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遺憾

陳移生

張文輝是個孤兒，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離家出走了，母親也在他7歲那年患病離開了人世。他是母親的朋友何叔叔一手帶大的。何叔叔名叫何必發(fā)，開了一家雜貨鋪，雖然并不有錢，卻十分支持張文輝的學業(yè)，總是盡心盡力地出錢供他讀書，待他如同親生兒子一樣?，F(xiàn)在，張文輝終于大學畢業(yè)了，為了報答何叔叔的恩情，他決定去找個工作。

這天，他在報紙的招聘信息欄，看到一家公司在招業(yè)務員。對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大學水平，能說會道就行了。他覺得這份工作很適合自己，便找到了那家公司。

何叔叔為了給他打氣，也跟著一起去了。到了那家公司，他們在門口碰到一個穿著西裝的小胡子。小胡子在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很驚訝地回頭打量了他們幾眼。

一場應聘下來，主考官對張文輝的語言能力非常滿意，收下他的簡歷就讓他回去等消息。本來張文輝對這次的應聘有七成把握，不料第二天，主考官卻打電話來告訴他，他落選了。張文輝十分意外，連忙追問原因。主考官回答說：“本來你可以選上的，只是我們老板看了你的簡歷后，馬上否定了你。至于為什么，我也不清楚?！?/p>

張文輝放下電話，心情沮喪極了。下午，他趕到那家公司，準備找那個老板詢問原因，可是公司的職員告訴他，老板不會輕易接見陌生人，叫他死了這條心。張文輝沒辦法，只好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何叔叔。何叔叔問他那家公司的老板叫什么？張文輝回答說，好像叫秦世明。何叔叔聽了，馬上驚嘆了一聲，拍了拍張文輝的肩膀說：“難怪他會否定你，這個老板跟我有些過節(jié)。以后你還是別去那家公司了?！睆埼妮x問是什么過節(jié)？何叔叔言詞閃爍地說：“沒什么，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p>

這次應聘失敗，張文輝并沒有灰心。接下來，他調(diào)整心態(tài)又去查看招聘信息，結(jié)果又讓他找到一家公司在招推銷員。張文輝聯(lián)系好對方，趕緊跑去應聘。

張文輝走進那家公司的招聘室，剛坐下來，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張文輝扭過頭一看，是上次在另一家公司遇到的小胡子。小胡子看到張文輝，馬上板著一張臉對主考官說：“以后只要是這個人來我們子公司應聘，都不要聘他，讓他立即走！”

張文輝聽到這話，又氣憤又納悶，忍不住站起來質(zhì)問小胡子：“我好像跟你無冤無仇吧，你為什么老是針對我？”小胡子厭惡地掃視了張文輝一眼，語氣冷淡地說：“小子，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如果你是我生的，就不用這么可憐地四處找工作了?！?/p>

張文輝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正要追問下去，小胡子卻背著雙手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第二次應聘失敗，張文輝徹底灰心了。中午回到家里，一頭鉆進雜貨鋪后面的房間，連午飯都不出來吃。何叔叔感覺到他不對勁，跑進去詢問情況。張文輝把小胡子對他說的話復述了一遍，何叔叔的面色瞬間凝固了。沉思了一會兒，他突然拉著張文輝的手說：“走，帶我去找那個小胡子，我有話要對他說。”

張文輝有些納悶地問：“你想干什么？難道你有辦法讓他聘我？”

何叔叔并不回答，只是微笑著說：“你帶我去就知道了。”

張文輝帶著何叔叔來到之前那家公司，找到一名秘書提出要見秦老板。那個秘書卻問他們是誰，還說：“我們老板是不隨便接見外人的。”

張文輝正無計可施，何叔叔忽然沖秘書大聲說道：“告訴你們秦老板，就說他的情敵何必發(fā)來找他，并且有個秘密要告訴他?！?/p>

秘書還沒反應過來，老板辦公室的門開了，小胡子怒氣沖沖地跑出來，揪住何叔叔的衣領(lǐng)說：“你來干什么？當年你搶走了我的老婆，還和她生了一個野種，是不是想來氣死我啊？”

