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少年
2013-12-29 00:00:00白瑯
民間文學(xué) 2013年2期
今天是星期六，陳福仁開著寶馬車，帶著妻子陸穎從漁場回城里過周末。當(dāng)車行駛到黑風(fēng)嶺大峽谷時，陳福仁發(fā)現(xiàn)路邊站著一個男孩，有個長發(fā)披肩的女孩趴在地上，男孩正不停地擺手，示意讓他停車。陸穎提醒陳福仁道：“這荒山野嶺的，當(dāng)心有詐！”陳福仁救人心切，沒多想，停下車就跳了下去：“這女孩怎么啦？”
“我們倆來這里玩，沒想到，她突然暈倒了。求您把她拉到醫(yī)院好嗎？”男孩連忙回道。
就在這時，女孩的身子動了一下，接著就“哼哼”起來，男孩趕緊俯下身，將女孩扶著坐起來：“小霞，怎么樣？”女孩微微搖了搖頭，細聲細語地說道：“渾身沒勁兒，你好好求求這位好心的師傅，讓他把咱們拉回縣城，他要多少錢，咱們就給多少錢。”
陳福仁說道：“不用求我，也不用給我錢。誰能忍心把你們?nèi)釉谶@荒山野嶺啊？趕緊上車吧。”
男孩走到車窗跟前，不好意思地沖陸穎說道：“阿姨，她坐車暈車，能不能跟您換下座位？”陸穎二話沒說，便把副駕駛的座位讓給了女孩。
陳福仁開著車快速朝前駛?cè)ァＵl知沒跑多遠，女孩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陳福仁的胸口：“把車向右邊的那條溝里開！”陳福仁和陸穎一下子驚住了，原來這個“女孩”竟是個男孩。就在陳福仁猶豫時，后面那個男孩也掏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要乖乖聽話，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陸穎趕緊央求道：“求你千萬別傷害他，你們想要什么我們就給你們什么?！标惛Ｈ蕜e無選擇，只好乖乖地將車開向右邊的溝里。
開了一會兒，便來到溝的盡頭，那里停著一輛白色的微型面包車。陳福仁把車AyPnNeob+4/n+JVr4Zbd4A==停下。假女孩讓陳福仁把兩手放在頭上，押著他走到面包車跟前，原來這里還坐著一個戴著黑墨鏡的男孩。假女孩沖戴墨鏡的男孩說道：“頭頭，我們逮著一條‘大馬哈魚’。這家伙開著寶馬車，這回我們可大有收獲啦！”
“頭頭”從車里跳下來，愣怔片刻后，便沖陳福仁說道：“我們要是不傷害你，真的想要什么就給什么嗎？”
陳福仁點點頭：“真的，你們想要什么我們就給你們什么。”“頭頭”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你們倆馬上把他們放了！”假女孩一驚：“頭頭，你說什么？把他倆放了？我們好不容易逮著一條‘大馬哈魚’，干嗎要放掉啊？”那個男孩也跑過來：“頭頭，你瘋了？干嗎要把他們放掉?。俊?/p>
“頭頭”說道：“我在電視里見過這個人，他在鴨綠江畔建了個頗具規(guī)模的養(yǎng)魚場，年收入上百萬。可他不是那種為富不仁的人，他建了一個‘濟貧助才’基金會，對那些學(xué)習(xí)好而家庭生活又特別貧困的學(xué)生進行資助，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他還經(jīng)常救助貧困老人。他是個好人，我們必須把他放掉！”
男孩急了：“頭頭，你想做梁山好漢啊？”“頭頭”火了：“我讓你倆把他放了沒聽見嗎？是不是因為我沒翻臉?。俊奔倥⒉徽f話，兩眼盯著那男孩，男孩揮了揮手，極不情愿地把陳福仁和陸穎放了。
陸穎拽著陳福仁，慌慌張張鉆進車，陳福仁快速掉轉(zhuǎn)車頭，飛快地朝公路飛馳而去。陸穎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長長舒了口氣：“天啊，我簡直都要嚇掉魂了，我還以為咱倆就這樣死掉了呢。”陳福仁沒有言語，他在沉思著。陸穎看著陳福仁：“福仁，你想什么呢吧？”陳福仁深深嘆了口氣：“我當(dāng)時真有些后悔，你說要真這樣死掉了，我身無分文，到了陰間我豈不變成窮光蛋了！不行，我身上一定要揣錢！”
車行駛了一陣子后，陳福仁猛然將車停住了。陸穎看著陳福仁：“你要干什么？”陳福仁嘆了口氣說道：“我想回去救那三個孩子！”陸穎懵了：“你說什么？咱們剛剛逃出虎口，你現(xiàn)在又要深入虎穴，我看你是自尋死路??！”
