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tài)文明：拯救人類文明的必由之路

[美]大衛(wèi)·格里芬

（美國中美后現(xiàn)代發(fā)展研究院，美國）

一、引論：生態(tài)危機和教育

人們談論“生態(tài)危機”已經(jīng)很久了，但人們常常并不真正了解生態(tài)危機到底有多嚴重。事實上，生態(tài)危機是如此嚴重，以致人類文明可能會在可預見的未來終結。為了避免一些人將這看作是極端情況，讓我引述一些最近的論述：

2010年，氣候科學家、國家科學獎章(the National Medal of Scien ce)獲得者朗尼·湯普森(Lonnie Thompson)寫道：“為什么……氣候學家無保留地直言全球變暖的危險？答案是，事實上，我們都確信全球變暖已經(jīng)明顯地對當前的文明構成威脅。”[1]

同一年，普利策獎獲得者羅斯·格爾布斯潘(Ross Gelbspan)寫道：“全球變暖問題是真實的。它威脅著我們的文明的存活?！盵2]

2012年，20名藍色地球獎得主發(fā)表了一份聲明：“面對絕對前所未有的緊急時刻，社會別無選擇，只能采取強有力的措施來避免文明的崩潰?！盵3]

在20世紀80年代，有很多關于核戰(zhàn)爭可能導致一個“核冬天”的討論，根據(jù)當時的討論，太陽可能會被遮蔽并過久地不能到達地球，以致于文明——事實上是大多數(shù)更高形式的生命——將滅絕[4]。

盡管這種可能的核屠殺極其嚴重，但生態(tài)危機甚至更為嚴重。為什么？因為核冬天是人們做某事的結果——如果他們想發(fā)動核戰(zhàn)爭。但生態(tài)危機無需任何人做任何事情就能終結文明：“我們可以僅僅通過繼續(xù) ‘一切照舊’就能終結文明”。艾略特（T.S.Eliot）的詩《空心人》(The Hollow Men)的最后幾行很適合描述這一情況：

世界就是這樣終結的，

世界就是這樣終結的，

世界就是這樣終結的，

不是砰的一聲而是一聲抽泣。

世界——人類文明——將在抽泣中終結，除非我們的社會不是一切照舊地繼續(xù)下去，而是在為時已晚前采取及時有效的措施。

考慮到生態(tài)問題壓倒一切的重要性，它應當成為教育的核心?！敖逃母铩笨梢灾附虒W方法或者教學內容的改革。在當今時代，我建議，首要的是將教育置于生態(tài)危機這個背景之中。因為考慮到許多事實，如懷特海所描述的，教育好像僅僅是讓大腦裝滿真實的但“無活力的”觀念——與行動毫無關系的觀念。但對學生來說，這是不夠的。有關生態(tài)危機的教育必須包括我們能做什么、甚至做這些事情的動機這類的信息。

當然，當今許多強有力的力量想使我們相信，不存在威脅著文明的生態(tài)危機，因此我們能繼續(xù)“一切如舊”。為了回應這一點，我們需要改革教育，還有其他事情。但在2009年，萊斯特布朗(Lester Brown)出版了他的《B計劃：拯救文明的緊急動員》的新版本，在這本書中他引用了 《新聞周刊》雜志的一句話：“‘一切照舊’開始像世界末日”[5]。

在談論生態(tài)危機時我不會去討論它的所有方面。鑒于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的上升直接威脅著人類文明的存活，我將只討論二氧化碳含量的上升。我將討論二氧化碳含量上升的兩個主要影響——全球變暖和海洋酸化，我將從全球變暖談起。

二、二氧化碳和全球變暖

二氧化碳對溫室效應的作用最大，約占70%（甲烷占23%）。當今的全球變暖源自工業(yè)革命以來人類過量的碳排放。18世紀中葉，在工業(yè)革命前，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只有275ppm①。氣候科學家最近得出的結論是，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最高安全線只能保持在350ppm。不幸的是，自1988年以來，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都超過了350ppm。目前已經(jīng)達到396ppm[6]。

