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精用宏 所成必美——《鮑廷博藏書與刻書研究》讀后

姜 勝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周生杰博士近年來從事古籍整理事業(yè)，勤勤懇懇，筆耕不輟，發(fā)表、出版了多篇(部)論文和著作。他勇于前途之開拓，近年來，又把重心放在安徽文獻的整理和研究上，精進不息，并取得可觀的成績。新近出版的《鮑廷博藏書與刻書研究》(黃山書社2011年5月版，以下簡稱《研究》)就是一個見證?！堆芯俊啡娣治鲺U廷博在藏書、刻書、獻書、?？薄⑤嬝戎T方面的特色成就，發(fā)人所未發(fā)。我們讀后，感受很深，下面從三個方面簡單分析《研究》一書的特點。

一

《研究》全面研究安徽文獻大家鮑廷博藏書與刻書成就，重新審視清代藏書家鮑廷博的刻書特點，和時代政治、文化的關(guān)系，以及藏書刻書的深刻影響及其巨大貢獻。鮑廷博是清代安徽藏書刻書大家，鮑氏刻《知不足齋叢書》之際，正值清代文化發(fā)展的高峰。鮑廷博為什么向四庫館獻書?所獻書籍究竟存在什么樣的特點?和同時代藏書家相比，優(yōu)劣之處在哪里?回答這類問題，唯有對鮑廷博藏書和獻書做過深入考察的專家，才能言之有據(jù)，言之可信?！堆芯俊分呙翡J捕捉到這些問題，開山采銅，深入分析，并凸顯了鮑氏藏書、刻書與乾隆主流學術(shù)的關(guān)聯(lián)。試舉一例，鮑氏所獻之書明明沒有揚州馬氏獻書數(shù)量多，但為什么人們樂于稱他為“獻書之冠”、“進書之首”?著者鉤沉索隱，從其獻書品質(zhì)角度切入分析，認為其書多宋元以來孤本、善本，?？背删陀锌诮员?，被《四庫全書》著錄的數(shù)量為當時之冠，故《清史列傳》稱:“大半宋元舊板寫本，又手自校讎，為天下獻書之冠?！弊屛覀儗@一問題的來龍去脈一目了然，也讓我們認識到鮑廷博為古籍孤本、善本的?？?、保存、流傳付出的諸多心血。又如《研究》依據(jù)《四庫全書總目》對鮑氏獻書中的進呈、著錄、存目、沒有被采納和撤毀的書籍數(shù)字分為經(jīng)部、史部、子部、集部進行了詳細統(tǒng)計說明，為我們在閱讀時快速了解此類文獻資料提供了方便，具有很高的價值。

筆者閱讀本書，最深刻的印象是著者既重視文獻的本體研究，又重視藏書刻書文化的理論建設(shè)，故在論述問題的時候，材料詳瞻，語言平實，實事求是，絕不作凌空漫談，故其觀點令人信服。

二

著者在整理古籍方面，一方面繼承了傳統(tǒng)文獻學家的理念和方法，另一方面又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闡釋學的特點，融會貫通，別開生面。《研究》一書成功地運用比較、歸納、統(tǒng)計等研究方法，拓寬和加深了鮑廷博藏書與刻書研究領(lǐng)域，對我們深入了解《知不足齋叢書》的文獻價值和史料價值，大有啟發(fā)。

例如，著者對《四庫全書》和《浙江省第四次鮑士恭呈送書目計六百二十六種》進行一一仔細比對，發(fā)現(xiàn)被前者著錄和存目的部分有大量書目沒有計入后者的統(tǒng)計之內(nèi)，這樣的書目竟然達到91種之多?！堆芯俊钒堰@91種書目比對出來并對這些書目的書名、卷數(shù)、朝代、作者進行說明，從而使鮑廷博獻書書目增加到717種，這對于后來者再研究鮑氏獻書資料等提供了有力證據(jù)和方便。

