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春
(泉州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 泉州362000)
《荊棘鳥》是澳大利亞女作家考琳·麥卡洛于20世紀70年代末創(chuàng)作的文學著作,在世界文學界引起轟動,被譽為澳大利亞的《飄》,多年來一直深受億萬讀者的喜愛。這本書是一部澳大利亞的家世小說,講述了克利里一家三代在20世紀上半個世紀內(nèi)的人生經(jīng)歷和情感歷程。小說從帕迪·克利里應無兒無女的老姐姐貴夫人瑪麗·卡森之召開始,攜妻子菲奧娜和七個子女從新西蘭遷居澳大利亞的德羅海達牧羊場。以帕迪之女梅吉與神父拉爾夫的愛情故事為中心,描寫了克利里家族十余成員各自的悲歡離合。小說的結局是梅吉的女兒,克利里家族唯一的孫輩朱絲婷成為才華橫溢的演員,在遙遠的異國他鄉(xiāng)確定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和愛情歸宿。然而在文學研究領域,學者對其研究卻不是很多,在之前的研究中學者大多對其男女主人公的形象和他們的愛情故事進行分析評論,本文試圖用生態(tài)女性主義這一理論對《荊棘鳥》重新解讀。
生態(tài)女性主義是女權運動和生態(tài)運動相結合的產(chǎn)物,它產(chǎn)生于20世紀70年代,由法國女作家弗朗西絲娃·德·奧波妮提出,標志著西方生態(tài)女性主義理論研究的開端。其理論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卡倫·沃倫、卡洛琳·麥茜特、阿爾·薩勒、范達娜·席瓦等。生態(tài)女性主義理論分析了父權制的價值等級觀,二元思維及統(tǒng)治邏輯對女性和自然的壓迫,統(tǒng)治女性與統(tǒng)治自然之間存在密切的聯(lián)系,揭示了父權制對女性和自然實行雙重統(tǒng)治的本質。它一方面尊重差異、倡導多樣性,解構男人/女人、人類/自然等二元對立的思想;另一方面解放生命、反對壓迫,把對性別壓迫的批判發(fā)展到對任何形式壓迫的批判上。[1]它表現(xiàn)出突出的倫理色彩,追求整體和諧和生命解放,反對壓迫。[2]它反對各種社會統(tǒng)治形式(種族歧視主義,階級歧視主義,年齡歧視主義,帝國主義等),聲援處于邊緣的弱勢群體(女性,有色人種等),代表底層的利益。作為一種正在生成的理論,生態(tài)女性主義為人們樹立正確的女性觀和自然觀提供新的途徑,在環(huán)境危機日益嚴峻的今天具有鮮明的時代意義。本文試圖對小說《荊棘鳥》中的自然和女性進行分析,從而探尋其中反映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意識。
生態(tài)角度:《荊棘鳥》中的環(huán)境描寫使讀者感受到濃濃的澳大利亞風情,不僅是小說中的人物,就連那片土地都是奇特的。亞馬遜網(wǎng)上書店是這樣描述那廣漠荒涼的土地的:“飽受著輪番而至的旱澇侵躪;索取時,殘酷無情;花開時,峋麗爛漫;造化慷慨的年節(jié),又不失豐饒。天底下再沒有哪一個地方如此怪誕離奇?!保?]作者考琳·麥卡洛一方面向讀者展示了大自然之美,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她將《荊棘鳥》的背景置于澳大利亞的德羅海達,它是個自成一統(tǒng)的天地,與文明世界的隔絕是如此之深。在這片25萬英畝的土地上,考琳·麥卡洛描繪出了一副田園牧歌似的風景畫:成群結隊的袋鼠蹦蹦跳跳地穿過樹林;鴯鹋在平展展的草地上高視闊步;白蟻構筑起小小的摩天大樓似的蟻冢。鳥類多不勝數(shù),新品種似乎層出不窮,有各種鸚鵡,雀科鳥,麻雀和燕八哥等,所有的鳥兒成百上千地棲息在樹上,歡樂地歌唱著。還有大小不同,種類各異的昆蟲都在這塊土地上安閑自在的生活著。德羅海達有一個栽種著各種花卉的花園,有紫藤、三色堇、玫瑰花和倒掛金鐘等,還有一片生長著各種樹木的茂密森林,有柳樹、桉樹、黃楊樹、橡膠樹和花椒樹等。在這樣生機勃勃的自然環(huán)境中,人和大自然和諧相處,“他們騎著馬在離家宅數(shù)英里遠的地方連續(xù)消磨數(shù)日,夜晚露宿在星斗闌干的無垠蒼穹之下,仿佛他們恍惚成了天上的神仙”。[4]