全球變暖的兩個最明顯的影響是冰川消融和海平面上升。

三、冰川消融

北極冰川最近以超過預期的速度在消融，北極冰帽(ice cap)在迅速消融?？茖W家預測，到2040年北極可能無冰[7]。

南極冰川是地球上最大的冰川。但目前大量冰架開始崩塌。生態(tài)學家報道，“南極島第八大冰架將在未來30年內崩塌”[8]。2009年，科學家發(fā)現(xiàn)，“南極洲的一個冰架完全消失了，另一個冰架失去了相當于美國羅德島3倍大的冰塊?！盵9]科學家說，南極洲的冰架將在本世紀大量消失[10]。

格陵蘭島的大冰原(ice sheet)覆蓋了約80%的格陵蘭島，是世界第二大冰體。但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它每年喪失48立方英里的冰[11]。目前，大冰原的消融在加速。另外，世界各地很多高山上的冰川都在迅速崩塌和消融。

四、海平面上升

2009年，一本名為《上升著的大?！?the rising sea)的書說，“在全球氣候變化的各種預期影響中，海平面的上升可能第一個在全球范圍內產(chǎn)生人類災難”[12]。

20世紀，主要由于海洋的熱膨脹，海平面上升了約20厘米[13]。本世紀，地球平均氣溫的升高將繼續(xù)導致海洋的膨脹，但大多數(shù)的海平面上升將源于冰川的消融，并且，最可能造成重大災難的是大冰原的消融[14]。科學家最近發(fā)現(xiàn)，“比先前預期更多的冰水融入了海洋?！盵15]

根據(jù)《科學美國人》雜志，科學家現(xiàn)在預測：假設一切繼續(xù)照舊，“本世紀末，海平面將上升3～6英尺?！盵16]《上升著的大?！芬粫淖髡哒f，我們可能甚至要做好海平面上升7英尺的準備[17]。

另外，沿海地區(qū)在幾個世紀里將被淹沒。在亞洲，“最多人口受海平面上升威脅的國家是中國，有1億4千4百萬潛在的氣候難民(climate refugees)?！盵18]從世界整體來看，一切繼續(xù)照舊的話，2050年可能會有7億氣候難民[19]。

五、失控的全球變暖

過量的碳排放的最終危險是由反饋環(huán)路所產(chǎn)生的“失控的全球變暖”。當因素A使因素B增加，反過來因素B導致因素A上升時，反饋環(huán)路就發(fā)生了。比如，大氣中水蒸氣的凝結使地球氣溫升高，氣溫越高，它反過來增加水蒸氣的凝結[20]。

另一個例子是：“海面的冰反射80%的陽光回到太空。但如果冰融化了，陽光使海洋變暖，而海洋變暖會融化更多的冰。”[21]

如果一旦全球變暖失控，最終將使得人類無法生存。

六、二氧化碳和海洋酸化

對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上升的討論都集中在全球變暖。但與全球變暖有著同樣重大危害的是海洋對二氧化碳的吸收。與認為海洋對二氧化碳的吸收將無限期地繼續(xù)下去這一長期存在的信念相反，科學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海洋的酸度已經(jīng)比工業(yè)革命前高30%。而且，這一酸化過程在加速，“比以前的預測模型要快10～20倍。”[22]

美國海洋暨大氣總署 (the 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的博士簡·盧布琴科(Jane Lubchenco)稱海洋的酸化是全球變暖的“一樣罪惡的雙胞胎”[23]。一部名為《大海的變化：想象一個沒有魚的世界》(A Sea Change:Imagine a World without Fish)的電影說，“海洋酸度的繼續(xù)上升將導致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漁場徹底崩潰?！盵24]

海洋中的浮游植物是海洋食物鏈的底層，它生產(chǎn)約占地球一半的有機物質。但自1960年以來，海洋浮游植物減少了40%。一位德高望重的海洋生物學家說，他想不出比這更大的生物變化[25]。

一位澳大利亞昆士蘭州的教授最近說：“全球變暖是極為嚴重的，但海洋的酸化可能更是如此?！?/p>

數(shù)十個科學家學會——包括中國和美國——已經(jīng)發(fā)表了一份聯(lián)合聲明：“海洋的酸化至少在數(shù)萬年之內不可逆轉?！毕鄳兀?lián)合聲明說：“到2050年，全球碳排放必須大量地和迅速地削減50%?！盵26]

