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化視角探索杭州“直街”翻譯

謝苑苑

(浙江中醫(yī)藥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浙江杭州310053)

一、引言

街名是歷史產(chǎn)物，反映了一個國家或城市在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層面的發(fā)展，是文化交流的媒介。街名一般由專名和通名組成。例如“長安街”中的“長安”為專名，“街”為通名。目前，我國街名翻譯仍存在不規(guī)范和混亂的局面。由于我國幅員遼闊、地域文化差異明顯，街名的通名部分顯得尤為復(fù)雜，如“街”在英文中為“Street”一詞，但中文中帶“街”的通名有“直街”“橫街”“上街”“中街”“下街”“里街”等，這些街名在英語中并沒有與之一一對應(yīng)的詞匯，因而造成了翻譯沒有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為方便外國友人理解，這些特色通名一般被簡譯為“Street”。這樣的英譯方法剝奪了傳統(tǒng)文化的話語權(quán)，不利于外國人了解中國文化。文章將以杭州特色通名“直街”為例，從文化視角探索其正確英譯，以期對其他特色通名的對外翻譯有所啟示，從而更好地推行我國文化遺產(chǎn)的傳播。

二、“直街”英譯的現(xiàn)狀

杭州街巷地名豐富多彩，但根據(jù)市地名辦統(tǒng)計，從1985年到2005年，杭州市已有數(shù)百條街巷名在舊城改造中被廢棄，目前現(xiàn)存的古街名已為數(shù)不多。因此，加強古街名保護(hù)刻不容緩。留存、翻譯古街名有助于保護(hù)和弘揚城市文化遺產(chǎn)。直街作為杭州特色古街名，濃縮著歷史文化的精華。因此，應(yīng)慎重考慮其英譯。

按杭州市區(qū)域劃分，筆者對主要直街的英文譯名進(jìn)行歸類。如表1所示:

表1 杭州市各區(qū)域“直街”英譯

續(xù)表1

目前，“直街”標(biāo)志的英譯現(xiàn)狀主要有六類:一是不譯，即不提供譯文，如“轉(zhuǎn)塘直街”的交通導(dǎo)向牌沒有英譯。二是拼音與英文相結(jié)合，將“直”歸入專名，用拼音標(biāo)注，通名“街”用英文表示。如“太平門直街(Taipingmenzhi Street)”和“仙林橋直街(Xianlinqiaozhi St.)”。由于“zhi”緊靠“Taipingmen”“Xianlinqiao”，因此，“zhi”易被外國讀者誤認(rèn)為是專名的一部分。三是采用拼音，將“直街”譯為“ZHIJIE”，如“六部橋直街”(LIUBUQIAO ZHIJIE)。四是采用省譯法，將“直”略去，譯為“Street”，如“小河直街(Xiaohe Street)”。譯文忽略了“直街”的文化內(nèi)涵，將其簡單譯作“街”。外國讀者看到這樣的標(biāo)識，會理解成“小河街”而非“小河直街”。五是采用增譯法，將“直街”譯為“Historical Street”?！爸苯帧笔橇舸嫦聛淼睦系孛?，因而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積淀。但“historical”一詞只強調(diào)了其歷史價值，并未溯其淵源。六是采用直譯，將“直街”機械地譯為“Straight Street”或“Direct Street”。英文“straight”譯為“筆直”，但直街并非一定是筆直、平坦的街道。因此，譯文“Straight/Direct Street”易引起誤解。以上英譯都與中文原意有一定距離，不能鮮明地體現(xiàn)出原詞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由于“直街”在英文中沒有相對應(yīng)的通名，又具有濃厚地方特色，故而其翻譯值得深究。

三、“直街”來源及其文化內(nèi)涵

現(xiàn)有古今字典辭書尚無“直街”的詞條解釋。要準(zhǔn)確翻譯，必須追溯“直街”來源。根據(jù)地方志、地名志等文獻(xiàn)記載，“直街”之名的使用始于清朝和民國［1］，見表2:

表2 杭州清朝以來直街命名延革舉隅

續(xù)表2

從表2可以看出，杭州“直街”在清朝、民國時期大量涌現(xiàn)。建國以來，直街在街道大范圍更名中流失。如涌金門直街更名為勇進(jìn)路、涌金路，望江門直街更名為望江路。近年來，復(fù)興與保護(hù)歷史文化街區(qū)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高度重視。目前，部分直街已恢復(fù)舊名。

