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
我遇到的這個相親男,是某個阿姨的侄女的師傅的干兒子。
這關(guān)系夠迂回的吧,但好歹也算熟人介紹,所以,出于對阿姨的侄女的師傅的信任,我去了。
看到他,我不禁懷疑他的國籍,他真的是中國人嗎?因為黑,太黑了,長得非常像2008年奧運會獲得萬米長跑冠軍的那個埃塞俄比亞運動員,而且身材極其矮小,笑起來一口齙牙。
我不是外貌協(xié)會的,我從來不敢期待自己相親會相來一個金城武。對方能有范偉的長相,我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但我萬萬沒想到,長相無下限,開蓋有驚喜。
在走向他的那一刻,我決定做一個有教養(yǎng)的姑娘,雖然不接受,但也要照顧對方的自尊心,努力走完整個相親過程。
點頭,自我介紹,落座,盡量不看他的臉,假裝害羞實則驚恐地避開他的眼神。
基本情況已經(jīng)聽某阿姨介紹過,某事業(yè)單位的小職員,27歲,獨子。他倒還算熱情,我一坐下來,就忙不迭地問我:“平時喜歡什么?”
我隨口說:“看電視?!?/p>
他“哦”了一聲,又問:“看明星?”
我順?biāo)浦鄣卮穑骸班拧!?/p>
他偏著頭想了想,又問:“男明星里,你最喜歡誰?”
我又隨口答:“金城武?!?/p>
他再次“哦”了一聲,停頓了一下,忽然說:“有人曾經(jīng)說過,我長得像他?!?/p>
我吃驚地抬起頭來,剛剛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不禮貌,正想掩飾,他已經(jīng)自顧自地說:“我覺得不太像,我的皮膚黑,看上去比他健康?!?/p>
我只好拼命點頭:“對,你比他——黑!”
聽我這么說,他立刻興奮起來:“其實有更多人說我長得像約翰尼·德普,我也覺得不像,我只是普通的中國人。”
我徹底被雷了,我心里說,你絕不是普通的中國人,相信我,你是普通的埃塞俄比亞人??次伊奶斓呐d致不高,他立馬把焦點轉(zhuǎn)到我身上:“你不愛說話?”
我說:“沒有啊,剛見面嘛,可能有點拘束?!?/p>
他說:“別拘束,我是很隨和的人?!?/p>
我點點頭:“嗯?!?/p>
他說:“我就不明白為什么許多女孩子見了我都會緊張?!?/p>
我:“啊?”
他說:“我也沒有高高在上,我就是個很親民,很隨和的人。”
我:“……”
他說:“雖然我條件好,可以說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從小到大有許多女孩子追求,但其實我是很孤獨的,常常覺得這世上沒有人能懂我?!?/p>
我:“……”
他說:“你能懂我么?”
我:“……嗯……”
我很想上廁所,哪怕給我個空間,讓我喘口大氣兒也好啊!于是,我對他說:“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p>
誰知他馬上警覺起來:“你想逃跑?”
我目瞪口呆:“?。坎粫?,我只是想去洗手間?!?/p>
他像踩住耗子尾巴的貓一樣,用手指點著我,詭異地說:“別騙我了,你肯定想逃跑?!?/p>
我?guī)缀跏钦\懇地解釋:“不是的,你誤會了?!?/p>
他搖著頭,嚴(yán)肅地、憂傷地說:“我沒有誤會!”
我:“你別太敏感?!?/p>
他:“我沒有敏感!”
我終于按捺不住,摒棄憋了半個小時的細(xì)嗓門,粗曠地低吼一聲:“讓開,我要上洗手間!”
在衛(wèi)生間,我對著鏡子鼓勵了自己一萬遍,才有勇氣重新走出來,打算馬上向這個埃塞俄比亞文藝憂傷青年告別。
他繼續(xù)憂傷地看著我:“你要走?”
我說:“公司忽然有點事,不好意思??!”
他皺下眉頭,低著頭,仿佛思考國家大事一般沉默良久。我又拿不準(zhǔn)是該自顧自走掉,還是等他情緒穩(wěn)定以后再說。
他終于開口了,幽幽地說:“我就說了你想逃跑!”
我再也顧不上安撫他的情緒,抓起包,迅速向大門外奔去。
總算沖出那間見面的水吧,我松了一口氣,真想馬上掏出手機,把介紹人罵一頓。我沒招誰沒惹誰,為什么要介紹個神經(jīng)病給我?
剛把手機拿出來,手機就響了,一看,驚,正是那個埃塞俄比亞神經(jīng)病。
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來,神經(jīng)病在那邊說話了,可是,他說的,居然不是中國話,而是——英語。
他用堪比趙老師的淳厚深情嗓音,緩緩地說:“If you dont love me, Why are you come in my world?”
我:“???”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還是那句:“If you dont love me, Why are you come in my world?”
我有點呼吸不暢,盡管語法不通,可我好歹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拼懂了,可是打死我,我也沒辦法用同樣的中國式英語給予他旗鼓相當(dāng)?shù)幕貜?fù)。況且,我整個人早已被雷得外焦里嫩,噴香可口了。
所以,我虛弱地說:“我不懂你的意思?!?/p>
立刻,這個男人在電話里尖利地說:“你連這么簡單的英文都不懂,還跟我裝,你裝什么裝?淺薄女人,無恥!”
電話便“啪”地掛了,只剩一串無助的忙音,余音繞粱。
(責(zé)任編輯:九公主jinbanairenfa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