七、關于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的科學討論：一個簡要的歷史

為了對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的前景有一個概念，關于這一討論的一個簡要的歷史是有助益的：

在19世紀末，一個瑞典科學家設想燃燒化石燃料所產(chǎn)生的二氧化碳會增加地球的平均氣溫。

1976年，氣候科學家斯蒂芬·施奈德(Stephen Schneider)預測了全球變暖。

1979年，第一屆世界氣候會議召開。

20世紀80年代，氣候科學家發(fā)現(xiàn)地球的平均氣溫在上升。

1987年，在經(jīng)過了10年的辯論之后，全球變暖理論得到證實。

1988年，詹姆斯·漢森(James Hansen)告訴美國國會，全球變暖肯定已經(jīng)開始。

1988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the Internation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由 2500 名世界各地的主要科學家組成）成立。

1990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預測，如果世界照常運行下去，到2100年，氣溫將上升3攝氏度。要將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穩(wěn)定在1990年的水平需要減少60%的碳排放。

1995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聲明：“權衡證據(jù)表明，人類對全球氣候的影響是明顯的?！?/p>

2001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聲明：“有新的和更強有力的證據(jù)表明，過去50年的大多數(shù)升溫是由于人類的活動。”

2001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聲明：自工業(yè)時代以來，地球氣溫已經(jīng)升高了0.8℃，為了阻止大氣氣候變化，我們需要把地球的升溫控制在1.8℃以內。

為此，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在2001年說，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要保持在450ppm以下，這要求到2020年碳排放降低到1990年的25%～40%，到2050年碳排放比1990年降低80%～95%。

2005年，G8國家的科學學會，包括美國國家科學院，發(fā)表了聯(lián)合聲明：“對氣候變化的科學認識現(xiàn)在足以促使各國立刻采取行動?！盵27]

2007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的主要科學家們說，鑒于目前的情況，歐盟將氣溫的升高控制在2℃（3.6華氏溫度）的目標將不大可能實現(xiàn)，因此“數(shù)百萬人，如果不是數(shù)千萬的話，將面臨越發(fā)嚴重的生存威脅?！盵28]

2008年，詹姆斯·漢森和9位同事聲明，二氧化碳含量的安全水平在“350ppm或以下”[29]，新聞工作者比爾·麥克基本(Bill McKibben)開始組織了一個叫350 的組織(350.org)。

2009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主席贊同這一目標說，“世界必須……十分堅決地邁向350ppm這一目標?！盵30]

2011年，漢森說，“全球變暖的警戒線事實上比我們幾年前所想的要低……；2℃的目標事實上是為長期的災難所規(guī)定的。”[31]

2011年，美國聯(lián)合通訊社報道，“聚熱的二氧化碳的全球排放在2011年暴漲6%，創(chuàng)最高記錄。”[32]

八、目前為止的政治回應

鑒于以上提到的事實，我們可能會猜想世界各國政府已經(jīng)采取了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的應急措施。然而，遠非開始將碳排放降低到1990年的水平，人類甚至沒有開始停止碳排放的增長。人們召開了一些試圖幫助減少全球碳排放的會議，以下是對這些會議的結果的部分描述：

1988年，由科學家和政治領袖在多倫多召開的“大氣改變”會議，號召到2005年將碳排放減少20%。

1989年在荷蘭召開的會議上，許多工業(yè)化國家的政府都準備努力在2000年能穩(wěn)定它們的碳排放，但一些國家，尤其美國拒絕作任何具體的承諾。

1990年，在第二屆世界氣候大會上，“美國再次抵制，導致對目標含糊其辭?！盵33]

從1997～2012年：京都議定書——它涉及承諾減少碳排放——得到足夠多的國家的認可而成為國際法，但克林頓、布什和奧巴馬政府聲稱京都議定書的約束成本太高而拒絕將京都議定書提交美國參議院批準。

考慮到美國政府從布什到奧巴馬的換屆，人們期望2009年哥本哈根會議就限制碳排放達成廣泛認同。但用倫敦的《獨立報》的話來說，會議最終以“一個臭名昭著的的歷史性失敗”而告終。

2011年，在南非的德班召開了194個國家參與的會議，富裕國家最終同意議定一個有約束力的條約，但堅持這將在2020年才發(fā)生[34]。盡管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說，2020年是我們必須將碳排放控制在1990年的25%～40%的最后期限。

