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艷梅
中國紀錄片自產生以來經歷了三個發(fā)展階段: 20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紀錄片以教化為主,如《話說長江》;80年代末90年代初,紀錄片在創(chuàng)作中開始逐步滲透進一些客觀再現的理念,如《望長城》;到了90年代中期掀起了一股人文主義狂潮,創(chuàng)作者們在追求客觀與真實的基礎上,融入了自身對客觀世界的感懷與認知,如張以慶的《舟舟的世界》、《幼兒園》和《英和白》。
這三部充滿人文思想的紀錄片是對傳統創(chuàng)作理念的顛覆性的突破,引發(fā)了觀眾的熱烈反響,也引起了業(yè)界和學界關于紀錄片主觀性表達的激烈爭論。有專家認為,求實是紀錄片的特色,主要是通過攝影影像及設備的記錄,不加任何個人情感地再現和客觀真實反映現實。而另有專家認為紀錄片作為一種藝術,在再現現實的過程中一定要投入創(chuàng)作者的主觀情感,必要時也可加些適當的表演以更好地表現主題。筆者認為紀錄片創(chuàng)作在遵循客觀的基礎上,“主觀”是其無法回避、無處不在的主體元素,充分利用富有個性化的主體意識,能夠更好地挖掘被拍攝對象自身的價值和內涵。紀錄片的魅力正是在于它的“真實”,但紀錄片也是一種藝術,其創(chuàng)作者正是借助一種可視形象來寄托情感并對社會政治、倫理、道德、價值等形成一定的引導作用,從而最終通過震撼觀眾心靈實現其引導功能和創(chuàng)作目的。
以張以慶的《英和白》為例。從這部紀錄片的整體來講,無論是畫面,還是字幕、音樂或是歌曲,都已經從現實素材中徹底脫離出來,是通過精心選擇、加工、組合和制作后的主觀作品。
第一,從《英和白》的制作方法來講。在制作過程中,《英和白》融入了創(chuàng)作者很多個人情感。首先,《英和白》對疏離感的成功營造。紀錄片前半段,英和白的語言交流僅僅局限于白照顧英的飲食和訓練方面。而這種無聲的“交流”恰恰更讓人感覺到無限的孤獨。加之單向傳送的畫面和聲音形式使這樣一種孤獨感和疏離感更加濃郁,更好地表達了創(chuàng)作者的情感。其次,《英和白》傳播的外部信息契合紀錄片所要表達的情緒?!队⒑桶住凡⒉皇强繉嶋H拍攝,而是靠后期制作。在后期制作中,導演便主要通過題材選取、拍攝視角、剪輯制作等加入更多的主觀元素和個人情感。最后,《英和白》中運用音樂旋律里所特有的韻味和張力來渲染情緒,傳遞情感。紀錄片中通常會有一些無法用語言準確表達的情感,這時候就需要導演和制作人員按照自己的主觀意識加上一些契合情緒表達的音樂,從而借助音樂所特有的張力來更好地表達主題。例如,在《英和白》中,屋子空曠而寂寥,英安靜地仰臥,白的眼神孤獨寂寞,電視機里久遠的聲音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這時候,高亢憂傷的歌曲響起,便會把觀者帶到創(chuàng)作者所需要表達和需要烘托的那樣一種氣氛中。
第二,從《英和白》的主旨表達方面來講。紀錄片蘊藏著創(chuàng)作者對自然與人類關系的深刻思考和探討。片子表面來看是寫一個人與一只熊貓的事,但作者卻是想要借助這一視角來探討人與自然的問題:在熊貓的世界里生活著的人和在人的世界里生活著的熊貓,以及由此牽扯到的很多的人類社會事件,濃縮地表達了人類在文明發(fā)展過程中的失誤和由此帶來的孤獨與懲罰。在這部紀錄片里,張以慶已經將他的思考觸角延伸到了之前紀錄片所從未到達的領域,直接立足人的精神世界與心靈世界賦予《英和白》更深的內涵和思考,甚至引導人們去思考在如此一個物質社會該如何尋找自己靈魂的皈依之所。他借助紀錄片的形式表達了一個現代人非??释珔s無法解決更無法回避的心靈孤獨以及靈魂皈依的問題,這樣一種超越文化界限能夠引起全人類共鳴和反思的主旨,離不開張以慶個人深邃的創(chuàng)作視角,也離不開他對紀錄片主觀性的賦予和表達。
其實,呈現在觀眾面前的紀錄片已經是融入創(chuàng)作者和導演主觀意識之后的主觀重構。盡管張以慶這樣一種創(chuàng)作方式受到很多類似于“融入太多主觀情感”、“破壞紀錄片本質”的質疑,但在筆者看來,缺乏主觀態(tài)度和創(chuàng)作者個人意念表達的紀錄片缺乏主旨和主題,顯得空洞、乏味、機械,缺乏思想性,反而有悖于紀錄片人文關懷和思辨的主旨要求。而創(chuàng)作者主觀意識的融入和個人思考的表達,會讓作品實現一種主觀與客觀之間的平衡和突破,并更為深入地探尋紀錄片的人文主題。
《英和白》的成功就在于張以慶導演能夠通過自身的創(chuàng)作經驗和導演思維把真實的情感和思想與紀錄片真實的事件和人物相結合,尋求到了紀錄片追求客觀再現與人文關懷的客觀與主觀的平衡點,令現實光芒與思想魅力在作品中交融相生。因此,紀錄片中加入適量的主觀性表達,不僅不會對紀錄片的本質產生沖擊,而且有利于更好地表達主題。
[1]國玉霞.陌生的審視——從《舟舟的世界》、《英和白》、《幼兒園》看張以慶紀錄片的表現藝術[J].電影評介,2009(21).
[2]加布里埃爾·F.吉拉特,潘源.數字化時代的現實主義與現實主義表征[J].世界電影, 2011(1).
[3]趙婧,楊寅紅.從《敦煌》看紀錄片真實性原則與故事化敘事[J].新聞世界,2011(8).
[4]李蘭青.紀錄片主觀因素的合法性——為《英和白》辯護[J].新聞前哨,2005(Z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