又如，《研究》闡釋了鮑廷博的藏書理念，一反孤陋的藏書舊習，秉承“以散為聚”的藏書思想，尤其引人矚目。鮑廷博認為“歷數(shù)近來藏書家，而自述其儲藏之富。曾幾何時，悉已散為煙云，渺茲一粟，漂流滄海中，杳不知其所之矣。因慨死生旦暮，聚散無常，予家所藏異時豈能獨保?徒令后人復哀后人耳!間常語兒輩，與其私千萬卷于己或子孫不為之守，孰若公一二冊于人?”由此，著者得出鮑廷博具有“散”書的思想:第一，他認識到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精神是無盡的，書籍作為人類思想精神載體之一，如果得到妥善的流傳，從某種意義來講就是延續(xù)人類的思想;第二，藏書家的子孫設(shè)若不守祖上的規(guī)矩，則藏書易于散為云煙，如果那樣的話，還不如公之于人;第三，“散”的過程也是“聚”的過程，這種“散”實際上就是藏書家之間的互通有無，相互交換。除此之外，書中還考證了鮑廷博的“散”書途徑可以用“進呈”、“交流”、“贈閱”來概括。藏書、散書、刻書為鮑廷博一生之要務，而其終極目的是將古代的文化遺產(chǎn)牢牢的“聚”在一起。尤其難得可貴的是，作者還把這種聚散思想和清代刊刻中的感恩思想、沾溉來學和考據(jù)學風等幾方面聯(lián)系起來，綜合闡述。毫無疑問，要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解決這些問題，既有賴于宏觀的整體通識，要具備微觀分析能力，更要有豐富的文獻整理的實踐經(jīng)驗。作者縱筆書寫，條分縷析，猶如庖丁解牛，老吏斷獄，令人稱快。

三

本書還展現(xiàn)了著者廣闊的學術(shù)視野，其發(fā)現(xiàn)問題的敏感和攻堅突固的功力，創(chuàng)獲之豐富，都令人驚嘆。

安徽是文獻大省，有宋以降，徽州一直是皖南的刻書中心，特別是明代之后，徽州的刻書業(yè)躍居全國的領(lǐng)先地位，并一直維系著全國四大刻書中心之一的地位。鮑廷博是其中知名度最高的藏書家?？墒情L期以來并未得到學術(shù)界應有的重視，雖然各種研究、敘述文獻家或藏書家的著作都會提及，也有劉尚恒先生的《鮑廷博年譜》等專著問世，但畢竟缺少對其藏書和刻書視野做深入細致梳理和研究的著作。本書填補了大量空白，略舉數(shù)例。

關(guān)于陸心源收藏的鮑廷博藏書的資料統(tǒng)計，臺灣學者林淑玲統(tǒng)計為17部。而作者通過對《宋樓藏書志》的鉤稽得出陸心源收藏的鮑氏藏書為33部，整整多出了16部。并且通過列表和注釋分別對陸心源所藏鮑氏藏書做了具體比較。這是極有創(chuàng)見的文獻資料。

再如，關(guān)于鮑廷博藏書印研究，作者在鄭偉章、劉尚恒統(tǒng)計出的44方外，又根據(jù)文獻資料考知出了“得閑居士”、“古歡書屋”、“得知千載事，上賴古人書”等3方藏書印，使鮑廷博藏書印的總數(shù)達到47方之多。并對這些印章從其形制、內(nèi)容和風格上做了分類分析，以此了解鮑氏藏書的流傳過程。

又如，關(guān)于《知不足齋叢書》中所輯佚之古書，著者勾稽多達28種，并分別對這些古書從書名、著者、《知不足齋叢書》集數(shù)、輯佚者、備注5個方面進行列舉、分類，有助于他人對這些文獻資料的了解。這也可以說是對《知不足齋叢書》的進一步的輯佚。

綜之，著者讀書既多，用功亦深，取精用宏，所成必美，此書體現(xiàn)其深厚的學養(yǎng)和嚴謹?shù)闹螌W精神。對我們深入了解鮑廷博，了解徽州文化，了解清代藏書刻書史，都極有參考價值。對從事古籍文獻整理的研究者，也有很大啟發(fā)。牛繼清教授在該書序中稱《研究》一書“將鮑廷博研究明顯提高了一個層次，其學術(shù)意義不言而喻”。我們相信，隨著閱讀的深入，這本《鮑廷博藏書與刻書研究》會帶給我們更多的思考和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