英國新聞記者喬治·蒙比爾特 (George Monbiot)在評論“世界上沒有一個有效的手段來抑制人為的全球變暖”時說道，“對氣候變化的回應……是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的政治失敗?！盵35]

而且，除了各國政府已經(jīng)失敗這一事實，大多數(shù)產(chǎn)生著主要污染的國家中的人民并未能要求他們的政府在為時已晚之前減少碳排放來挽救文明。

我們該如何看待這一失??？我將從美國方面來討論這一問題。

九、氣候科學被化石燃料公司的金錢和媒體顛覆

在氣候學家團體內有一個共識：一是人為導致的全球變暖正在發(fā)生，二是必須大力減少碳排放來阻止災難。但美國媒體并不反映由這兩部分組成的這一共識。相反，用普利策獎獲得者、新聞記者羅斯·格爾布斯潘的話來說，新聞媒體繼續(xù)“忽視我們地球歷史上最大的實情，”[36]助長了“美國人對地球正在我們周圍坍塌這一事實極其可惡的漠不關心?！盵37]這一漠不關心使得政治領袖們很難通過立法來處理這一危機。

美國人漠不關心的部分原因在于科學家們沒能清楚地表達處境的嚴重性。即使他們很驚恐，他們通常很內行地保持沉默以免讓人覺得他是“杞人憂天者”。一些人不愿去描述“人為的全球變暖如何的具有破壞性和可怕，顯然是因為‘害怕公眾不能正常生活’?！?/p>

最后，他們設想他們無需“大叫大嚷”，因為“他們從未設想過世界各國會完全無視他們的警告?！盵38]

然而，人們很大程度上忽視他們的警告這一事實主要是由于化石燃料公司，特別是石油公司已經(jīng)花了數(shù)百萬美元散布假消息，雇傭游說議員者、創(chuàng)建幌子機構（front organizations)和收買影響力、政客甚至科學家。

2007年，美國憂思科學家聯(lián)盟（the Union of Concerned Scientists）發(fā)表了一份重要的報告，名稱是《煙、鏡子和炎熱天氣——?？松梨诠救绾问褂么鬅煵莨镜牟呗詠砟笤鞖夂蚩茖W上的不確定性》[39]。暗指盡管美國衛(wèi)生總署（the US Surgeon General）在1957年聲明，吸煙導致癌癥，大的煙草公司直到20世紀90年代才開始承認這一事實。在期間的40年里，這些公司化數(shù)百萬美元來說服人們美國衛(wèi)生總署的報告并不是建立在合理的科學之上的。然而，后來被揭露，煙草工業(yè)自己的科學家在20世紀60年代早期就已經(jīng)得出了吸煙導致癌癥的結論[40]。化石燃料工業(yè)現(xiàn)在也在使用同樣的伎倆，有時雇傭同一批人。

?？松梨诠臼恰叭澜纭弊罨钴S于阻撓和破壞氣候變化規(guī)章的公司……它已經(jīng)十分有效地捏造了有關全球變暖的科學共識的不確定性。作為“歷史上利潤最高的公司”，埃克森美孚公司擁有無限的預算，通過這筆預算，它已經(jīng)捏造了科學團體對人為導致全球變暖依然沒有達成共識這一假象，盡管只有少數(shù)幾個科學家，幾乎沒有任何高水平的氣候科學家對人為導致全球變暖有異議。這一小撮人有效捏造的疑惑被描述在2010年的一本叫 《商人的疑惑——一小撮科學家是如何掩蓋從煙草到全球變暖的真相的》書中。

這一伎倆的有效性的一個例子是：2008年，一項民意調查表明，44%的美國人認為全球變暖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但2009年，在埃克森美孚公司“花了大筆資金為反氣候變化的行動團體反哥本哈根氣候會議的活動提供資金后，數(shù)字降為35%?！盵41]

