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彥召
2月11日,當“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終于允許巴中央選舉委員會進駐加沙地帶,開展為期一周的選民登記工作時,不少巴勒斯坦民眾認為又看到了法塔赫與哈馬斯和解的一絲希望。
時隔8年之后再次啟動的選民登記,是為隨后的“總統(tǒng)”大選和立法委員會選舉做準備的。雖說在埃及等外部力量的斡旋下,法塔赫與哈馬斯已經(jīng)允許對方在自己控制的地盤內(nèi)公開舉行集會等,但大選能否如期舉行以至于結束巴勒斯坦的公開分裂狀態(tài),還存在很大的疑問。雙方甚至就如何組建一個能夠準備大選的過渡政府,都在沒完沒了地扯皮。更何況對于如何在一個政府框架下處理各自下屬的武裝力量等核心問題,雙方分歧巨大。
2012年下半年,包括賈巴里在內(nèi)的強硬派在哈馬斯內(nèi)部的選舉中獲得了更大權力,哈馬斯武裝人員也恢復了對以色列的襲擊行動。以色列隨后便“清除”了賈巴里,并發(fā)起了“防務之柱”軍事行動。
巴勒斯坦知名媒體人拉姆齊·巴魯?shù)聼o奈地指出:盡管民眾對拖沓的和解進程已感到疲憊、厭倦,但黨派利益甚至個人利益超越一切,仍是當前巴勒斯坦政治的基本生態(tài)。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尚未統(tǒng)一的形勢下,一場小范圍的“巴勒斯坦國”更名運動,并未使巴勒斯坦的建國前景變得光明。
對于約旦河西岸的治理者法塔赫及其領導人阿巴斯來說,對內(nèi)與哈馬斯的和解阻礙重重,對外與以色列的和談又早已陷入停滯,唯一值得夸耀的政績或許只剩下巴勒斯坦在國際地位上的提升—由聯(lián)合國的“觀察員實體”升格為“觀察員國”。與此相適應,從2013年1月開始,在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被更名為“巴勒斯坦國”,阿巴斯的新頭銜為“巴勒斯坦國總統(tǒng)”;相應地,政府機構名稱、印章、公文中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都要被“巴勒斯坦國”取代。
不過,巴方并沒有在近期發(fā)放“巴勒斯坦國護照”的計劃,也不打算為巴勒斯坦民眾更換帶有“巴勒斯坦國”字樣的身份證。因為他們知道,這樣的身份證件不會被以色列認可,只會給需要頻繁經(jīng)過以色列檢查站的巴勒斯坦人增添麻煩。而巴民眾也并不十分看重巴勒斯坦在國際地位上的提升,他們感受到的反而是由此帶來的生活上的不便—為報復巴方在聯(lián)合國的“單方”舉動,以色列政府再次扣留了應向巴方移交的代收稅款,這讓巴方本就存在的財政危機更加嚴重,致使無力向公共機構雇員及安全部隊士兵按時足額支付工資。此外,由于汽油等價格高企導致生活成本增加,約旦河西岸的民眾對巴民族權力機構多有怨言。
有巴勒斯坦分析人士批評說,在《奧斯陸協(xié)議》簽署近20年后,巴勒斯坦的建國前景反而愈發(fā)暗淡,巴民族權力機構也淪落為只向部分民眾發(fā)工資和與以色列進行安全合作的機構。對于巴民族權力機構來說,恢復巴以和談似乎不再那么緊迫,重要的是“管理沖突”,避免巴民眾與以色列之間的沖突失控。這一點,與包括前外長利伯曼在內(nèi)的部分以色列政要的觀點倒是不謀而合。
至于控制加沙地帶的哈馬斯,原本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成績,但突如其來的一場與以色列的軍事沖突卻讓哈馬斯有了意外的收獲。2012年11月14日,以色列“定點清除”了在加沙的哈馬斯軍事派別領導人艾哈邁德·賈巴里,由此拉開了“防務之柱”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的序幕。在為期8天的沖突期間,以軍主要用戰(zhàn)機打擊了加沙地帶的上千個目標,包括哈馬斯的政府機構、武器儲備庫、火箭彈發(fā)射設施和人員以及運送武器的地道設施,而哈馬斯等武裝則發(fā)射了上千枚火箭彈和迫擊炮彈進行還擊,并且史無前例地用遠程火箭彈襲擊了特拉維夫和耶路撒冷。
哈馬斯要想在加沙地帶實現(xiàn)有效治理,就必須在安全方面與以色列進行事實上的合作。最近有消息稱邁沙阿勒表態(tài)愿接受“兩國方案”并委托約旦國王阿卜杜拉向美國政府告知哈馬斯的這一轉(zhuǎn)變,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選擇在這個時候與哈馬斯進行一場戰(zhàn)爭,以色列政府的意圖不難理解:其一,是為了結束以色列南部持續(xù)遭受來自加沙地帶襲擊的狀態(tài),實現(xiàn)一個較長時段的安定;其二,也是內(nèi)坦尼亞胡當時出于對即將到來的以色列大選的考慮,試圖以強硬姿態(tài)獲得更多支持。