另一方面考琳麥卡洛也嚴厲譴責了人類對待大自然生命的殘忍、無知和貪婪,導致了生態(tài)危機,自然災害正是大自然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報復。梅吉的父親帕迪和一個兄弟就死于一場大風暴中的火災,大火將德羅海達未開墾的土地四面包圍,逃跑的動物和干燥的樹木被大火吞噬。人類在面對自然災害時特別的渺小無力,帕迪最終孤立無助被大火活活地燒死,梅吉的弟弟斯圖爾特則被燒傷的野豬壓死。德羅海達也經(jīng)常遭受暴風雨的侵襲。有一次一場大雨持續(xù)了一個星期,淹沒了克里利一家住的房子,淹沒了小溪兩岸,淹沒了土地,給當?shù)厝藗儙砹司揞~的財產(chǎn)損失。德羅海達還常常要面對諸如洪水和干旱等各種自然災害。所有這一切體現(xiàn)了人類和自然之間的關系遭到嚴重的破壞。對德羅海達的描寫反映了作家考琳·麥卡洛對現(xiàn)實世界的矛盾情結。一個是她理想的世界,人類與自然和社會的關系平衡和諧;另一個是現(xiàn)實的世界,人類與自然和社會的關系相互敵視,人類破壞大自然,必定要遭受大自然的報復。[5]
小說中對土地和氣候的描寫也有深層的內(nèi)涵,體現(xiàn)了大自然對人類的影響:這片土地蘊涵著強大的生命力,如火災后不久,“土地回復的速度之快真叫人吃驚,沒出一個星期,綠色的小草芽便鉆出來了”,[3]正是這片土地造就了在此生活的人們強大的生命力和精神。而這片土地所具有的獨特的氣候特征,“好年景能下10到15英寸的雨水,壞年景降雨少于5英寸,也可能滴雨不下”,“冬天干旱,夏天就沒有雨水。茂盛的沒膝高的草在炎炎烈日的照射下變成茶褐色,甚至連葉片心都蔫了”[3]等等,那些缺乏韌勁的人在這片土地是呆不久的,在定居德羅海達的過程中,他們與荒涼的大自然進行了頑強拼搏,戰(zhàn)勝了洪水烈火,制服了毒蛇猛獸。艱難險惡的環(huán)境,惡劣反常的氣候難不住嚇不倒他們,長期的生存斗爭鑄就了克利里家族的成員堅忍、強大的生命意志和精神力量,也造就了梅吉堅忍不拔的精神。正是這種精神使她無所畏懼,勇敢地追求真愛。人與自然是相互影響的,人具有主觀能動性,可以改造自然,而大自然也能改變?nèi)祟悺H祟惖拿\和自然的命運是緊密相連的,人類只有和大自然和諧共存,人類社會才能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
女性角度:一方面,《荊棘鳥》塑造了一群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表現(xiàn)了自19世紀末以來隨著女權運動的萌芽和發(fā)展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女性對父權制從自發(fā)到自覺的抗爭。精明強干的卡森夫人,形象挑戰(zhàn)了男性話語權的單一性地位。在男權社會中,理應是男人支配女人的命運,但瑪麗·卡森卻改變了克利里家庭中男性的命運,同時也左右了拉爾夫神父的命運。沉默寡言卻聰明睿智的菲奧娜愛上有婦之夫帕克哈并生下私生子。為了維護家庭的名譽,她被父親下嫁給了長工帕迪,但她用自己畢生的精力去回憶那段愛情,也用盡了全力去愛兒子弗蘭克,對父權話語提出了挑戰(zhàn)。獨立率性的朱絲婷,她鄙視世俗的婚姻,追求自己的演藝事業(yè)。她對結婚的回應是“根本不可能!哭天抹淚,像叫花子似地度過我的一生嗎?向某個連我一半都不如,卻自以為是的男人低眉俯首嗎?哈哈哈,我才不能呢!”[3]自然率真、頑強執(zhí)著的梅吉對拉爾夫的愛是社會所不允許的,她的追求象征婦女試圖擺脫男權制宗教強加與她們的種種束縛,獲得自由、獲得女性身份。梅吉對神權的反抗,首先體現(xiàn)在她的思想上,對上帝進行了深刻的思考:“除了從我身邊奪走了拉爾夫,上帝為我做過些什么呢?上帝和我,我們互相不喜歡。”“你是個騙子,上帝,是個令人畏懼的惡神”。[3]其次,這種反抗體現(xiàn)在行動上。在麥特勞克島上,梅吉戰(zhàn)勝了上帝,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戴恩,她與拉爾夫的兒子。她帶著幻想嫁給盧克,可是盧克冷漠、守財奴的本性打破了她的夢想。在傳統(tǒng)的婚姻關系中,女性的自我受到壓制,只能服從男性權威。梅吉敢于打破世俗的觀念,沖破社會的牢籠,掙脫束縛的枷鎖,離開了盧克。梅吉的一生都在為追求真愛奮斗著,義無返顧地在充滿荊棘與痛苦的道路上抗爭。三位女性都勇于抗爭,不受世俗觀念的約束,她們的命運濃縮了女性對父權社會(父權,夫權,神權)的不滿與抗爭,爭取獨立,實現(xiàn)自我價值。