然而，?？松梨诠竞推渌剂瞎局阅苋绱烁咝У啬笤旃姷牟淮_定性是由于大眾媒體。盡管有許多新聞記者們好的報道，但大眾媒體在很多方面都支持石油公司的說客的斷言，即無需用強有力的立法來減少碳排放：第一，聲稱需要“平衡”，媒體常常給主要的科學家和氣候“懷疑者”平等的時間[42]——如同如果記者要為進化論提供以科學為基礎的報告的話，則需要通過為創(chuàng)造論者提供相等的時間來反駁進化論以保持“平衡”；第二，在報道那些所謂的懷疑者的主張時，媒體很少指出他們的活動在多大程度上是由?？松梨诠净蚱渌剂瞎举Y助的；第三，媒體沒有指出，他們的偏向可能受他們公司的業(yè)主的經(jīng)濟利益影響[43]；第四，與此同時，全球變暖的事實正變得更為明顯——“多虧了”南極冰架的崩潰、北極冰川的融化以及世界各地越發(fā)惡劣的天氣；媒體有關氣候的新聞報道已經(jīng)減少了，比如，從2009年到2011年減少了42%[44]；第五，約瑟夫·魯姆(Joseph Romm)說，盡管在最近這些年“面對全球變暖，公眾的預測是一切照舊，對此現(xiàn)象我們的理解已經(jīng)有了顯著的變化，美國的大部分公眾……仍然對處境如何的可怕一抹黑……，因為美國媒體很大程度上忽視這一實情?！盵45]簡而言之，用比爾·麥克基本的話來說，媒體沒能講清這一事實，我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變化是“最重大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46]。

十、虛無主義和超自然主義

全球變暖這一事實如此明顯，媒體和公司的行政主管們肯定都很清楚。否則他們會說：李·雷蒙德(Lee Raymond)長期是?？松梨诠竟镜氖紫姓鞴?，繼續(xù)在“否認全球變暖的科學共識”[47]。但雷蒙德斷言燒石油對文明沒有威脅顯然就如同煙草公司的行政主管公開聲稱沒有科學證據(jù)證明吸煙和癌癥之間有關聯(lián)一樣。

像雷蒙德這樣的個體如何阻止限制碳排放的立法？我們可以理解，煙草公司的主管是如何鼓勵數(shù)百萬人吸煙的，盡管知道吸煙導致癌癥，因為這些個體典型地不關心他們的家庭和朋友以外的人的福祉。但石油公司的行政主管們，在知道繼續(xù)像往常一樣做生意，會導致人類文明在不久的將來滅絕的情況下，為什么還要反對那些可能能挽救人類文明的政策？可能他們關心他們的子孫，想給他們提供財富。但當?shù)厍蜃兊貌豢删幼〉臅r候錢又有什么用呢？

石油公司的行政主管們今年生的孩子到2075年將63歲，到那時，一切照舊的石油生意可能將使氣溫上升3℃，使得地球很不適宜居住。當孩子們88歲時，地球氣溫將上升5℃，到那時，就算生命還可以延續(xù)的話也將是十分悲慘的。

而且，到某一時刻，行政主管們的后代——或者是他們的孫子、曾孫、玄孫、或者再往后——將知道他們自己的孩子將沒有孩子，因為他們不可能活到有孩子那么久。

就這些行政主管已經(jīng)意識到他們的后代的這一命運來說，他們是虛無主義者——那些認為除自己以外沒有道德責任的人們。與之相反，本土的美國人典型地認為，他們對“第七代人”的福祉負有責任。但在一本編著的、名為《對未來世代的責任》書中，書的第一章駁斥了“我們在某些事情上虧欠后代的信念”，比如“自然資源的充足供應和一個潔凈的環(huán)境?！盵48]抵制對溫室氣體排放的限制的行政主管們和其他人看起來好像反映了這一信念。

美國另一種促使對氣候變化漠不關心的普遍信念是超自然主義——這個世界處在一個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全能的神的控制之下。美國國會議員、住房節(jié)能與商務委員會的環(huán)境與經(jīng)濟小組委員會主席約翰·什姆科斯(John Shimkus)依據(jù)上帝應許不毀滅地球，因而不會讓全球變暖毀滅了地球，而反對對碳排放的任何限制[49]。

這兩種世界觀——虛無主義和超自然主義——有助于解釋格爾布斯潘所稱的（見前段引文）“美國人對地球正在我們周圍坍塌這一事實極其可惡的漠不關心”。

十一、懷特海的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

懷特海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反對這兩種世界觀：與虛無主義相反，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像中國傳統(tǒng)的宗教和哲學一樣，認為宇宙體現(xiàn)著內在的道德和審美原則，如：為下一代照看好世界。

