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萬里
(湖北 襄陽 441100)
〔作家簡介〕 朱山坡,1973年8月出生,廣西北流人,畢業(yè)于南京大學中文系。2004年以前主要寫詩歌,2004年開始主攻小說,部分小說作品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新華文摘》、《中華文學選刊》、《中篇小說選刊》等轉載和入選多種選本及中國小說排行榜,發(fā)表有長篇小說《我的精神,病了》、《懦夫傳》,出版有小說集《中國銀行》《廣西作家叢書.朱山坡卷》等,曾獲得首屆郁達夫小說獎、第九屆《上海文學》獎、《廣西文學》獎等多個獎項,有小說被譯成俄文、英文、日文等譯介海外?,F(xiàn)供職廣西文聯(lián),為廣西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八桂學者,廣西民族大學文學創(chuàng)作崗團隊成員。
熊萬里(下稱熊):現(xiàn)實就像禿子頭上的麻雀,明擺著:大量雷同的庸作讓我們昏昏欲睡。能讓人眼睛一亮的小說,能叫人心里咯噔一下的作家像皇冠上的明珠一樣稀少。眼下,比較時髦的是寫底層。我不反對寫底層,但是反感為寫底層而寫底層。寫底層,仿佛只有留守兒童、留守婦女、礦難、討薪。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角度的高度一致是藝術的退化、想象力的喪失。讀您的小說,云開霧散。余華、蘇童之后,很多年沒見過像你這種才子氣的小說家了。
朱山坡(下稱朱):聽你這樣一夸,心里絕對的惶恐。余華、蘇童是我最喜歡的國內作家,他們才是真正的才子。我一直回避底層寫作這個話題,因為我說不好,或者說,作為一個寫作的人,根本不必要去考慮它,甚至要對熱門的東西保持警惕。你說的眼下小說的千人一面,都去寫同一個題材,我也感到無聊,我跟你一樣也渴望讀到有想象力和表現(xiàn)力的小說,讓它們帶來閱讀的快感。
熊:語言就像作家的臉面,是判別一個作家能力的第一手外在資料。那些有天分的寫作者,往往信手拈來,行云流水,語言質樸而有彈性,率性自然,全無矯飾。讀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蘇童的《拾嬰記》,還有您的《騎手的最后一戰(zhàn)》等短篇小說,感覺一個出色的作家開了個頭,只要愿意,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寫下去。仿佛一抬腳即可作一次漂亮的旅行。似乎漫無目的,卻總是得心應手、左右逢源,成為駕馭文字的神仙,可以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語言輕而易舉地拉開了小說家的距離。即使不讀小說,只讀小說家的隨筆就可以分出高低。我經(jīng)常讀徐則臣的隨筆,他語言密集而且思路清晰,反應靈敏而且聯(lián)想豐富。您的語言,同樣天馬行空、從容自如。您早年寫詩,對現(xiàn)在寫小說有幫助嗎?
朱:語言對小說的重要性猶如宇宙飛船對太空遨游的重要性一樣。經(jīng)過先鋒小說訓練和詩歌寫作的作家,其語言一般都具有簡練、干凈和優(yōu)雅等特點,比如你說的余華、蘇童。我的詩歌經(jīng)歷對小說寫作很有幫助,語言也好,敘述也好,詩歌意識和詩歌情懷有時候能使自己飛揚起來。小說也需要詩意。我對小說的語言很挑剔,我喜歡直接的文字,至少我不愿意讀到太多的廢話。汪曾祺老先生說:寫小說就是寫語言。有時候我讀雜志上的小說,讀著讀著就被語言敗壞了胃口,不得不放下,因為實在無法忍受語言的粗劣和廢話連篇。對我來說,寫作的難度大多來自語言的難度。有時候因找不到準確的表達方式會很沮喪,對一些段落反復修改就是要使那些文字更像小說的語言。你所說的“天馬行空、從容自如”其實是表象,敘述過程是一路坎坷的。
熊:我充滿好奇,您在政府部門工作,長期當一名寫“八股文”的“筆桿子”,棱角早該磨掉了。一面要內斂,一面要放縱,理性與感性之間,現(xiàn)實與浪漫之間,如何長期做一個“兩面派”?
