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的樹

■魏耀邦

一顆種子被風(fēng)帶到了懸崖邊的巖縫里，這里已多年干旱，寸草不生，連只螞蟻也找不到。然而這粒種子偏偏來到了這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這里好久沒有客人了，巖石們便將它當(dāng)成客人挽留了下來。

石縫里只透過一點光線，沒有水，只有少許干硬的泥土。種子已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因簡就陋，在此安家。條件雖艱苦惡劣，但這阻擋不了這粒種子生根、發(fā)芽的欲望和對生長的向往。它不像那些無所事事的山巖，成天怨天尤人、抱怨生命。它知道，自己是一粒種子，種子就要發(fā)芽，然后茁壯成長，再將下一代播撒天下。它明白，只要不放棄、不自暴自棄，相信終有一天自己會如愿，在這山間輝煌，創(chuàng)造奇跡。它向往著……

有了目標的導(dǎo)向，它每天堅持著自己的生長：白天將身軀扭動，盡量收集陽光；晚上，他努力吸收空氣中的每一個水分子，使勁掙扎，想要脫去那種皮的枷鎖，和泥土媽媽好好地擁抱。可媽媽好像并不愛它，干巴著臉不理它。小種子屢試屢敗，但屢敗屢試，堅定不移。它奮斗著……

也許小種子并不知道，單靠夜間存下的水氣，沒有雨水姐姐的撮合，它與媽媽是不能相認的，它只是盲目地努力。終于有一天，它實在太累了，葉片萎蔫，絲毫沒有力氣。這時一只鳥飛過來站在巖石上，唧唧喳喳地叫著：“要死啦，要死啦。還是不行吧，放棄吧，放棄吧，真的要死啦。”盡管這可能是幸災(zāi)樂禍，它聽后卻更加失落，它開始對生命產(chǎn)生質(zhì)疑，對夢想和奮斗產(chǎn)生質(zhì)疑?！拔以撟呦蚝畏?？”它迷惘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春雷帶來了久旱后的甘霖，也驚醒了它的春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瘋狂地吮吸著這上天的乳汁，喝得飽飽的。奇跡出現(xiàn)了，泥土媽媽的臉漸漸溫和了許多，它便抓住時機，緊緊地抱住了泥土媽媽，再也不松開了。夢想就在前方……

這段時間，它變得愛睡覺了，總是不知不覺地睡去，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又長高了，不久便從巖縫里擠出了腦袋，他環(huán)顧四周，伸了伸懶腰。對新世界的渴望驅(qū)使它更努力地發(fā)展，粗壯的枝干甚至撐開了巖縫。它一邊用根抱住大塊巖石，一邊向巖外的山澗延伸……

它真的成功了么？在努力生長的時候它忽略了一個嚴重的錯誤，自己長大了，可巖石長不大，巖石可以撐住它的重量么？命運也許太“眷顧”他了，又是一場暴雨，山體滑坡，大部分巖石滾下了山體，他一瞬間無所依托倒向了一邊，大半邊脆弱的根暴露在空氣中，“要死啦，要死啦”的聲音又回響在了耳畔，不過這次不是鳥兒，而是內(nèi)心發(fā)出的，真的結(jié)束了么……

真的，結(jié)束了！連續(xù)的暴雨將它無情地推下了山崖，他倒下了。不過，它死了嗎？不！沒有，它雖倒下，可它孕育的種子散落了一地。許多年后，它的子子孫孫綠了整個山崗。它的愿望實現(xiàn)了……

此時的它雖已去，它的生命在上帝創(chuàng)造的不幸中開始，也在上帝降臨的不幸中結(jié)束。不過想想，這是不幸么？它的生命和夢想都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延續(xù)，也許它的魂魄此刻正站在山頂，笑看這一片綠色的海洋。它輝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