與超自然主義相反，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相信神圣實在，但它并不認為這一神圣實在能夠單方面地阻止人類毀滅他們自己。盡管“天堂”確實曾生育了我們，但天堂用了數(shù)十億年才做到這一點。我們現(xiàn)在有力量毀滅我們賴以生存的生命生態(tài)網(wǎng)。

由于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者們堅持這兩個信念，我們將以一種適宜的生活模式來保持人性視為是神圣的職責。

第二個相關的事實是，與將宇宙看作一個屬靈的地方這些其他世界觀不同，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認真對待科學。懷特海在轉向形而上學之前寫過幾本以科學為基礎的書。我們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者們視科學為來自天堂的靈感，而不相信對天國的信仰使我們能夠忽視物理學、化學和生物學的原則。

最后，作為后現(xiàn)代主義者，我們在宗教上并不附屬于現(xiàn)代性。如果現(xiàn)代性生活的某些特征有毀滅我們的威脅，我們必須摒棄這些特征。正如生態(tài)作家比爾·麥克基本已經(jīng)指出的，“廉價的化石燃料”不僅使“現(xiàn)代性”成為可能，而且“石油代表了現(xiàn)代性生活的本質”[50]。

而且，建基于石油和煤炭的生活方式產(chǎn)生了現(xiàn)代性“最根深蒂固的經(jīng)濟和政治習性”，即“增長”。在這點上，麥克基本引用了拉里·薩默斯(Larry Summers)的表述，當薩默斯是財政部長的時候，政府“不能也不會接受對美國經(jīng)濟增長的任何‘限速’”[51]。同樣地，喬·布什總統(tǒng)說，我不能簽訂京都議定書，因為它“會破壞我們的經(jīng)濟”[52]。薩默斯和布什說，事實上，如果我們必須在經(jīng)濟增長和挽救文明兩者之間作選擇，我們只能不顧文明。這一選擇表明，像許多宗教信仰一樣，現(xiàn)代性對“持續(xù)的經(jīng)濟增長”的委身是不理性的。如果我們有任何希望幸存的話，我們的文明必須摒棄現(xiàn)代性及其對經(jīng)濟增長的宗教性委身。

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力勸中國和美國轉向一種很大程度上建基于可再生能源和各種形式的后現(xiàn)代農(nóng)業(yè)的穩(wěn)態(tài)經(jīng)濟(steady-state economy)。顯然，所有這些要點都應當涵括在后現(xiàn)代的教育課程之中。

十二、中國能否用馬克思主義和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的理念來幫助挽救文明

我已經(jīng)提議，懷特海的建設性后現(xiàn)代主義如何幫助世界處理過量碳排放導致的生態(tài)危機?，F(xiàn)在我將轉向這一問題，中國，特別是受馬克思主義（還有懷特海）的遠景啟發(fā)的中國，能否幫助挽救文明？

肯定有許多美國人會認為這樣一個提議是荒唐的。此外，事實上，中國城市的空氣質量聲名狼藉，中國已經(jīng)在釋放比美國更多的二氧化碳。然而，關鍵的數(shù)據(jù)是人均的碳排放。如果美國跟中國的人均碳排放一樣，地球會比現(xiàn)在好得多。

關鍵的問題在于：中國是否會繼續(xù)走美國的道路，繼續(xù)增加二氧化碳的排放總量；還是認識到中國（還有印度）如果繼續(xù)增加碳排放，很快世界將進入不可逆轉的境地，中國將采取政策措施來阻止碳排放的進一步增長。

在過去幾十年里，中國和印度對美國說：“如果你美國先削減碳排放，我們也將削減碳排放?！辫b于美國對全球變暖有著多得多的責任這一事實，這一堅持是有很好的理由的。然而美國說：“如果你們有著更多人口的中國和印度先削減碳排放，我們也將削減碳排放?！?/p>

然而，這種思考方式是現(xiàn)代性的繼續(xù)，它的首要問題是各國之間的競爭。但是，考慮到生態(tài)危機的情況，我們被迫為了我們的生存而去采納一種后現(xiàn)代的視角。在后現(xiàn)代視角下，我們首先關注的是作為整體的地球的生態(tài)健康。