朱:參加工作后,我?guī)缀醵际窃谡k公室工作,工作是養(yǎng)家糊口的必須,我得兢兢業(yè)業(yè)的干好。因此,你可以以此認為我是體制內寫作。寫作是業(yè)余愛好,是精神生活。寫作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它給我?guī)砜鞓泛蜐M足。那時候還比較年輕,富有激情,工作和創(chuàng)作既不互補,也不相互制約,它們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像我的兩條腿。但腳踏兩船不容易,到了現(xiàn)在,它們變得矛盾,變得尖銳,我的心力已經(jīng)無法適應公文寫作和政府機關的繁重工作了,只好調離政府機關到文聯(lián)去做一些單純的工作,主要精力放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吧。人一輩子能做好的事情真不多,那就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吧。但我的性格形成跟長期在政府機關工作有很大關系,比較內斂、謹慎、理性,但我的性格具有兩面性,一回到文學,就充滿激情,對感性的表達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十分暢快,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更適合更熱愛感性的文字。
熊:當您在乎一樣東西的時候,羽毛會變成石頭,越來越重。當您不在乎的時候,石頭會變得比羽毛輕。從一名文學青年到政府官員(大小也算個干部吧),是不是半路改嫁?現(xiàn)在又與文學親密無間,是不是迷途知返?
朱:父親對我最大的期待是能當上鄉(xiāng)長、縣長,光宗耀祖,哪怕一輩子只當一個副鄉(xiāng)長也好。我是一個孝順的人,我總不忍心悖逆父親,在仕途上努力過,但文學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把我拉回到她的身邊,使我對她充滿了依戀,我們像談戀愛一樣。去年我調到了文聯(lián)。在小地方,作出這樣的選擇會讓人費解,有時候我自己也在懷疑。我現(xiàn)在對文學很在乎,竭盡全力地寫好每一個文字。
熊:讀小說《我的叔叔于力》,感覺您還像個正襟危坐的學生干部,有底蘊,守規(guī)矩,前途一片光明,但卻是一簇好苗子中的一株。到了近期,讀《陪夜的女人》、《靈魂課》、《回頭客》、《你為什么害怕乳房》、《爸爸,我們去哪里》等小說,感覺您像跨出校門的社會青年,羽毛豐滿,迅速與那一簇拉開了距離,一條魚從湖泊游進了大海。盡管明顯有先鋒的影子,但大量鮮活的、獨立的、個人的東西冒了出來。該長毛,該長角,甚至該長粉刺火包的地方都按照既有的定律展露出來。
朱:作家也有一個成長的過程,有些作家從青澀到相對成熟這個過程很長,有些很短,我感覺自己既不短也不長,過程中受到的折磨也不少,看到大海的一剎那我首先感到的是驚慌。有不少的讀者朋友說我的小說有先鋒小說的氣息,我感到惶恐,因為我一直不自信的原因是覺得自己的小說寫得太土,你的肯定又鼓舞了我。我對“先鋒”滿懷敬意,先鋒之名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我愿意用一輩子去跟先鋒套近乎。
熊:夸您“才子氣”不是拍馬屁,而是情不自禁。我很奇怪,您長期沉浸在政府部門,卻從不寫官場,而寫花里忽哨的世界。武林高手打斗,常常是即發(fā)式的,赤手空拳,隨手撿起東西就用,一會兒磚頭瓦片,一會兒算盤板凳,一會兒酒壇鍋蓋。眼下,期刊上大量寫實的小說,越寫越窄,越寫越雷同,彼此抄襲、重復,卻沾沾自喜。一窩蜂地“寫實”最終會演變?yōu)椤皩懰馈?,寫進死胡同。您一直跳在圈外,喚醒了讀者對想象力的記憶。沒有想象力是可怕、可悲,而又可憐的。特別欣賞貫穿在您小說中的荒誕手法,一種稀有的荒誕美。
朱:詩人寫作是靠才情的,小說家也應該是。但有才氣的小說家寫出來的東西未必就有“才子氣”,說到底,每個作家有每個作家的氣質和氣味。你的夸獎對我唯一的作用就是鼓勵我往這方向努力。寫實小說并非今天流行,但沒有比今天更濫更俗。也許一些期刊的導向出了問題,但更主要是我們作者出了問題。前天看了黑澤明的一部電影叫《夢》,它讓我對黑澤明的想象力嘆為觀止,對他的表現(xiàn)力無比震撼。小說的想象力應該能走在電影的前頭,但我們幾乎讀不到想象力驚人的中國小說(說明:不要拿穿越、神怪、懸疑等來說事),讓人越來越對中國作家的虛構能力產(chǎn)生懷疑。我從不寫官場,因為它離我太近,太熟悉,太沒有挑戰(zhàn)性。我喜歡寫自己不那么熟悉的東西,甚至自己想不到的東西,比如荒誕性,像剛才說到的像電影《夢》中所表現(xiàn)的東西,充滿了荒誕感,但現(xiàn)實意義很大,它達到了非常高的精神高度,這正是我欣賞和要效仿的地方。
熊:您曾說過:“每一個作家都希望在自己的地里種出與別人不一樣的東西?!币粋€優(yōu)秀的作家應該具備一種潔癖,應該擁有最起碼的羞恥感,盡量不與人重復。
朱:我說的是實話,我種過地,我總希望自己田地里的東西跟別人不一樣,即使一樣,也比別人長得好。構想一篇小說的時候,我得盡可能地先弄明白別人寫過類似的故事沒有,他們的角度是什么,我不能重復他們,寫出來的一定要是自己的故事和視角以及講述方式。此外,我描述的東西盡量給人新鮮感或陌生感,最好透出一種神秘色彩和獨特的氣息,在我這里,巫氣、邪氣、妖氣等都不是貶義詞。
熊:您還說過:“作家說到底不是一種職業(yè),而是一個夢想,經(jīng)典是夢想中最激動人心的沖鋒號?!薄耙粋€作家最致命的不是缺乏才華,而是缺少野心和意識?!澳苷務勀摹苯?jīng)典情結”嗎?
