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 滿文斗

京城四月天

多么好的天啊！

我感嘆。這天氣真的很像女作家林徽因所寫的“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fēng)/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就在1934年的這個時節(jié)，也是住在北平的林徽因?qū)懴铝诉@首人們耳熟能詳?shù)脑姟赌闶侨碎g四月天》。不管她是寫給剛剛出生的兒子梁從誡，還是為了悼念摯友徐志摩，畢竟成為了這位曾經(jīng)參與設(shè)計人民英雄紀念碑的女建筑家一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文學(xué)代表作之一，且她是以北京的四月天為寄托。

不是嗎？

今年的東北，從嚴冬到早春是冰的世界，雪的海洋，幾乎每個周末都有一場好大的雪光顧這里的天地和人們，前兩天還忽然飄飄灑灑的從天降落一陣陣的雪花，著地時便化得她欣喜若狂。恰似“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

涼亭側(cè)，長凳旁，只見冬眠醒來的樹叢自由自在地伸展著枝枝丫丫，密密麻麻地生長著鵝黃色的葉片。小丘間，幾棵杏樹花開，粉嘟嘟的花瓣，也是密密匝匝地綴滿枝丫，霎時把杏樹枝長粗了數(shù)倍，猶如粉色的花串子一般，漲滿枝枝條條。站得近處，外孫女看到她初見四月天中粉嘟嘟的杏花，甚是興奮，騎在我的肩頭上，黝黑錚亮的雙眼，忽閃著絨絨的睫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棵粉嘟嘟綴滿花瓣的杏樹看個透徹。她那與粉嘟嘟花瓣一樣粉嘟嘟的小手，碰到粉嘟嘟的花瓣，一片粉色的花瓣黏在手指肚上，搖搖翹翹。

這就是林徽因的四月天嗎？是的?！澳闶且粯湟粯涞幕ㄩ_/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p>

那林叢間的鵝黃，搖曳的簇簇綠草，猶如步履蹣跚的孩童，心靈澄澈透明。嫩綠般的生命趁著這誘人的四月天，茁壯成長，終有一天會碧綠成蔭。

噢，這就是京城四月天！

春路

無影無蹤了。盡管已經(jīng)到了谷雨時節(jié)，卻由于飄雪過多，致使今年東北的春天似乎比以往要遲來一些。三天前我從油城大慶往京城來時，江面上依然冰雪未褪，依然未見暖人的綠意。

然而，一夜的火車，我立即跨進了綠色的四月天。不管是擦窗而過的林帶，抑或是依窗眺望的林蔭，還是開窗就能嗅得的林香，都不斷地向人們昭示著四月天的氤氳。去年以來，一個叫“霧霾”的名詞就像那種鬼天氣一樣，籠罩在北京以及一些地區(qū)人們的心頭，使人們郁悶、糾結(jié)。尤其北京，二三月份更為嚴重，逼得人們戴上了口罩，迫使每個家庭用起了凈化空氣的設(shè)備。都說是步英國工業(yè)革命的后塵，都說是經(jīng)濟發(fā)達起來必然會給環(huán)境帶來極大的破壞。倫敦“霧都”了幾百年，幾百年后的我們，也不能還是沒有記性地繼續(xù)“霧都”下去啊！假若林徽因的那個年代也有霧霾，她肯定寫不出這首語言華美、自然清新的四月天。

就是的，一進入到四月下旬，京城少有的亮瓦晴天，一掃昨日的霧霾，清亮亮地走向人們。樓群高聳，綠草如氈；藍天白云，鮮花綴枝。真?zhèn)€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黃昏吹著風(fēng)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一般。

走嘍！

妻給14個月大的外孫女穿戴一番，我推著那輛兒童車，融入在綠茵花草之間，融入這沁人心脾的四月天。

春陽暖暖，春風(fēng)徐徐。不大的一個樓間廣場，嫩綠撞眼，五彩欣然。幾十個孩兒，有的還在襁褓之中，有的則是剛剛學(xué)步，有的已經(jīng)步履蹣跚，有的早已是靈若飛燕——一片鮮嫩。

忽然，樹叢中傳來的幾聲鳥鳴，引起外孫女的注意。只見她的目光追蹤著那一只小鳥，不論鳥兒穿梭跳躍于樹叢之間，還是啄食尋覓于青草落葉之側(cè)，她都或直視或歪頭或回眸，好奇之心使她欣欣然。她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一種生命，跳躍著的生命，有如第一次見到嫩綠的四月天，

壬辰四月十一，正是五一勞動節(jié)。秀麗邀我們前往林甸。

一改幾天來的陰霾彌漫、冷雨交織的時氣，仲春時節(jié)，天空瓦藍，可謂是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使人心情釋然，甚是愜意。一條筆直的高速公路，通向數(shù)十公里之外的林甸縣城。此時的北方絕不及南方花紅柳綠、春花爛漫、四野飄香，卻也是春水流轉(zhuǎn)、小草吐綠、春花初綻。搖開車窗，和煦的春風(fēng)撲面而來，已沒了早春時節(jié)乍暖還寒、春寒料峭的感覺。遠遠望去，復(fù)蘇的沃野早已褪去冰雪覆蓋的外衣，春草已然在荒草的掩蓋之下慢慢突破地表，發(fā)出綠的呼喚。北方就是這樣，春天的嫩綠，夏天的溫潤，秋天的金黃，冬天的銀裝，總是以多姿的色彩吸引人的眼球，四季渾然不同。不似南方，四季如是，春夏秋冬溫差比較小，一年四季滿眼的綠色，讓人不免產(chǎn)生視覺上的疲勞。

