路的一個重要站點,19世紀末20世紀初,來自俄羅斯和歐洲一些國家的數(shù)量眾多的流亡者來到哈爾濱,開始了在這里的流浪生活,流浪者按照他們的家鄉(xiāng)的模樣,建設了大量的歐式建筑,給這座城市增添了異域情調(diào)。這在潛移默化中也影響了當?shù)厝说乃枷胗^念。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哈爾濱人終究也是具有開放性格的北方群落,不可能面對眾多流亡在哈爾濱的僑民,一點改變也沒有。對外國人的生活,以至于飲食習慣,就不可能一點也不受到熏染了?!?/p>
阿成在對哈爾濱的歷史文化進行挖掘的同時,更加注重對人們生活的考察,流亡者與本地人、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的相互滲透、融合,乃至互相之間的對立與碰撞。
在長篇小說《馬尸的冬雨》中,阿成曾說:“我的爺爺就是一面坡火車站那個俄國站長的仆人”,“我本人就是一個流亡的俄國女助產(chǎn)士接的生。我一生下來就與這些外國流亡者有著某些不解之緣了”。
在阿成的作品中,經(jīng)常會寫到教堂里的神圣而又莊嚴的“天堂的鐘聲”。在這鐘聲里似乎能隱隱聽出一種沉思、追懷和悲憫的味道。
在《飛翔的圣徒·哈爾濱教堂的鐘聲》里,阿成這樣描寫“天堂的鐘聲”:
“早年哈爾濱的版圖并不大,每當圣·索菲亞的教堂的鐘聲一響,全城便被鐘聲所籠罩了。這來自天堂的音樂是何等地激動人心呵?!?/p>
因為這里數(shù)目眾多的教堂和教堂里“天堂的鐘聲”,哈爾濱被稱為“教堂之國”。這些數(shù)目眾多的教堂為生活于此的僑民和流亡者們提供了精神的庇護所?!疤焯玫溺娐暋痹跍嘏麄兊膬?nèi)心,同時也洗滌著僑民和流亡者們的靈魂,同時也觸動了這里的中國人的心弦。宗教作為人們內(nèi)心世界的一種依托,它可以切近人們的內(nèi)心。在這座城市,“當教堂鐘聲響起來的時候,所有在工作著的俄國人都會停下手里的工作,跟顧客或者餐客說,對不起。然后開始做禱告”。
盡管當?shù)氐闹袊水斨泻苌偃诵欧顤|正教或其它的什么洋教,但他們理解宗教,尊重宗教。他們也能充分地理解這些外國人的生活、信仰和文化, 因為人們都希望能好好生活,都希望得到神靈的護佑。而不管有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政治運動、生離死別, 不管是本地人還是流亡者。
這種異域情調(diào)在阿成作品中不光體現(xiàn)出一種異國文化的美感,而且還反映出了生活于此處的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以及他們內(nèi)心具有的寬廣博大、相互包容的情懷。這也是這片土地上最為珍貴的值得堅守的文化品格。最后,阿成對那些漂泊在哈爾濱的流亡者說:“愿上帝保佑他們和他們的子孫罷!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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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軍(1981-),男,漢族,碩士研究生,銀川能源學院基礎部,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