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 夭
她說老了 伸手捶左腿和后腰
她說冷是冬天惟一的病根
我們坐在橋頭
橋下的流水仿佛有種秘密的酸楚
橋的自身并不妨礙什么
但它的堅硬已在我們的話題間翻滾
“有兒子 當(dāng)個不大不小的官 女兒在大城市”
她笑 但轉(zhuǎn)眼又哭了
她哭得像一幅釘在墻上的舊畫
潦倒 灰暗
她臉上的老年斑 有時光腐朽的味道
有北風(fēng)在我們之間散開
草地上曾經(jīng)有一對戀人在親吻
現(xiàn)在都空了 似乎是時間抽走了他們
“兒女不管我 我自己養(yǎng)活自己”
她的眼神像一件灰色的舊衣裳
后來 天色暗了 我們談到了幸福
直到整個冬天漸漸彎曲下來
如同一把要割斷生活的鐮刀
而她 用她并不幸福的話題死死撐著
它過于清瘦 像一個長者
終日教誨著什么
波瀾早就背叛了它
它與它只有過翻滾的交集
岸邊的楊柳多么煽情
仿佛它愛過誰 又在愛里播下恨的種子
它身上的橋并不雄偉 但結(jié)實(shí)耐看
橋的臉上貼過尋人啟事 出租民房 根治性病的廣告
也有斷了念想的女子在此徘徊
那死去的深淵很遙遠(yuǎn)
像星群 在遼闊中受難
卻一次次拒絕因平靜帶來的眩暈
垂釣者和洗衣的老年婦女是河水露出的喘息
他們的身體里有另一個王國
為這空蕩蕩的原野接住嘆息和荒蕪
此刻 還需一陣清風(fēng)
從河水的唇邊掠過
為它戛然而止的歌聲穩(wěn)住余音和繚繞
它依然習(xí)慣于流淌
顧不得舊事與亡靈
顧不得岸邊的風(fēng)景啞著嗓子說:我在這里我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