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佛造像的歷史演變

[摘 要]藥師佛造像在佛教造像藝術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普遍受到歡迎，上至皇家貴族，下至百姓僧侶，都喜歡參與其中。藥師佛造像不僅對藥師信仰的傳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而且造像本身的特質與演變也折射出佛教藝術的豐富內涵及中國文化的圓融歷程。

[關鍵詞]藥師佛；造像；演變歷史

[中圖分類號]J1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3）12 — 0052 — 02

藥師，梵文Bhaisajya Guru， 音譯作鞞殺社寠嚕，又稱藥師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醫(yī)王善逝、大醫(yī)王佛、十二愿王等，計有十大尊號。但在造像時常稱藥師佛、藥王佛、藥師如來或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佛造像在佛教造像藝術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普遍受到歡迎，上至皇家貴族，下至百姓僧侶，都喜歡參與其中。藥師佛造像不僅對藥師信仰的傳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而且造像本身的特質與演變也折射出佛教藝術的豐富內涵及中國文化的圓融歷程。

一、藥師佛造像的緣起

關于藥師圖像起源的資料極少見，至今在印度早期的考古挖掘中尚未發(fā)現(xiàn)藥師像，晚期的印度佛教圖像典籍中也很少談及藥師佛像。藥師佛像究竟產(chǎn)生于何時，目前尚無定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先有藥師信仰，后才有藥師造像。臺灣李玉珉先生在敦煌《藥師經(jīng)變研究》一文中認為，藥師信仰可能起源于印度的西北境或中亞，我也能找到這些地方的藥師佛像，（圖二）具體時間當在西方凈土信仰和彌勒凈土信仰之后，大約是公元二、三世紀。因此，藥師造像的出現(xiàn)不會早于這個時期。

在中國也有關于這一時期藥師佛像的文獻記載，《十二硯齋金石過眼續(xù)錄》卷4云：“太康六年（285年）八月十六日，東作使張揚刺生得小男，□師留此上，禱藥師佛，愿已過父母、見眷屬、法界有情，生生見佛，世世聞法，道心堅固，乃至菩提。” ①

李玉珉先生認為這是有關藥師信仰的最早記載。如果此觀點成立的話，那么在我國最早出現(xiàn)的藥師造像不會早于西晉。但西晉太康年間《藥師經(jīng)》尚未在我國譯出，藥師佛信仰為何先至中土？這依然是個謎！

從遺存的實物來看，我們現(xiàn)在所見最早的藥師造像在甘肅炳靈寺169窟第6龕，該龕建造于建弘元年（420年）。在釋迦牟尼佛的右上方畫有一尊小禪定佛，旁題為“藥王佛”。

關于藥師佛的本籍，也有許多不同的說法。索普在《中國早期佛教藝術的文獻資料》中討論藥王菩薩和藥上菩薩時指出，藥師如來由藥王菩薩演化而來，受中東伊朗和地中海地區(qū)醫(yī)神（Dioscuri）信仰的影響；木春太賢在《本愿思想的開展及其道德的、文化的、宗教的意義》一文中認為，藥師佛是東方歡喜國阿閦佛的變體；還有的學者認為藥師佛是與胎藏界之大日如來的異名同體，或就是釋迦如來，（圖三）或無能勝如來，如清代藏傳佛教造像中“八大藥師如來主尊釋迦牟尼佛像”中的釋迦牟尼像作為八大藥師如來主尊出現(xiàn)時，其坐姿、標識與藥師佛相同。只是身色不同，藥師佛為藍色身相，此尊為金色。藥師佛左手托缽，右手施與愿印。藥師佛本籍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在密宗內，藥師佛的供養(yǎng)法與阿閦佛相同，這樣我們或許可以推測藥師佛為阿閦佛的變體。

但是藥師佛未在金剛界和胎藏界兩部曼荼羅出現(xiàn)，而作為藥師佛的脅侍菩薩日光菩薩和月光菩薩卻出現(xiàn)在密教的曼荼羅中，這又是為什么呢？從這一點我們可以這樣認為，藥師佛之所以不在兩部曼陀羅中出現(xiàn)，是因為藥師佛與大日如來是異名同體。至于藥師佛是阿閦佛的異名同體就不成立了，因為藏傳曼荼羅中本身就有阿閦佛。