“直街”在歷史變遷中，已具有特定的文化內(nèi)涵和時代烙印。就其形成原因和命名方式，杭州“直街”可以歸為三類:

第一，以方向命名。宋朝時街巷以地塊為標(biāo)志的坊居多，但后來由于坊不利于通行，從明清時逐步演變?yōu)榻窒锢锱?。清朝時初步形成了老杭州人所謂的“南北為路，東西為街”①。而大多數(shù)南北走向且有商業(yè)化氣息的路被命名為“直街”。如志書記載:“小河直街歷史悠久，是航運集散地之一，服務(wù)于航運的河埠碼頭，餐飲茶鋪、百雜小店迅速發(fā)展起來。街兩側(cè)建筑多為清末民初杭州傳統(tǒng)建筑，底層開設(shè)中藥、酒、醬、打鐵、碾米、炒貨、南北貨、蠟燭等商鋪和作坊，人來人往，相當(dāng)繁華?！雹诿资邢镌凇懊駠觊g稱米市巷直街，該巷南宋時米商云集，為米市所在。清乾隆帝南巡時，曾在此設(shè)新碼頭。清代，仍然是南北行旅運貨必經(jīng)之路”［2］297。從文獻(xiàn)記載可以看出，直街集中反映了平民居住生活文化，是市井文化的縮影。上述命名格局一直沿襲至今，可以作為直街命名的一般原則。

第二，以古橋命名。杭州水系自古縱橫多橋梁，許多街巷便以橋得名，出現(xiàn)了如鳳山橋、仙林橋、保安橋等直街的派生地名。這里的“直街”指以橋為中心，向兩端延伸而形成的街巷，即“直街”是因街接橋故名，街巷穿橋而過的叫直街，與橋成正交的叫橫街［3-4］。

第三，以城門命名。如清朝、民國時期的清波門、候潮門、候潮門外、武林門、涌金門、太平門、望江門、望江門外、鳳山門、鳳山門外、清泰門、艮山門等直街。這里的“直街”指的是以城門為中心，向內(nèi)(外)延伸出去的街［1］309。杭州古城門內(nèi)(外)的直街附近都是比較熱鬧、繁華的商賈云集之處。如:“清代，侯潮門外小道兩側(cè)設(shè)攤開店，遂成集市。民國初建路，名侯潮門外直街。”武林門自隋唐起為“京杭南斷碼頭，販米、運貨、進(jìn)香之人晝夜不絕，漸成鬧市”③。亦有民謠云:“百官(武林)門外魚擔(dān)兒，壩子(艮山)門外絲籃兒，正陽(鳳山)門外跑馬兒，螺螄(清泰)門外鹽擔(dān)兒，草橋(望江)門外菜擔(dān)兒，候潮門外酒壇兒，清波門外柴擔(dān)兒，涌金門外劃船兒，錢塘門外香籃兒，太平(慶春)門外糞擔(dān)兒。”

以上第二、三點是直街命名的其他原則，其所涉及的直街并不一定遵循南北向規(guī)則，如上文提及的鳳山橋直街、太平門直街等。

四、“直街”的翻譯原則

直街具有特定文化內(nèi)涵，目前在杭州往往被開發(fā)為觀光休閑特色街道。為避免本土文化流失，“名從主人、音譯加釋”的原則更為合適，即，首先將直街譯為“Zhijie”。同時，可以考慮在有條件的直街設(shè)立說明牌，輔以解釋性翻譯，便于讀者了解三類“直街”的命名原則及其歷史文化內(nèi)涵。下面筆者對三類直街的英譯提出一管之見，供研究者批評指正。

以方向命名的小河直街，按專名與通名分寫的原則，應(yīng)將其譯為“Xiaohe Zhijie”，爾后附上說明牌，建議內(nèi)容如下:

In Hangzhou，there are many types of streets.“Jie”，the most common type of street，runs eastwest.There also exists a unique，cultural street called“Zhijie”.These streets were built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became prosperous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Many have been renamed due to historical，political or social reasons and few of them have been preserved up to now.“Zhijie”is a shopping street，running south-north.