與以色列政府有充分的戰(zhàn)略考量和準備不同,哈馬斯卻是被動應戰(zhàn)。雙方的上一次大規(guī)模較量是2009年初的以軍“鑄鉛”軍事行動。在持續(xù)3周的血腥沖突后,雖然雙方實現(xiàn)了?;?,但加沙地帶與以色列南部地區(qū)之間并沒有獲得完全的安定。此后3年多來,每年都會爆發(fā)三四輪中小規(guī)模的沖突。但值得注意的是,參與這些沖突的是“杰哈德”、“人民抵抗委員會”以及一些“薩拉菲”派圣戰(zhàn)組織等加沙地帶的中小武裝派別,哈馬斯基本上沒有參與。
尤其是“薩拉菲”派圣戰(zhàn)組織,近年來在加沙地帶的影響有擴大的趨勢?!八_拉菲”派圣戰(zhàn)組織與“基地”組織有相近的宗教和政治理念。他們自視在宗教和政治上比哈馬斯更純潔,在“抵抗”以色列的態(tài)度上更為堅決。作為加沙地帶的統(tǒng)治者,哈馬斯一方面對“薩拉菲”派圣戰(zhàn)組織嚴加約束,甚至曾與對方發(fā)生流血沖突,另一方面,卻也默許這些組織對以色列發(fā)動襲擊。作為回應,以色列不僅直接對“薩拉菲”派圣戰(zhàn)組織成員進行打擊,也頻繁打擊哈馬斯的目標。來自哈馬斯內(nèi)部要求對以色列襲擊的壓力自然也越來越大。2012年下半年,包括賈巴里在內(nèi)的強硬派在哈馬斯內(nèi)部的選舉中獲得了更大權力,哈馬斯武裝人員也恢復了對以色列的襲擊行動。以色列隨后便“清除”了賈巴里,并發(fā)起了“防務之柱”軍事行動。
沖突過后,哈馬斯宣揚自己取得了 “勝利”,用來攻擊特拉維夫和耶路撒冷的所謂自制“M-75”型火箭彈成了這一“勝利”的巨大符號。哈馬斯政治局領導人邁沙阿勒隨后實現(xiàn)首次訪問加沙,并出席了規(guī)模浩大的紀念哈馬斯成立25周年的集會。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以及多個外國代表團也相繼訪問加沙地帶。再加上沖突前卡塔爾埃米爾高調(diào)訪問加沙并帶來4億美元援建大禮包,一時間,加沙地帶的動作讓約旦河西岸的“建國”舉動相形見絀。
然而,哈馬斯身上的“抵抗運動”色彩與其作為加沙治理者的身份之間的矛盾畢竟是無法調(diào)和的。哈馬斯要堅持“抵抗運動”不褪色,就無法避免來自以色列的打擊,也就無益于加沙地帶民眾的福祉;而哈馬斯要想在加沙地帶實現(xiàn)有效治理,就必須停止對以色列的襲擊活動,在安全方面與以色列進行事實上的合作。在加沙地帶執(zhí)政7年后,哈馬斯領導層應該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因此,最近有消息稱邁沙阿勒表態(tài)愿接受“兩國方案”并委托約旦國王阿卜杜拉向美國政府告知哈馬斯的這一轉(zhuǎn)變,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不過,即便哈馬斯真的愿意接受以色列這個猶太國家的存在,在未來的巴以和談中,至少也會堅持以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之前的停火線作為巴勒斯坦國的基礎邊界。在這個問題上,哈馬斯與法塔赫的立場應該是一致的。但在以色列看來,東耶路撒冷與約旦河西岸超過50萬猶太人定居者的存在早已使地面現(xiàn)實發(fā)生了巨大變化,要倒退回40多年前的地緣政治狀況顯然不切實際。巴以之間在這一點上的認知差異將使“兩國方案”面臨流產(chǎn)的巨大風險。
今年3月,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將首次訪問以巴地區(qū)。對于奧巴馬此行,巴勒斯坦方面并不抱過高期望,認為美國政府不會改變“偏袒”以色列的政策,從而也就不會迫使以色列在定居點等問題上做出讓步。在接受中國媒體采訪時,巴方官員倒是頻繁表示希望包括中國、歐洲國家在內(nèi)的國際社會其他重要成員進一步發(fā)揮作用,推動巴以和平進程。
巴勒斯坦問題是中東戰(zhàn)與和問題的主要源頭,也是構建“新中東”繞不開的一個坎。中國未來要參與塑造中東格局,免不了要提出一套具體而微的巴勒斯坦問題解決方案。而唯有了解巴勒斯坦問題的現(xiàn)實癥結,某些學者所提的“創(chuàng)造性介入”外交新思維才能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