二、藥師佛造像萌發(fā)

從有明確造像記角度來看，現(xiàn)存最早的藥師佛造像有兩處：一處是北魏時期的云岡石窟第11窟西璧上部小龕雕刻有一尊藥師禪定像，像下造像銘文：“佛弟子祈□□，發(fā)心造藥師留離（琉璃）光像一軀，愿愿從心。① 另外一處是龍門石窟古陽洞南璧北魏比丘僧□在孝昌元年（525年）七月造藥師像與彌勒、觀音三尊像，此三尊像的造像記云：“孝昌元年七月十七日，比丘僧□，割己衣□□之余，仰為皇帝，下（為）師僧父母，四輩像主，敬造彌勒一堪（龕），觀音、藥師。今已就達，愿以此善，慶鐘皇家、師僧、父母、己身、眷屬，命延無窮，稟傾四氣，行禁積暈，思悟二空，地獄舍刑，離苦福存，愿如是?！?②龍門石窟早期有題記的藥師造像，僅此一例。到唐代，又刻有數(shù)尊藥師像。

南北朝時期還有許多藥師佛造像，如東魏楊元寄天平二年（535年）造藥師琉璃光造像。北齊馮□珍、馮外賓等人造藥師像。河南?？h北齊武平三年造像碑中，右側（四面）下層龕主尊藥師佛結跏趺坐，二弟子二菩薩侍立，龕下殘存題記中有“藥師佛”。

三、藥師佛造像的興盛

進入隋唐時期，如彌勒造像一樣，藥師佛造像也步入興盛階段。無論從數(shù)量上，還是從題材上，或是從造像藝術成就上來看，這一時期的藥師佛造像都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

首先是在隋代藥師佛造像出現(xiàn)了新的題材——藥師經(jīng)變和說法圖，至唐代達到鼎盛階段。敦煌石窟藥師經(jīng)變數(shù)量高達110鋪之多，莫高窟壁畫里有550余尊藥師像。藏經(jīng)洞中的紙絹畫中也有一些藥師圖像。

隋唐時期，藥師佛造像除最多的壁畫題材外，還有大量的藥師佛雕像，其主要目的既有祈福的也有消災的：

唐高宗儀式鳳三年（678年）齊州山莊縣劉寶壑的妻子范氏因為懷孕而造藥師佛像祈福。

龍門石窟四小洞初唐蔡大娘施造的藥師佛像，造像題記：“蔡大娘生存日，愿造藥師像一龕，今□德成天（授）二年（691年）四月十四日畢功，咸登彼岸?！蓖咄跛紭I(yè)造藥師像，題記云：“大唐太州鄭縣王思業(yè)為太后、皇帝、一切眾生及七世父母，今（并？）為亡女妙法造藥師像一區(qū)，以思業(yè)患□得可，故造，今并成就。愿亡者托生西方，見存者無諸哉（災）障?！雹?此窟藥師佛造像雖然有為亡者追福的目的，但主要還是為“患□得可”，而祈求“見存者無諸災障”。

除了個人造藥師像之外，還出現(xiàn)群體造像的記載，如咸通二年（861年）郭崧與邑人等二十余人造藥師像：“國祚永延，朝賢無缺，元戎布德，澤潤生靈，牧宰長安，人民鼓腹，龍神后稷，潛佐人天，風調雨順，國泰連綿。施主邑人等生生值佛世，往往微聞解脫，音德垂后裔，令望古今，乃祖乃父，世篤忠貞，子子孫孫，引無極也。復愿幽冥先亡，早離三涂內外煙親，咸登法會……” ④群體造藥師佛像的出現(xiàn)，說明此時藥師信仰已經(jīng)普遍流行，并深入人心。

藥師造像的流行不僅在社會普通階層，皇家貴族也不例外。如陜西扶風法門寺唐代地宮所出土的唐懿宗供奉的八重舍利寶函，其第四重寶函外璧造像中，有一璧為藥師說法圖：一佛、二弟子、二大菩薩、二脅侍菩薩、二供養(yǎng)菩薩、二天王，主尊左手托缽，右手持凈瓶。