One such example is“Xiaohe Zhijie”，running south-north.It is an urban business street block with ancient Chinese style businesses and residential houses on both sides of a small river.

譯文說明了直街命名的一般原則，闡述了小河直街為南北向，具有商業(yè)化氣息。

以古橋命名的鳳山橋直街，將其譯為“Fengshanqiao Zhijie”，其次說明牌內(nèi)容建議如下:

In Hangzhou，there are many types of streets.“Jie”，the most common type of street，runs eastwest.There also exists a unique，cultural street called“Zhijie”.These streets were built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became prosperous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Many have been renamed due to historical，political or social reasons and few of them have been preserved up to now.“Zhijie”is a shopping street，running south-north.

If“Zhijie”is connected to a bridge(qiao)or gate(men)，they may be exceptions to the general rule.“Fengshanqiao Zhijie”is one of them.It is a street connecting the Fengshan Bridge，running east-west.

以城門命名的太平門直街，將其譯為“Taipingmen Zhijie”，說明牌內(nèi)容建議如下:

In Hangzhou，there are many types of streets.“Jie”，the most common type of street，runs eastwest.There also exists a unique，cultural street called“Zhijie”.These streets were built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became prosperous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Many have been renamed due to historical，political or social reasons and few of them have been preserved up to now.“Zhijie”is a shopping street，running south-north.

If“Zhijie”is connected to a bridge(qiao)or gate(men)，they may be exceptions to the general rule.“Taipingmen Zhijie”is one of them.“Taipingmen Zhijie”is located within Taipingmen，one of the ancient city gates in Hangzhou and runs through an entrance，running east-west.It is typically a business area.

以上譯文在開頭介紹了直街命名的一般原則，即直街一般為南北向且具有商業(yè)化氣息，在文末說明了若與古橋連接或位于古城門內(nèi)外亦有例外，不一定遵循南北向的命名原則。

如此翻譯，原因有三點:

首先，譯寫街道名稱時應(yīng)遵循有關(guān)法律法規(guī)，不論專名通名，一律采用“拼音化”原則，即“絕對拼音化”［5］。1967年第二屆聯(lián)合國地名標(biāo)準(zhǔn)化會議決議要求做到各國各地區(qū)的街名只有一種羅馬字母拼寫形式，即“單一羅馬化”［6］。以“小河路”的翻譯為例，其中“Xiaohe”是漢語的羅馬字母拼寫法;“Road”或“Rd.”則是英語的羅馬字母拼寫法。這種寫法就使用了兩種文字的羅馬拼音寫法，因而違背了“單一羅馬化”原則。倘若寫成“Xiaohe Lu”，則全部采用漢語的羅馬字母拼寫形式，符合了聯(lián)合國地名標(biāo)準(zhǔn)化會議關(guān)于“單一羅馬化”的決議。1978年，國務(wù)院《關(guān)于改用漢語拼音方案拼寫中國人名地名作為羅馬字母拼寫法的實施說明》亦規(guī)定地名標(biāo)志不得使用外文。“直街”采用音譯符合“單一羅馬化”原則。

其次，譯寫街道名稱應(yīng)考慮跨文化交流目的?，F(xiàn)今對公示語傾向以目的論角度翻譯，即考慮目的語讀者文化。很多人認(rèn)為，通名“直街”若用漢語拼音“Zhijie”，外國人看不懂，因此將直街翻譯成“Street”，便于外國讀者理解。但如將直街、大街等全譯為“Street”，未免太過單一，缺少源語韻味。公示語翻譯本身就是一種跨文化交流過程，譯者如過分強調(diào)目的語文化，如何宣傳源語文化，何以達(dá)到雙向交流?此外，英語雖為世界通用語，但并不代表讀者一定是來自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讀者文化背景各不相同，對同種事物的思維理解也有差異，單單通過“Street”一詞難以避免理解偏差。初次接觸“Zhijie”一詞時，外國讀者可能會感到陌生，但在注釋幫助下，他們能很快理解“直街”的文化內(nèi)涵，經(jīng)過反復(fù)使用，“Zhijie”能被廣泛接受，還有可能成為英語中的一部分。因此，“直街”采用音譯能實現(xiàn)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的雙贏。

