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豐乳肥臀》比喻修辭淺析

摘 要： 比喻修辭是寫作和生活中最常用的修辭，本文對比喻修辭格進行歸類和闡述，結合莫言小說《豐乳肥臀》，淺要分析比喻修辭，幫助大家了解比喻修辭在語言上的獨特魅力。

關鍵詞： 比喻 修辭格 莫言 《豐乳肥臀》

《豐乳肥臀》是莫言長篇小說中的代表作，曾于1997年奪得中國有史以來最高額的“大家·紅河文學獎”。小說從抗日戰(zhàn)爭一直寫到改革開放之后，融波瀾壯闊的歷史于高密鄉(xiāng)上官一家的生活中。當我閱讀小說時，高密鄉(xiāng)人的淳樸、堅韌、荒唐縈繞著我，作家對故事的暢肆講述讓我深刻地感受到那個年代人們的無奈，并認識到母親在苦難中表現(xiàn)出的隱忍與強大是人性最寶貴的品質。我所領略的，只是莫言先生作品意旨中的一小部分，我相信，很多人都有比我更深刻的理解，而這種種理解皆源于作者對于故事和人物的精心設計與描寫。

莫言先生在小說中運用了各式各樣的修辭手法描述新奇的想象、切換繁雜的場景、表達糾結的心情，等等，其中比喻修辭隨處可見。如果你是一個喜歡比喻修辭的人，當你翻開書讀上幾頁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是掉進了羊圈里的小狼，那些讓你垂涎欲滴的綿羊就是不同的比喻。下面我將對在《豐乳肥臀》中隨處可見的比喻修辭進行淺析，和大家一起見證比喻的魅力。

1.比喻

比喻：借兩類事物之間的相似點，用本質不同的彼事物來描繪說明此事物，以達到形象深刻的表達效果的一種修辭方式，也就是常說的打比方[1]。

在《漢語修辭格大辭典》中一共提到25種比喻修辭格，按照定義將它們歸為三類：一是注重本體和喻體內容、性質聯(lián)系，二是注重表現(xiàn)形式，三是聯(lián)合其他修辭格。這25種比喻辭格在《豐乳肥臀》中雖沒有全部被使用，但至少出現(xiàn)了12種。

2.《豐乳肥臀》中的比喻修辭格

2.1注重本體和喻體內容、聯(lián)系的比喻辭格，這一類型的比喻辭格包括明喻和暗喻。

2.1.1明喻：本體、喻體、喻詞都出現(xiàn)，利用本體與喻體之間的相似點，使本體形象深刻的一種修辭方式。因其本體、喻體、喻詞都出現(xiàn)，喻詞常用“像、好像、似、似的”等具有明顯比喻意味的詞，故稱明喻[2]。明喻在《豐乳肥臀》一書中隨處可見，是其他比喻辭格的基礎。

例（1）她看到那塊巴掌大的皮肉，像一只剝了皮的青蛙在地上跳躍[3]。

（2）他不理呂氏的咒罵，不答樊三的問話，神情癡迷地傻笑著，嘴巴里發(fā)出嘚嘚噠噠的聲響，宛若一群雞在緊急地啄著瓦盆[4]。

（1）中皮肉是本體，剝了皮的青蛙是喻體，“像”為喻詞。短短一句話便將剛剛被削下來，仍是鮮活的一塊皮肉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2）中上官福祿膽小如鼠，偏偏遇到了傳說中如虎狼一樣的日本部隊，作者以上牙與下牙不斷地碰撞為本體，雞啄瓦盆為喻體，“宛若”為喻詞。上官福祿被嚇得魂飛魄散，嘴不停地顫抖的樣子令人發(fā)笑。

2.1.2暗喻：本體、喻體、喻詞都出現(xiàn)，喻詞常用“是、成了、成為、化為、化作”等修辭方式[5]。

例（3）這兩個人，都是鉆天的鷂子！[6]

（4）兒女就是一群鳥，該飛的時候，留也留不住[7]。

（3）中把沙月亮和司馬庫比喻成小型的猛禽，用“是”做喻詞，顯示出了高密鄉(xiāng)語言的平民化和生動化。（4）中將兒女比作鳥，勸解母親不要過分禁錮子女，語言平實又結合了母親的生活，方便母親理解。暗喻和明喻不同，暗喻本體與喻體的關系更加密切，更易讓人接受。