“凈瓶”并非藥師佛造像的標志，在藥師佛有關的儀軌中，也找不到依據(jù)。在古代印度佛教造像藝術中，凈瓶最后固定為彌勒造像的標志；在中國凈瓶最后固定為觀音的標志。凈瓶成為藥師佛中的持物，說明藥師造像對其他佛教造像的融攝與變通。

除敦煌地區(qū)之外，就是四川地區(qū)藥師造像最為興盛。

如安岳縣城西千佛寨，有天寶年間（742—755年）的藥師造像，當然造像現(xiàn)已不存，但造像記尚在。另外還有夾江千佛崖第一百五十好龕的藥師變，這是目前可見的唯一的藥師石雕經(jīng)變。

另外如巴中水寧寺1號龕。龕內東方三圣立于正璧，藥師佛居中，左手托藥缽，右手持錫杖，額有毫光，面相豐圓嫵媚。日光菩薩和月光菩薩侍立左右，內龕外側塑二力士。

此外，寧夏須彌山石窟第1窟主室北璧低壇上塑一唐代立佛，高4.85米。佛像螺髻，面相渾圓，身著交領袈裟，左臂置胸前，手中似托一藥缽狀物，右手上舉，作說法印，足下踏仰覆蓮座。

四、藥師佛造像的繼續(xù)發(fā)展

五代、宋之后，藥師佛造像雖不如盛唐之空前，但也得到了繼續(xù)發(fā)展。如大足281龕藥師像為后蜀廣政十七年（954年）劉恭等造，其造像記云：“敬鐫刻藥師琉璃光佛、八菩薩、十二神王一部眾，并七佛、三世佛、阿彌陀佛，《尊勝》幢壹所，地藏菩薩三身，都共壹龕……”明清時期，雖然漢傳藥師佛造像趨于式微，但是藏傳藥師佛造像卻興盛不衰。

另外，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十二世紀大理畫工張勝溫的《大理國梵像卷》中的藥師琉璃光佛會圖，藥師佛倚坐，雙手不持物，藥缽和錫杖由左右的菩薩持握，有十二神將等眷屬四十余身，另附圖、文對照的十二大愿。

由以上可知我國藥師造像主要保存在敦煌、四川等地的石窟中，如巴中北龕第一號的隋代藥師三尊龕、夾江千佛崖第一百五十窟的晚唐藥師經(jīng)變龕。此外，云岡石窟、龍門石窟、河南?？h的造像碑均有藥師圖像，陜西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的唐代佛教遺物中也有藥師造像。

除實物遺存外，在中國古代畫史記錄中也有許多關于藥師佛的記載。如《歷代名畫記》記載有唐代洛陽昭成寺時云：“香爐兩頭凈土變、藥師變，成遜畫”⑤； 《益州名畫錄》記載有唐代范瓊于成都大慈寺畫藥叉大將、中寺畫觀音像和藥師像、圣興寺畫藥師佛像及十二神將，五代趙忠義于大慈寺畫藥師經(jīng)變；⑥《宣和畫譜》記載宋徽宗朝內府所藏諸畫，其中有唐末朱繇畫藥師像兩幅，晚唐王齊翰畫藥師像一幅，唐楊庭光畫四藥師像一幅?！端纬嬙u》記錄有高文進于大中祥符初景德寺畫藥師琉璃光王佛； ⑦

從這些文獻資料記載來看，唐朝藥師佛造像最為興盛，這與現(xiàn)存實物遺存也是吻合的。

〔責任編輯：陳玉榮〕

① 水野清一、長廣敏雄：《云岡石窟》第11洞圖版之圖版65圖，第11、12洞本文卷之第55頁圖版65解說，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1953年。

② 水野清一、長廣敏雄：《龍門石窟的研究》，京都，同朋社，1980年覆刻版，第308頁。

③ 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34冊，第140頁。

④ 郭崧：《藥師像贊（并序）》，見陸增祥：《八瓊室金石補正》，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435—436頁。

⑤ [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三，人民美術出版社，1964年，第70頁。

⑥ [宋]黃休復：《益州名畫錄》，《寺塔記、益州名畫錄、元代畫塑記》合刊本，人民美術出版社，1964年，第4、33頁。

⑦ [宋]劉道醇：《《宋朝名畫評》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2冊，第6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