另一方面,麥卡洛努力地勾畫出一種男女平等和諧、互惠互補的理想兩性關系。朱絲婷與戴恩的姐弟關系,雖然彼此個性上截然不同,精神上卻無限融合,是一種互補且相互依賴的關系?!氨M管他們的性格迥異,但是他們也有許多共同的興趣和愛好。對那些沒有共同興趣和愛好的東西,他們則以一種出自本能的尊重而相互諒解,這是彌合差別的必要的調(diào)和?!保?]朱絲婷與雷恩的情侶關系,充分體現(xiàn)了男女平等獨立且相互尊重的關系。從男性角度,雷恩對朱絲婷體現(xiàn)了男性對女性從外貌到思想的全面尊重。“朱絲婷,我不會讓你改變現(xiàn)在的樣子,變成另外一個樣。就連你臉上的一個雀斑或大腦里的一個細胞都不會變的”。[3]從女性角度,朱絲婷對雷恩和婚姻的最終接納表明女性對自身性別身份有了客觀的認識,不走偏激的“去性別化”之路。朱絲婷之所以能贏得雷恩的尊重和愛慕,是由于其自身經(jīng)濟、事業(yè)和人格的獨立。她從“紅頭發(fā)的澳大利亞女演員”成為“膾炙人口的、美麗出眾的、金黃頭發(fā)的英國女演員”,標志女性自我價值得到社會的認同和接納,這啟示我們兩性間的和諧必須構建在人格獨立和相互尊重的基礎上。[6]
考琳·麥卡洛是一個具有生態(tài)女性主義意識的作家,其作品《荊棘鳥》中體現(xiàn)了深刻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思想。生態(tài)女性主義提倡整體性,反對一切形式的壓迫,其旨在根除父權制的統(tǒng)治觀,建立新型的男性、女性和自然互補互利的和諧發(fā)展觀??剂铡溈逭J為人類的命運和自然是緊密相連的,人類不應該試圖控制大自然,肆意侵占,破壞自然,而應該學會尊重自然,與大自然和諧共存;她也關注女性命運并思考人類的前景,她認為只有兩性和諧人類社會才會長治久安,社會進步和婦女解放,一方面社會要改變性別歧視,對于男女性別區(qū)別對待的傳統(tǒng)觀念;另一方面,女性自身也要自強自立,建立更為適合社會發(fā)展需要的行為方式和性別角色。作為獨立的個體,無論男性還是女性理應是平等的。只有建立新型的人與自然、男性與女性之間和諧健康的發(fā)展觀,人類社會才能長治久安,才能真正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
[1]Greta Gaard and Patrick D Murphy.Eco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M].Urbana and Chicago: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8.
[2]羅婷.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西方和中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3]〔澳〕考琳·麥卡洛.荊棘鳥[M].曾胡,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0.
[4]張燕.生態(tài)批評視角下的《荊棘鳥》[J].湖北社會科學,2009,(11).
[5]張麗麗.《荊棘鳥》的地點原型解讀[J].湖北經(jīng)濟學院學報,2011,(12).
[6]賀金茹.生存困境與歸“家”之路——《荊棘鳥》中兩性關系問題解讀[J].重慶文理學院學報,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