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重視”輿論的總統(tǒng),非奧巴馬莫屬。作為首位非洲裔總統(tǒng),在種族等敏感問題上,奧巴馬一貫謹言慎行。正因如此,當他7月19日在白宮突然以激動的口吻談起“馬丁—齊默爾曼案”時,立刻引起媒體關注。他說,案件的判決令非洲裔美國人“深感痛心”,“倘在35年前,我本人也可能遭受和馬丁同樣的命運。”
“馬丁—齊默爾曼案”發(fā)生在去年2月。當時,佛羅里達州某社區(qū)的協(xié)警齊默爾曼追逐17歲少年馬丁,并開槍將其擊斃。齊默爾曼是成年白人,帶著武器;馬丁是未成年黑人,手無寸鐵。這一事件立刻成為輿論觀察美國國內種族平等現狀的窗口。事后,齊默爾曼辯稱遭馬丁反抗,開槍是“正當防衛(wèi)”。當地警方最初認可了這一說法,但有色人種群情激奮,抗議不斷。奧巴馬當時在演講中說:“如果我有兒子,他看上去或許會很像馬丁”,呼吁美國社會“應檢討一下自己的良心”。這客觀上推動了對齊默爾曼的起訴。但開庭后,7月13日,6名白人女陪審員還是一致裁定齊默爾曼“正當防衛(wèi)”,可無罪開釋。這一判決再度引發(fā)軒然大波。80萬人參加了7月20日在全美100座城市舉行的和平抗議。奧巴馬在抗議前一天對馬丁的命運明確表達同情,直接鼓勵了更多人參加示威。
奧巴馬能說出傾向于馬丁的話來,已經實屬不易?!胺N族平等”、“三權分立”是美國政治中“絕對正確”的兩大要素,奧巴馬對一個案件一再表達意見,勢必讓自己背上“行政干預司法”的致命包袱。但他什么也不說,在有色人種中苦苦積攢的民望和口碑又將大打折扣。說也不行不說也不行,奧巴馬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說上幾句,以保住自己的形象。
近來讓奧巴馬尷尬的不止是代表種族不平等的“馬丁—齊默爾曼案”,埃及更讓他騎虎難下。奧巴馬在第一個任期趕上了“阿拉伯之春”,在埃及,他迫于無奈犧牲了“老朋友”穆巴拉克,幫助埃及實現政權更迭。今年7月3日,埃及爆發(fā)政變,軍方又推翻了民選總統(tǒng)穆爾西,這讓奧巴馬左右為難:他不能表態(tài)支持軍方,因為那意味著支持政變,反對民主;但也不能反對軍方,因為它一直是和美國合作最密切的政治力量。奧巴馬不想支持穆斯林兄弟會,因為它是原教旨色彩濃厚的政治團體,登臺后排斥異己,推崇教法治國,影響了美國在中東的利益,也威脅美國盟友以色列的安全;但他也沒法反對,因為它畢竟產生了一個民選總統(tǒng),做了“三權分立”的努力。
7月27日至28日,軍方和穆斯林兄弟會的沖突導致72人死亡,奧巴馬不得不表態(tài)。他仍選擇了含糊其辭:一方面,白宮副發(fā)言人強烈譴責流血和暴力,強調埃及政府“有尊重示威者的道德和法律義務”;另一方面,五角大樓秘書發(fā)言,堅持不將埃及事態(tài)定性為“政變”,這意味著美國不會中斷對埃及軍方一年高達13億美元的援助。
很顯然,奧巴馬的用意是“埃及可變,但需可控”。既要“一人一票”,又不能出現不符合美國利益的執(zhí)政團隊。但這樣做的后果,卻是“埃及在變,且失控”。一個最主要原因,是埃及現在沒有一個能左右政局的親美政治勢力,埃及副總統(tǒng)巴拉迪、財政部長阿赫邁德、外交部長納比爾都比較親美,但這些人在埃及勢力不夠,缺乏民眾基礎,硬給放在執(zhí)政位子上,很難坐得長久,美國或埃及軍方也很難在幕后坐享其成。
奧巴馬這個夏天遭遇的尷尬境地,根本原因是他無法撫平所謂的美國理想與現實的差距。人不分種族,生而平等,這樣的“美國夢”遇到殘酷的現實,一再破碎,美國社會深層次的種族矛盾,他很難改變。把美式民主推向全球,歷屆政府都有些“標志性工程”,也因此得罪不少人,但常常事與愿違。阿富汗、伊拉克、埃及的亂局,都源于美國輸出的“民主”水土不服。但奧巴馬同樣不能放棄這些“普世”的價值觀,不能在這些“原則問題”上說錯半個字,否則位子難保。是進亦憂退亦憂,難怪奧巴馬這陣子老是眉頭緊皺,他是真的樂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