朱:作家是一個夢想。不想寫出經(jīng)典的作家不是一個好作家,尤其是在年輕的時候。年輕作家的骨子里有創(chuàng)造經(jīng)典的沖動和蠻橫,作家是活在經(jīng)典里的,甚至一輩子都為經(jīng)典而活著。當下,我們讀到了太多的膚淺、庸俗和浮躁,我們都以被改編影視為榮,都以版稅、發(fā)行量作為衡量作品的尺度,作家活在市場和金錢里,一味迎合著潮流,在媚俗的高速公路上撒腿狂奔。我們要對某些東西迎頭棒喝,堅定立場,我們這一代作家中,肯定有為經(jīng)典而寫作的人,他們不隨波逐流,不爭名奪利,默默無言,淡薄明志,目光遠大,現(xiàn)在,他們或許還不為人所關注,但他們的清醒、孤傲和堅韌使人充滿敬意和期待,他們離經(jīng)典的距離肯定要比那些名聲很大作品平庸的作家近得多,我希望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熊:允許我再次引用您的話:“文學創(chuàng)作是一場馬拉松比賽?!焙芏嗖湃A橫溢的作者后來泯然于眾人。您如何警醒自己,又怎樣避免后勁不足呢?
朱:我生活在一個小城市,一眼望得到盡頭,相比大城市來說,工作、生活衣食無愁,自娛自樂,比較悠閑,文學上取得一點小成績還能得到一些小好處,更沒有人催促你、提醒你要寫作,我經(jīng)常警醒自己,不要養(yǎng)尊處優(yōu),要養(yǎng)成一種閱讀、寫作的習慣和自覺,要在前面樹立標桿,設置目的地,甚至要有點偏執(zhí)狂,否則到了一定地步自己就慢慢主動放棄了,而且放棄的時候還能找到許多理由。
熊:您早期寫長篇小說,現(xiàn)在似乎更鐘情短篇。張煒寫了400多萬字的長篇《你在高原》后,說短篇才是作家顯示肌肉的地方。我愛讀您的小說也是那些小巧別致的短篇。
朱:衡量一部作品的優(yōu)劣決不取決于長度,但長篇小說當仁不讓地受到了更多的關注,短篇小說面臨著尷尬的困境,但這不是短篇小說的問題。我一開始便有宏大的野心,但長篇小說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容易,當然,短篇小說也未必不比長篇小說困難。我寫長篇或短篇都沒有考慮過市場等因素,完全是出自興趣,如果興趣來了,也許我明天就開始動手寫長篇。我覺得短篇小說更能體現(xiàn)一個作家的精確和銳利。短篇小說像作家的外表雖然手無寸鐵,懷里卻藏著一把利器,別人可以不重視他,但能感受得到寒氣逼人。
熊:關于《騎手的最后一戰(zhàn)》,您說:“我自鳴得意地熱愛它,因為它接近了我的短篇小說理想?!蹦芫唧w談談您理想中的短篇小說具備哪些特征嗎?
朱:我理想中的短篇小說,一要有意蘊,二要精致,三是要有精神高度或具有理想主義色彩,四是在敘述時要壓得住。所謂壓得住,就是敘述時不外露,不張揚,不輕浮,表面平靜,潛流奔騰。我也做不到,但努力靠近。
熊:有沒有寫作的快感,或者說在寫作中出現(xiàn)亢奮狀態(tài)?
朱:寫作的快感是讓作家坐到桌前的動力。但獲得快感的過程因人而異,有時十分痛苦和煎熬。我羨慕那些氣勢如虹、摧枯拉朽的作家,他們的快感是痛快淋漓的。不斷克服寫作的難度是我獲得快感的主要途徑,就像一個神偷能不斷打開各種固若金湯的鎖,每當打開一把鎖,都看到一堆意想不到的珍寶一樣,無法不亢奮。但太亢奮時我經(jīng)常打住,使自己保持警惕和冷靜,因為怕一亢奮就寫偏了,就壓不住了。
熊:有沒有寫作的焦慮,或者說成名的焦慮?
