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心媽媽

李筱懿

媽媽堅強的獅子心里都藏了一包軟軟的糖。

我周圍有很多像女獅子一樣充滿力量的媽媽，Y是其中一個。在父母和公婆都含蓄地表達了安享晚年的愿望后，挺著6個月大肚子的Y默默為自己找好了月嫂，預(yù)付了半年工資，確保任何狀況下月嫂都能第一時間趕到。我問她委屈嗎，她說：委屈個啥！老人們都完成了上孝父母下養(yǎng)兒女的責(zé)任，幫著帶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哪這么多理所當然啊。之后，我耳聽了Y提前破水自己半夜打120的壯舉，眼見了她60天恢復(fù)體重去上班的神速，心里不斷疑問：這媽媽怎么當?shù)模?/p>

直到有一天，Y的孩子一歲半的時候，她摸出8個一模一樣的筆記本，翻開的一剎那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里面記錄了從孩子出生第一天起所有的成長經(jīng)歷，以天為單位，詳細到幾點幾分喝了奶吃了輔食拉了屎出了牙發(fā)了燒，甚至發(fā)燒的溫度都以半小時為單位做了詳細記錄。Y說：孩子出生到現(xiàn)在保姆只換了兩個，本子卻記了8本，因為沒有老人天天照看只有靠保姆時時記錄，一則規(guī)范孩子作息往后容易帶，二來也算對保姆的績效考核吧。Y拿出水筆在紙上隨便寫了幾個字：你看，這是一次性寫出來的字，墨水是均衡的，但我每天發(fā)給保姆的都是沒有筆帽的水筆，如果她一次性編完了寶寶的成長記錄，所有的字跡顏色都是一樣的；如果是做了什么記什么，每次的第一個字墨水總要淡些。我心里太清楚邊帶孩子邊上班的辛苦，默默合上本子拍拍Y：當媽都當成中情局了。 Y也笑：有什么法子呢，誰讓咱是媽呢？不僅是媽，還是老婆、女兒、媳婦、員工，光事業(yè)強那是女強人，光嫁得好那是靠老公，光有背景那是靠老爸，光長得好那是虛有其表，單個身還是剩女，而男人，只要事業(yè)好統(tǒng)稱“鉆石王老五”。

Y邊審查她女兒的《成長日志》邊頭也不抬地繼續(xù)說：都說爸爸為掙奶粉錢辛苦，可是爸爸們就算不為家用為了自己也要打拼，哪個單身男人不要事業(yè)呢？何況這些事業(yè)的成果永遠是男人們的個人財富，他們愿意和老婆分享老婆才能分到半點星光，哪天不愿意了，賜予老婆的光環(huán)瞬間消失。但女人不同，所有為家庭的付出都將在社會評價體系中自動歸零，孩子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都有男人的一半，如果事業(yè)也是支離破碎的，心靈也是空空蕩蕩的，最終女人還有什么？

Y領(lǐng)導(dǎo)般在《成長日志》上給保姆留言：明天增加主食量減少奶量。寫完合上本子歪頭看著我：我曾經(jīng)忿忿這是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工作要帶孩子要AA制負擔家用？憑什么我要好太太好媳婦好媽媽好員工四項全能？后來我明白了，這就是東方世界的婚姻，對女人既是保護也是犧牲，保護你被社會常規(guī)容納，卻犧牲掉你身上最可貴的個性，就像美人魚的尾巴，自由自在多好啊，可是卻需要一雙“正?！钡耐葋慝@取認可，哪怕那“正常”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樣疼。

認識了20年的Y就這樣坐在我對面一邊忙著對保姆“績效考核”，一邊總結(jié)著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一邊維系著我這份多年的友情，一邊想著明天的工作。其實，每個媽媽在人生的角色中都用好女兒的自在自愿交換了好妻子的溫順，好媳婦的隱忍，好媽媽的奉獻，好員工的勤奮。因為人生的糖果只有那么多，未來的辛苦卻很長。

可是，不管怎樣，媽媽堅強的獅子心里都藏了一包軟軟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