考慮到生態(tài)危機的情況，爭奪經(jīng)濟優(yōu)勢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不管誰贏，雙方都會走向滅絕。

然而，希望美國變得理性的可能性很小。美國的政治和經(jīng)濟領袖們如此醉心于增長，醉心于成為“地球上最偉大的民族”——指最富裕——他們將不會引領削減碳排放的道路。他們可能甚至不會同意根據(jù)倫理學家們和更窮的國家都接受的標準制定的一個法律上可行的公平條約。美國的領袖們一貫堅持他們自己主張的“公平”。

然而，首先關注什么是公平是繼續(xù)在現(xiàn)代框架內將各國相對的經(jīng)濟健康作為主要事情。如果我們想生存，我們必須轉向一種后現(xiàn)代的構架，在那里，首先要關注的是我們相互的福祉，從我們相互依存所需的條件開始。當人們轉向一種后現(xiàn)代的、21世紀的態(tài)度時，他們會認識到，主要的比賽不是與他國的競爭，而是我們共同比賽來足夠迅速地減少我們的碳排放，以一種適宜的生活方式來挽救人類。

正如年輕人會說的，我們需要看到，與其他國家的爭斗“太20世紀了”。

美國被財閥和軍事力量嚴重控制，我對美國將引領走向一種后現(xiàn)代世界不抱希望。但我確實有理由相信中國可能會引領這一條道路。中國已經(jīng)簽署了京都議定書，而美國至今仍未做到；中國已經(jīng)成為太陽能的世界領先者。除了其他一些很有希望的發(fā)展之外，中共中央委員會贊同“生態(tài)文明”的理念，它包涵市民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一種資源節(jié)約型和環(huán)境友好型工業(yè)、環(huán)境友好型增長模式和消費模式”②。

我希望中國將采取一些十分重大的公共措施來證明，不管其他國家怎樣做，中國已經(jīng)準備好挽救文明了。這將向美國、歐洲、印度的人們表明，中國確實在認真對待減少碳排放的問題，沒有比阻止海洋和大氣達到不可逆轉點更重要的事情了。我的希望是這一行動將喚醒美國人——或至少使我們感到窘迫而采取行動。

至于馬克思，我在談論中國共產(chǎn)黨時已經(jīng)提及了他們。馬克思對生態(tài)文明的贊同是真正引人注目的。然而，考慮到“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的發(fā)展，這也不是完全出乎人的意料的[53]，再加上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保羅·伯克特(Paul Burkett)和喬爾·科沃爾(Joel Kovel)的證明，馬克思自己的觀點就是生態(tài)的[54]。最后，這一運動走向一種中國特色的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③。

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已經(jīng)十分清楚地表明，必然推進無止境的增長的資本主義是不可能與生態(tài)的世界觀相協(xié)調的。根據(jù)這一批判，以及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對窮人的共同福祉和正義的強調（反映馬克思內含的信念——人是神圣的），中國的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的目標是實現(xiàn)生態(tài)文明，中國只要遵循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的處方，就能夠有助于在總體上有力地挽救自然世界，特別是挽救人類文明。

十三、結 論

談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擊敗了納粹法西斯聯(lián)盟的一代，新聞記者湯姆·布羅考 (Tom Brokaw)稱之為“最偉大的一代”。談到目前為止世界對生態(tài)危機的回應，喬治·蒙比爾特稱之為“有史以來最大的政治失敗”。如果我們不能采取果斷措施將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降低到350ppm，我們的孫子和曾孫將可能成為“悲慘的一代”。

考慮到我們過去30年對削減碳排放的拒絕，現(xiàn)在去挽救自文明出現(xiàn)以來人類所知的那個世界已經(jīng)是太晚了。但正如麥克基本所說：“通過委身和運氣，我們仍然可以保持一個能夠維持某種文明的地球”[46]（P27）?？梢哉f，走向生態(tài)文明是拯救人類文明的必由之路。人類別無選擇。

注：

①ppm(parts per million)，1ppm指占大氣成分的百萬分之一——譯者注。

②見胡錦濤的十七大報告。

③見王治河，《中國的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Zhihe Wang,“Ecological Marxism in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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