朱:寫作的焦慮會常有的,就是在想寫而無法找到敘述感覺的時候,或者雄心勃勃地寫完一個作品,發(fā)現(xiàn)與自己所期待的大相徑庭時,都會焦慮、沮喪,有挫敗感、虛無感。成名的焦慮遠沒有寫作的焦慮強烈,因為我覺得成名要靠作品,好作品才會帶來好名聲,我希望別人記住我的作品而不是我的名字。
熊:余華、蘇童、莫言、王朔等人列舉過《影響他們的十篇短篇小說》。您心中也有這樣的目錄,能再列一次嗎?
朱:說實在的,他們喜歡的小說我也喜歡,也深深影響過我。如果要我硬列十篇的話,可能是: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卡夫卡《鄉(xiāng)村醫(yī)生》、羅薩《河的第三條岸》、辛格《傻瓜金佩爾》、馬爾克斯《漂亮的溺水者》、福克納《紀念艾米莉的一朵玫瑰》、雷蒙德·卡佛《大教堂》、胡安·魯爾?!段覀兎值搅送恋亍贰⒛伪枴恫┘犹亍?、博爾赫斯《第三者》。顯然,這十篇小說遠不能表達我的全部熱愛。
熊:如果讓您編《中國小說選》,在長篇、中篇、短篇里,您分別會選出哪10篇?
朱: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長篇小說中,《許三觀賣血記》《白鹿原》《廢都》《長恨歌》《馬橋辭典》等是要列進去的,中短篇就更難列舉了,因為同水準的優(yōu)秀作品遠不止十篇。我喜歡有宗教情懷和悲憫色彩的小說,如《清水里的刀子》、《放生羊》、《拾嬰記》等等。
熊:您曾戲言,與大師相遇比跟美女相愛還使人難忘。如果只與美女相愛一次呢?相愛多了自然貶值——這是笑話。有哪些大師或作品讓您難忘?
朱:川端康成、馬爾克斯、胡安·魯爾福、博爾赫斯、卡夫卡、奈保爾等大師的作品永遠值得我反復去讀,讀他們的作品,愉悅、震撼、絕望、亢奮并存。
熊:談談您的閱讀習慣吧,順便列舉下您的“床頭書”。
朱:我的床頭書也多是上述大師的作品。有時候也讀些同代中國作家、詩人的作品,他們的優(yōu)秀作品也能讓我興奮。躺著讀書是我最優(yōu)雅最享受的姿勢。
熊:為什么取筆名“朱山坡山坡”?
朱:朱山坡山坡是我家鄉(xiāng)村莊的名字,我在那里出生成長。我的名字就叫故鄉(xiāng),去到哪,我就把故鄉(xiāng)帶到哪。
熊:現(xiàn)在公開發(fā)表的評論基本上都是悅耳的話,真正的批評可能私下里講,或者根本不講。批評比表揚更難,難的是發(fā)現(xiàn)問題,難的是講出來的勇氣。報刊上的評論總是一個套路,不痛不癢的,無論表揚還是批評都沒有搔到癢處,差不多一副面孔,讀過之后無所收獲。您怎么看待評論,特別是針對您作品的評論?
朱:關于批評家別人談得太多了,我既不善于錦上添花,也不忍心落井下石。關于我的作品的評論我還是看的,我主要是想看他們到底多大程度上弄明白了我在想什么。表揚也好,批評也好,我都統(tǒng)統(tǒng)接收,很少爭辯。
熊:最近你參加了全國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會議,你說到了“淡定”,是不是內心有某種自我暗示?
朱:參加這次全國青創(chuàng)會,看到了一張張青春洋溢的面孔,聽到了同行發(fā)自內心的真知灼見,見到了許多同代的優(yōu)秀作家,跟他們深入交流,收獲很大,既看到了差距,又增強了自信,既備受鼓舞,又倍感壓力。參加青創(chuàng)會大都是四十歲以下的青年作家,平均年齡35.5歲,我一下子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年輕了,似乎忽然就到了中年,臉上早已經(jīng)沒有了蓬勃朝氣。我挺羨慕15歲就來參加青創(chuàng)會的那個小伙子,他僅比我兒子大一歲。在座談會上,我談到了“淡定”:我曾在偏僻的桂東南小城市生活很多年,遠離喧囂,覺得跟文壇隔得很遠,聽不到小道消息和流言蜚語,所以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安心讀書、寫作,寫了十多年,這些年來,我基本只看作品,不關心誰又出了名、誰又拿了獎,誰的作品好我就說誰牛逼。我很慶幸盡量做到了這一點。我的意思是,在這個浮躁、喧囂、腳步紊亂的時代,作為一個寫作的人,一定要淡定,認準目標,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心無旁騖,安靜下來,潛心讀書創(chuàng)作,出好作品。淡定,是一種本事,也是一種境界,我爭取掌握這種本事,達到這種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