再者，譯寫街道名稱時應(yīng)保護(hù)本土文化，堅守文化話語權(quán)。目前，為順應(yīng)國際化潮流，音譯大多應(yīng)用于英譯漢過程中，例如“巧克力”“匹薩”“迷你裙”等。遺憾的是，音譯極少被用在漢譯英中，這不利于宏揚和傳播中國文化。直街屬于歷史較久、知名度較高、較為重要的街巷地名。每一條直街記載的不僅是街道的變遷史，更是一部杭州的文化史，翻譯中應(yīng)盡量保護(hù)和傳承直街文化。因此，譯文應(yīng)該“忠實”原文，應(yīng)反映出源語的民族文化特點。很多國家在英譯本國街道名時保留了本民族文化傳統(tǒng)。如德文的“街道”原寫成“Straβe”，但英文中沒有字母“β”，德國人堅持用德式的街道單詞，用兩個“s”代之，寫成“Strasse”。日本街道名稱的英譯MACHI和CHOME是借用漢字表示的“町”和“丁目”。這些國家十分重視在國際化過程中保留本民族傳統(tǒng)。雖然它們使用了清一色的本國文字，但其國際化程度也并不低［7］。正如翻譯家郭建中先生所言:英語并非國際語言，路牌的“國際化”并非“泛英語化”問題，而是“標(biāo)準(zhǔn)化”問題，規(guī)定街道路牌用本國羅馬字母拼寫法，也是國際標(biāo)準(zhǔn)［8］?！爸苯帧辈捎靡糇g，能減少文化誤讀、保留源語文化內(nèi)涵，從而引起人們對源語文化的關(guān)注，提高中國文化的認(rèn)知度。

五、結(jié)語

街名是城市文化底蘊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反映了城市的歷史文化景觀，記載著城市發(fā)展與社會變遷。街名也是一個城市的對外窗口，街名翻譯體現(xiàn)著兩種文化的碰撞和融合，將“直街”譯為“Zhijie”更能體現(xiàn)源語文化特性，在有條件的街區(qū)對各類“直街”增加英文說明有助于外國人理解“直街”的文化內(nèi)涵，提升傳統(tǒng)文化話語權(quán)。同時，“直街”英譯對其他反映地域文化特色的通名翻譯有一定的啟示意義，對構(gòu)建傳統(tǒng)文化話語體系以及提升傳統(tǒng)文化的國際話語權(quán)地位具有啟迪作用。今后，在公示語翻譯中遇到中國特色詞可多采用音譯法而不必刻意找出一個“地道”譯文來迎合外國讀者。英譯街名時應(yīng)向外國讀者有意識地傳達(dá)中國文化，讓他們了解中國文化，從而積極促進(jìn)跨文化交流。

注釋:

①轉(zhuǎn)引自于民時雍:《杭州的街巷里弄(上)》，杭州出版社，2006年版，第2頁。

②轉(zhuǎn)引自于民時雍:《杭州的街巷里弄(上)》，杭州出版社，2006年版，第371頁。

③轉(zhuǎn)引自于郭仲選:《杭州街路里巷古今談》，中央文獻(xiàn)出版社，2002年版，第297頁。

［1］杭州市地名委員會.杭州市地名志(中冊)［M］.杭州:杭州市地名委員會，1984.

［2］郭仲選.杭州街路里巷古今談［M］.北京:中央文獻(xiàn)出版社，2002:297.

［3］項永丹.武林坊巷志(上)［M］.杭州:杭州出版社，2008.

［4］呂以春.杭州街巷地名淵源研究［J］.杭州大學(xué)學(xué)報，1994(4):116-125.

［5］楊永林，李晉.雙語標(biāo)識譯寫研究——街名標(biāo)識篇［J］.外國語言文學(xué)，2010(4):258-267.

［6］郭建中.再談街道名稱的書寫法［J］.中國翻譯，2005(6):34-37.

［7］邱玉華，張蓮.從歸化和異化角度看街道名稱英譯［J］.太原城市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學(xué)報，2007(1):132-133.

［8］郭建中.街道路牌書寫的國家標(biāo)準(zhǔn)與國際標(biāo)準(zhǔn)［J］.中國翻譯，2007(5):6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