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人 〔外一首〕

甫躍成

我不騙你們，我一直在這兒。

你們看，地上有我的影子；

我走起路來，壞掉的鞋底就啪啪作響。

一片樹葉在你們眼前

飛來飛去，你們不覺得奇怪么？

一塊石頭總停在你們附近，

你們不覺得可疑么？——這些

都是我存在的證據(jù)：那片樹葉

就捏在我的手中，那塊石頭

一次次被我踢到了你們跟前?？墒菫槭裁?/p>

你們?nèi)家暥灰姡课以谀銈兌叴蠛穑?/p>

你們都沒聽到嗎？我使勁拍你們的肩膀，

你們真的都沒感覺？既然如此，

索性我就擋在你們的路上，

讓你們走不過去，停下來，看清

我，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就站在你們的面前?？墒窍±锖康?，

你們怎么就穿過去了，像是沒有任何阻攔？

我轉(zhuǎn)過身去，對著你們的背影

急得大哭。你們一個說：

“聽見什么在響嗎？”

其他人卻說：“沒有聽見。”

偽裝者說

你們永遠(yuǎn)猜想不到，我做的

是沒本錢的買賣，過的

是刀頭舔血的日子，自己的人頭

就拴在我的褲腰帶上。你們眼前

那個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

不過是我慣用的一張皮。

我披著它，好讓你們相信

我有白皙的臉蛋，純潔的眼神，

成日價笑容可掬。

我披著它，好讓你們

都不知道我已落草為寇。

你們永遠(yuǎn)無法想象，人皮底下，

我是多么地惴惴不安?；氐郊抑?，

我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

我怕某天醒來，這張人皮

就會咬住我的肉，再也撕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