陳福仁拍了拍陸穎的肩膀：“這三個孩子，看著也就是初中生模樣，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上看，我感覺他們是剛剛作案，特別是那個戴墨鏡的小頭頭，竟然把我給放了，足見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陸穎白了陳福仁一眼：“善良的孩子能干綁架的事？”陳福仁說道：“他們畢竟是孩子，一時想不開，稀里糊涂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我們現(xiàn)在要是伸出手，把他們從泥潭里救出來，不管是對他們的家長，還是對社會，都算做了一件大好事……”
陸穎把頭搖得就像撥浪鼓：“我不聽，我不聽，我絕不能眼睜睜讓你去送死！”陳福仁繼續(xù)說道：“這里要是有咱倆的孩子，你能眼睜睜……”陸穎火了：“陳福仁，你不就是想死嗎？想死今天我陪你死，但咱們不能就這樣白白去送死。你馬上把車開起來，直接沖下懸崖，這樣死得不更刺激嘛！”陳福仁無奈地搖搖頭：“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 标惛Ｈ蕦④嚳焖俚叵蚯伴_去。
足足跑了半個小時后，陳福仁又將車停下了。陸穎冷冷地看著陳福仁：“你又把車停下干什么？”陳福仁斜了陸穎一眼：“該撒——尿啦！”陳福仁打開車門，剛一下車，他就“媽呀”一聲慘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陸穎趕緊從車上跳下來，原來陳福仁竟然踩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崴了腳。陸穎斜眼看著陳福仁：“光想著怎么救人了是不是??？這是給你個眼罩看看，你要是再胡思亂想去救人，說不定會發(fā)生什么事呢，一會兒我開車！”陸穎說著，就往路邊的樹叢里鉆去。陳福仁問道：“你要干什么？”陸穎也學(xué)著陳福仁的腔調(diào)：“該撒——尿啦！”
陸穎從樹叢里出來時，一下子呆住了，陳福仁竟然把車開跑了。陸穎一屁股坐在地上，“嗚嗚”大哭起來：“福仁啊福仁，你干嗎要自尋死路?。 ?/p>
陳福仁開著車，沿著一條舊道繞了回去。真是無巧不成書，還沒等陳福仁開上公路，那輛白色的微型面包車從不遠的一條小路開了過去，陳福仁趕緊跟了上去。
微型面包車在前面跑了半個多小時后，便奔上了另一條公路，又跑了一會兒，便朝左邊的一條土路開去。陳福仁趕緊減了車速，因為前面的土路叫半截路，是當(dāng)年小日本侵占中國東北時為開礦而開的一條土路，只有一二百米長。
陳福仁將車開到一處僻靜處停下，他把手機打開，將110號碼輸了進去，他想先跟那個小“頭頭”談，讓他們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如果情況有變，他就悄悄按下?lián)芴栨I，警察就會確定他們所在的方位，這樣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他們。陳福仁把手機揣在兜里，便朝前面走去。
走了一會兒后，發(fā)現(xiàn)面包車停在一僻靜處，陳福仁趕緊躲在一棵大樹后面，仔細觀察他們在做什么。誰知就在這時，陳福仁突然感覺有個冰涼的東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用余光朝右邊一看，不由地一驚，原來竟是一把锃亮的刀。后面的人厲聲說道：“把兩手放在脖子上，一直朝前面的面包車走！”
陳福仁被押著來到面包車前，“頭頭”看著他：“你啊你，真是打燈籠撿糞——存心找死（屎）啊，方才我念你是好人，就把你放了，可你怎么又回來了？”陳福仁說道：“我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來救你們，讓你們走光明之路！”
“頭頭”讓男孩把刀放下，那男孩冷笑一聲看著陳福仁：“你能具體講講怎么讓我們走上光明之路嗎？”陳福仁說道：“你們要是有過前科就立馬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要是沒有前科，就馬上跟我一起回去。你們想繼續(xù)讀書，我可以供你們繼續(xù)讀書；你們要是想找工作，可以到我漁場里來?！?/p>
“頭頭”看著陳福仁：“你說話算數(shù)嗎？”陳福仁點點頭：“我陳福仁從來就沒食言過！”