2.2注重表現(xiàn)形式。

這類比喻修辭中的辭格在第一類的基礎上，更加注重比喻的表現(xiàn)形式，這一類型的比喻修辭格共有15個，我將它們分成：注重本體和喻體之間形式；注重個喻體之間的形式；注重喻體和其他內容之間的聯(lián)系三類。

2.2.1注重本體和喻體的形式，這部分包含辭格最多，分別是博喻、補語、倒喻、否喻、合喻、借喻、縮喻、引喻、迂喻、約喻等，但在小說中并未全部使用。

2.2.1.1博喻：一個本體，用兩個或兩個以上喻體來形容的修辭方式。又稱排喻、多喻。[8]

例（5）母親心情舒暢，臉上呈現(xiàn)著圣母般的、也是觀音菩薩般的慈祥。[9]

（6）他最后決定還是垂著胳膊、塌著肩膀、低著頭，用勞改農場十五年中訓練出的方式走路，像一條挨了兩棍子的狗，夾著尾巴，灰溜溜的，低著頭但卻要左顧右盼著，走得風快，貼著墻根，活像一個賊。[10]

（5）中，母親的表情是本體，圣母般慈祥和菩薩般的慈祥二者為喻體，（6）中上官金童剛剛出獄，為了謀生去找獨乳老金，由于很久沒有在社會走動，因此十分緊張，例（6）用狗和賊兩個喻體并喻本體上官金童，和（5）一樣，博喻同時用多個喻體拱衛(wèi)本體，多方面描寫本體，使本體形象更加鮮活生動。

2.2.1.2借喻：本體、喻詞都不出現(xiàn)，直接用喻體代替本體的一種修辭方式，借喻本體與喻體的關系較明喻、暗喻更密切，喻體代表什么本體，要結合特定語境體會。[11]

例（7）寶葫蘆、小鴿子、瓷花瓶，你表皮枯槁，水分減少，血管青紫，奶頭發(fā)了黑，有氣無力地垂下來。[12]

（7）中寶葫蘆、小鴿子和瓷花瓶等都是母親乳房的喻體，句子中本體并沒有出現(xiàn)，然而在語境中大家都明白作者所指，也表現(xiàn)出了上官金童這個戀乳癖患者對于乳房的喜愛。

2.2.1.3約喻：與博喻相反，幾個本體共用一個喻體來形容描寫的一種修辭方式。[13]

例（8）一匹馬杏黃，一匹馬棗紅，一匹馬蔥綠，像胖嘟嘟的雕像一樣。[14]

這里三個不同顏色的馬是本體共用一個喻體——雕像，本體和喻體是多對一的關系。

2.2.2注重個喻體之間的形式，包括對喻、接喻、連喻和擇喻等。對喻對詞語和形式要求很高，和擇喻在散文和詩歌中應用較多，在《豐乳肥臀》中只出現(xiàn)了接喻和連喻兩種。

2.2.2.1接喻：幾個比喻連用，后一個喻體是在前一個喻體的基礎上產生的一種修辭方式。又稱聯(lián)喻、貫喻。[15]

例（9）婆婆的手粗魯?shù)孛髦?，擠壓著她的肚皮，最后，像測試西瓜的成熟程度一樣“啪啪”地拍打了幾下，仿佛買了一個生瓜，表現(xiàn)出煩惱和懊喪。[16]

（10）駱駝像一條起伏的船，司馬庫是驕傲的水手。[17]

（9）中“仿佛買了一個生瓜表現(xiàn)出煩惱和懊喪”這個比喻是在前面“測試西瓜的成熟程度一樣”的基礎上順承出的一個比喻。例（10）先有船這個喻體，后有喻體水手。二者是承接關系。

2.2.2.2連喻：接連使用同一形式的比喻，幾個喻體分別描寫不同的本體的一種修辭方式。[18]

例（11）這是一個風干絲瓜一樣的人，很難說出他的準確年齡，因為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生著一顆草莓樣的鼻子，還有兩只漆黑的、滴溜溜轉動、孩童般的眼睛。[19]

（12）母親像一棵松樹，我像松樹上的贅瘤。五個姐姐像無可白樺樹。司馬家的小男孩像一棵小橡樹。[20]

