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郭慶晨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一個人要想擔負一定的責任,干出一番事業(yè),需要面對許多的考驗。在諸多的考驗中,苦、勞、餓、乏四味是必不可少的。經(jīng)驗告訴人們,只有處于貧窮、艱苦的境地,才能夠遍嘗苦、勞、餓、乏的滋味,故而此“四味”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那就是“窮”。那么,如何才能夠經(jīng)受住這些考驗呢?雖然孟老先生沒有明言,但從字里行間總能發(fā)現(xiàn)或感悟到某些暗示,集中到一點,就是一個“忍”字。
“忍得住窮”,是人生的真諦,也是所有廉官的共同特征。自古以來,不論是宋代的范仲淹,明代的海瑞、于謙,還是清代的于成龍,無不以“忍窮”而著稱。尤其是范仲淹,更是以“能忍窮”作為自己為官做人的經(jīng)驗之談,他曾諄諄告誡于子弟:“老夫平生屢經(jīng)風波,唯能忍窮,故得免禍?!?/p>
范仲淹的“忍窮”,是有相當功夫的。他曾官至參知政事(副宰相)之職。這么大的官卻一直安于清貧。平日里,只要沒有賓客登門,飯桌上就不會有第二樣葷菜。他在仕途中遭貶、調任次數(shù)不少,調轉時,竟有拿不出赴任的路費的窘迫情況。他安貧樂道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入殮時竟然連一件新衣也找不出來。
清貧不但幫助范仲淹免除了災禍,還滌蕩了他的思想,陶冶了他的情操。因為他長期處于窮苦的生活環(huán)境之中,因而思想感情很容易與勞苦大眾貼近,感知他們的艱辛,體味他們的苦楚,從而為民眾著想,并進而為民眾排憂解難??梢哉f,他那著名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思想的養(yǎng)成,與他忍得住窮、耐得住苦,有著直接的關系。
那么,忍不得窮又會怎樣呢?貪官忍不得窮、受不得苦,因為貪財而喪命者,如秦代的李斯,宋代的蔡京,明代的嚴嵩、魏忠賢,清代的和珅,等等,不一而足,其中以李斯比較典型。
出身于貧民家庭的李斯,年輕時在楚國當小吏時,就不安于身份低下、生活貧苦的日子,發(fā)誓要做“倉鼠”,不做“廁鼠”(他認為糧倉中的老鼠能夠盡情享用糧食,食而無憂,而廁所里的老鼠只能偷吃糞便,齷齪低下)。為了做“倉鼠”,他拜荀子為師求學,學成后赴秦,很快就受到了秦王的重用,被提拔為九卿之一的廷尉。后來,他的同學韓非入秦。李斯自知韓非的學識、才能都在自己之上,生怕被韓非取而代之。為了保住上等人的生活,他竟然用卑劣的手段將曾寫出過《五蠹》《主道》《問辯》等著作的韓非誣陷定罪,并將其毒死。李斯搬掉了自己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做“倉鼠”的理想是實現(xiàn)了,可在歷史上卻留下了嫉賢妒能、為做“倉鼠”而誣陷毒死同學的惡名。
唐代文學家王勃有言:“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就是說,處境越窘迫,意志應當越堅定。從這個意義上講,窮,是磨煉意志、砥礪品質的“磨刀石”;相反,忍不住窮,不愿與窮為伍,總想著去追求豪華、奢靡的生活方式,頂多也就是像李斯那樣以做“倉鼠”為人生理想,穿金戴銀、胡吃海喝,撐死拉倒。也難怪,吃穿住用玩,應有盡有,便容易喪失向上的志向和動力,養(yǎng)成思想上的懶惰。如此一來,還奢談什么事業(yè)、理想?
或許有人會說,是人都想過富日子,沒人愿意長期受窮。作為百姓,棄窮奔富,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然。官員就不同了。官員握有公權力,且有為民排憂解難的使命在身,就不能只顧個人享福,而只能忍窮。這一點,李克強總理在答記者問時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自古有所謂‘為官發(fā)財,應當兩道’。既然擔任了公職,為公眾服務,就要斷掉發(fā)財?shù)哪钕??!奔热蝗绱?,官員便面臨著兩個選擇:要么守住清貧,當好公仆;要么棄官不做,去發(fā)大財,從此不需再“忍窮受苦”。何去何從,快拿主意,只是別再想著既要當官又要發(fā)財——甘蔗豈能兩頭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