“頭頭”用力點點頭：“好人就是好人，我服了。我再給你一次逃生的機會，你馬上逃走吧！”男孩一把從陳福仁的兜里將手機掏了出來：“好人個屁，頭頭，你看看！”“頭頭”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手機上竟然留有110號碼，“頭頭”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說，這是怎么回事？”陳福仁趕緊解釋道：“我怕說服不了你們。要是你們打算害我，我就按下?lián)芴栨I！”
“頭頭”再次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號碼并沒有發(fā)出去，便對男孩說道：“念他還沒有發(fā)出去，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蹦泻⒄f道：“他在沒發(fā)出去之前讓我給逮著了，要是沒及時逮著他，誰知道能不能發(fā)出去??？要我看，我們應(yīng)該讓蒼天來判他?！?/p>
“頭頭”看著男孩：“怎么個判法？”男孩說道：“用旋轉(zhuǎn)硬幣的辦法來決定。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他是好人嗎，那就讓他選擇正面，要是出現(xiàn)了正面，我們立馬就把他放了；要是出現(xiàn)了背面，就把他押到山上，把他綁在樹上，他要是福大命大，就不會死。”
“頭頭”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這樣做也行，不過還是讓他自己選吧?！标惛Ｈ屎敛华q豫地說道：“當(dāng)然是正面啦。”
男孩從兜里掏出一枚硬幣，將硬幣用兩手用力地在車蓋上旋轉(zhuǎn)起來，陳福仁一邊看著飛快旋轉(zhuǎn)的硬幣，一邊在心里默默祈禱：但愿老天開恩，助我一臂之力，讓我能把他們拯救出來。硬幣漸漸放慢了旋轉(zhuǎn)的速度，接著便開始晃悠起來，晃悠了幾下后，倒下了。
陳福仁定睛一看，一下子傻眼了：原來竟是背面。“頭頭”深深嘆了口氣：“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你確實是個好人，可老天爺并不幫你，我也無能為力了。這就看你的造化吧，等一會兒天黑了，就把你押到山上去。”
天黑后，陳福仁被押到山頂上，他們將陳福仁綁在一棵大樹上，“頭頭”便問陳福仁：“現(xiàn)在后不后悔？”陳福仁說道：“我是從心里想救你們的，我不后悔。我兜里有幾千塊錢，你們拿去吧，這是我主動送給你們的，不是你們敲詐的。你們用這幾千塊錢做個小買賣，你們很聰明，或許能把買賣做起來，特別是當(dāng)你們用勞動賺到錢的時候，你們會感到特別地快樂?！?/p>
假女孩聽了陳福仁的話，便說道：“頭頭，他確實是個好人，我實在不忍心把他送上死路，就把他放了吧?！?/p>
男孩說道：“好人不是有好報嗎？那老天爺為什么不肯幫他?。靠磥硭⒉皇呛萌?！”男孩從車上拿了一塊布，對兩個同伴說：“你們先上車，后面我來解決?！闭f著，將陳福仁的嘴堵上，隨后也上了車，他們便下山了。
天亮后，一個老頭到山上放牛，突然發(fā)現(xiàn)地上有張一百元的鈔票。老人撿起來，朝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前面還有一張，老人就往前走，每走幾步就能撿到一張。老人一直撿到山頂上，發(fā)現(xiàn)了被捆綁在大樹上的陳福仁。原來，陳福仁在被押往山頂上時，他就把兜里的錢悄悄掏出來，每走幾步就撒下一張，只要有人發(fā)現(xiàn)了錢，就肯定會找到這里，他就能獲救了。
警察很快就趕來了。原來，陸穎回到縣城后，立馬報了警。陳福仁讓警察把他重新捆綁在樹上，并讓警察們藏起來，他堅信“頭頭”肯定會回來救他的。
果不出陳福仁所料，在天剛剛黑時，“頭頭”真就來了。
原來，“頭頭”、男孩和假女孩都是單親家庭，又都是留守少年，經(jīng)常逃課，泡在網(wǎng)吧里打游戲，結(jié)果被一伙人設(shè)了圈套，借了三萬塊錢全都輸?shù)袅?，他們搞不到錢，就想利用綁架的方式弄錢還債。
“頭頭”、男孩和假女孩的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了犯罪，但念及他們未成年，又是初犯，并且情節(jié)較輕，法院沒有對他們進行刑事處罰。當(dāng)陳福仁向“頭頭”、男孩和假女孩鄭重宣布，從現(xiàn)在起他將資助他們讀完初中、高中以及大學(xué)，將來畢業(yè)后可以到他的漁場工作時，“頭頭”、男孩和假女孩齊刷刷地給陳福仁跪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