例（11）運用相同的比喻形式，分別比喻了人、鼻子、眼睛三個不同的本體。（12）中的幾個句子都是用明喻，將家人比喻成不同的樹，表現(xiàn)出了當時家人集體對于三姐變故的震驚。

2.2.3注重喻體和其他內容之間的聯(lián)系，這類只有一種比喻辭格即擴喻。

擴喻：在喻體前后增加說明性文字，對喻體做出進一步解釋說明的一種修辭方式。[21]

例（12）祖母從地上猛地站起來，像一匹肥胖的老馬，身體搖晃，腦袋亂顫，嘴里發(fā)出一連串奇怪的聲音。[22]

（13）遭劫后的村子死氣沉沉，幸存的人們都像鬼魂，白天多在黑暗中，夜晚才干出來活動[23]

（12）里的喻體是老馬，接下來用“身體搖晃……奇怪的聲音”來解釋老馬和祖母的相似點。（13）里的喻體是鬼魂，而人們只在夜晚活動白天不敢出門，正是鬼魂與鄉(xiāng)人的共同特質。

2.3同其他修辭合用。

這類包括：呼喻、互喻、詰喻、進喻、夸喻、擬喻、拈喻、移喻等8種。在《豐乳肥臀》中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共四種。

2.3.1夸喻：為形象地強調事物的某一特征，兼用或連用比喻與夸張的一種修辭方式。[24]P147

例（14）司馬支隊的人毫不吝惜子彈，他們的湯姆槍和盒子炮把大量的子彈傾瀉在河水中，打得河中像開了鍋一樣。[25]P171

（15）母親說：“這孩子，像個灌不滿的無底洞，我的骨髓都快被他吸出來了?！盵26]

即使司馬支隊十分慷慨，也不會將子彈傾倒，這是一種夸張，形容當時百槍齊放，子彈落水之多，仿佛是大批倒下去似的。例（15）中，母親說上官金童食量很大，仿佛永遠也不知道飽脹，像無底洞一樣，已經是夸張，“我……出來了”更受夸大其詞的表達情感。

2.3.2擬喻：比喻與比擬合用，比喻與比擬間有著承接關系的一種修辭方式。[27]

例（16）然后狂風大作，麥浪翻騰。有的從北往西滾，有的從東往南滾。有長浪，有斷浪，擁擁擠擠，推推搡搡，形成一些黃色的漩渦。[28]

（16）中，先將麥子比作海浪，之后又進行了比擬，之后的擁擠和推搡都是麥浪的行動，以麥浪的動作來承接前面的比喻。

2.3.3拈喻：比喻與拈連連用的一種修辭方式。[29]

例（17）我手中的刀磨得比北風還要快，還要涼，我的刀像北風一樣涼快，我要讓他知道殺人者必得償命的道理。[30]

前一比喻句中的詞語“還要快，還要涼”緊跟著出現(xiàn)在下一個比喻句中“涼快”。

2.3.4移喻：比喻與通感兼用的一種修辭方式。這是通過特定語境，把本體與喻體在感官上內在的某種關聯(lián)聯(lián)系了起來。[31]

例（18）冰冷的雪味真賤一樣扎入鼻孔，女人們都用肥大的棉衣袖口掩住鼻孔和嘴巴……[32]

（19）八姐的微笑最美麗，好像苦菜花兒香。[33]

兩個例子都用了通感，將味道與觸覺、視覺和嗅覺巧妙地聯(lián)合在一起，調動讀者多個感官體會場景與環(huán)境。

以上例子只是《豐乳肥臀》小說中的九牛一毛，已可看出比喻修辭格的魅力和莫言先生汪洋恣肆的筆觸，我們生活中聊天也經常會用比喻修辭，但我們并不自知。對于《豐乳肥臀》一書比喻修辭的研究，希望可以引起大家對比喻修辭的關注，并更多地應用到文學和生活中，突出漢語言的瑰麗色彩的同時幽默豐富平凡人的生活。

參考文獻：

[1][2][5][8][11][13][15][18][21][24][27][29][31]譚學純，濮侃，沈孟瓔.漢語修辭格大辭典[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1.11.

[3][4][6][7][9][10][12][14][16][17][19][20][22][23][25][26][28][30][32][33]莫言.豐乳肥臀[N].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