秀麗是搞蘆葦畫的，在北國溫泉之鄉(xiāng)林甸乃至大慶有一定名氣。她今天邀來的還有一些作家、書法家、畫家等，再加上縣里的同道，一行有二十來人。

“走吧！咱們?nèi)ビ攬??！彼泻糁?/p>

“育葦場是什么地方？”

“育葦場是我們林甸縣最大的濕地，它與咱們的龍鳳濕地不同，不是以水沼為主，是以葦塘為主，蘆葦產(chǎn)量很大。前一段時間省里有關(guān)部門來考察過了，認為不但有經(jīng)濟價值，還有旅游開發(fā)價值?！彼f。我說她怎么好早就搞起蘆葦畫了呢，原來她的家鄉(xiāng)盛產(chǎn)蘆葦。聽她說起濕地我也很自豪，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大慶市就有三大濕地了。第一塊就是龍鳳濕地，以臨近市中心地帶聞名，不單是走親串友的客人，還有天南地北的游人，在盛夏至深秋之前，都要到新近架設(shè)完成的、飛越龍鳳濕地上空的大慶大橋上去眺望一下美麗的濕地風(fēng)光。尤其在前兩年種植的荷花綻放季節(jié)，一面是金黃的蘆葦島，一面是藕色的鮮荷，再加上鷗鳥紛飛，葦花搖曳，蓮蓬浮沉，引得游人目不暇接，四處觀瞧，真可謂是美不勝收。第二塊就是西海濕地，大慶南部肇源境內(nèi)，面積很大，據(jù)說是黑龍江省境內(nèi)最大的一塊濕地，且物產(chǎn)豐富。史前這一帶就有猛犸象、王氏水牛等古動物生長，6500年以前的古人類還曾在這一帶相繼留下小拉哈和白金寶文化遺址。除此之外，就是這第三塊育葦場濕地了。

秀麗的電話響了：“哎！彬彬吶，我明天一定趕過去，再帶過去幾件蘆葦畫?！?/p>

“哦？到哪兒去？干嘛？”我隨意地問了一句。原來她有幾個學(xué)生在甘南要辦一個書畫展覽，她要去幫著他們籌備。噢，幫助學(xué)生辦展覽，對于一個書畫老師來講并不稀奇，我不以為然。

“這是幾個患有白血病的孩子。”她輕輕地說。

對于她無償為幾個患有白血病的學(xué)生教授書法美術(shù)，特別是傳授蘆葦畫制作技藝的事，我上次來林甸就知道。那次是去參加北國溫泉百壽長廊剪彩儀式，她就說邀請我們幾個書法家給她的學(xué)生們題寫一個書法長卷。結(jié)果晚上我們趁著爽爽的秋月，蘸著濃濃的深情，帶著純純的敬意，為她的那些患有白血病的孩子們留下一幅幅精美的書法作品。也正是那天我才了解到，她的家鄉(xiāng)林甸有幾個患白血病的孩子，跟她學(xué)習(xí)書法和美術(shù)以及制作蘆葦畫。她總是說他們是孩子，其實這些學(xué)生最大的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和她相差不了許多，可她依然把他們當(dāng)做孩子看待，而且是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她想通過她的傳授，使他們樹立繼續(xù)生存的信心，堅定戰(zhàn)勝病魔的決心，掌握頑強生活的本領(lǐng)。沒有想到的是，她在甘南還有幾個這樣的學(xué)生。

“甘南團縣委知道了這幾個孩子與病魔頑強斗爭并且自強不息的事跡后，決定在五四青年節(jié)那天為他們舉辦這次展覽，展出他們創(chuàng)作的書畫和蘆葦畫作品，一方面倡導(dǎo)人們要堅定信心，與艱難困苦頑強斗爭，一方面要號召大家奉獻愛心，關(guān)心他們，支持他們，幫助他們渡過難關(guān)，共建和諧社會?！备誓蠄F縣委的做法值得稱贊這是當(dāng)然的，幾年來她的辛勤汗水沒有白流更是叫人稱贊不已。古語有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她的學(xué)生是這樣，她也是這樣。我默默地想，等一會兒回去以后，我一定抽空寫一幅“自強不息”的書法作品，托她帶給那些孩子，對展覽表示祝賀，更是對她和她的那些孩子的頑強意志表示敬意。

汽車一路飛奔，右轉(zhuǎn)，駛進一條嶄新的水泥路面，雙車道，一直通向遠方。“這是專門為這塊濕地新修的路，通到育葦場?！蔽移沉艘谎鄣管囩R，只見她捋捋頭發(fā)，凝視著車窗外泛綠的曠野，平靜的面容透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