何必發(fā)扯開小胡子的手，解釋說：“你錯了！雖然當年我的確喜歡過你老婆，也很想跟她在一起，但我們并沒有發(fā)生任何關(guān)系?！闭f到這里，何必發(fā)回頭將張文輝拉到小胡子面前說：“他也不是什么野種，其實他是你的親生兒子。”

張文輝被何叔叔的話驚得目瞪口呆，連忙抓住他的胳膊問：“何叔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必發(fā)還沒來得及回答，小胡子突然朝他鼻子上打了一拳，憤怒地說：“你不要騙我了，是不是你兒子找不到工作，所以在我面前編瞎話呀？”

何必發(fā)擦了一把鼻血，冷笑著說：“我想你應該沒忘記20多年前，你帶兒子去醫(yī)院做過親子鑒定的事吧？”

小胡子聽到這話，臉色一變，馬上吃驚地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事的？”

何必發(fā)嘿嘿地苦笑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對張文輝說：“孩子，你一定想知道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原來，在20多年前，何必發(fā)還是一個毛頭小子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鄰家小妹張婉兒。由于他太過內(nèi)向，又不善于表達，哥們秦世明就給他出主意，讓他給張婉兒送禮物。何必發(fā)覺得這主意不錯，馬上精心挑選了一些東西托秦世明送了過去。秦世明的膽子比何必發(fā)大，為人也很狡猾。雖然他一個勁地幫何必發(fā)給張婉兒送禮物，但從不說是何必發(fā)送的。結(jié)果張婉兒以為是秦世明對她有意思，一來二去的就對秦世明有了好感。

不久，他們牽手拍拖，私下辦理了結(jié)婚證，秦世明這才把這件事告訴了何必發(fā)。何必發(fā)見秦世明橫刀奪愛，差點氣得吐血。事后，他把張婉兒約出來，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張婉兒對秦世明的行為十分不恥，跑回去跟秦世明大吵了一場，然后哭著跑走了。秦世明認為自己做得確實不對，第二天跑到張婉兒家，本想跟她道歉的，可是卻碰到張婉兒從何必發(fā)家里出來。秦世明一下子呆住了。

經(jīng)過認錯道歉，張婉兒終于回到了秦世明的身邊。只是從那以后，秦世明就感覺張婉兒不太貞潔，心里對她產(chǎn)生了隔閡，也就不再那么重視她了。不久，張婉兒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秦世明一想起那天的事，對這個孩子的身世產(chǎn)生了懷疑。為此，他將孩子帶到醫(yī)院去做了一個親子鑒定，結(jié)果被證實他跟孩子沒有血緣關(guān)系。秦世明一氣之下，把孩子扔給張婉兒，接著又提出了離婚。

張婉兒弄清楚怎么回事后，一個勁地解釋自己是清白的?？汕厥烂鞲揪吐牪贿M去，還態(tài)度堅決地拉著張婉兒去了民政局。兩人就這樣離了婚。不久，秦世明一頭扎入商海，再也沒來找過張婉兒，甚至連孩子都沒看過一眼。后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分公司開了一間又一間，便娶了一個富商的女兒結(jié)了婚。

張婉兒遭到他的拋棄后，每天以淚洗面，十分痛苦。這期間，何必發(fā)曾經(jīng)來找過她，并表示愿意娶她，幫她一起撫養(yǎng)孩子?？墒菑埻駜翰]有接受何必發(fā)，而是一個人挑起撫養(yǎng)孩子的重擔，身兼數(shù)職，拼命打工賺錢，為的就是將來送孩子去讀書。沒過幾年時間，她因積勞成疾，不幸染上重病，最后撇下可憐的孩子撒手而去。

張婉兒死后，何必發(fā)將孩子抱去撫養(yǎng)，為他取名張文輝，供他讀書， 待他如同親生。 鄰居們看在眼里，都說張文輝是何必發(fā)的兒子，然而，何必發(fā)從來沒讓張文輝叫過他爸爸……

故事講完，何必發(fā)非常抱歉地對秦世明說：“對不起，當年聽說你要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我想乘這個機會逼你跟張婉兒離婚，于是花錢買通那個做鑒定的醫(yī)生，讓他對你撒了謊。實際上張文輝是你的兒子，我跟張婉兒真的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那天張婉兒從我家出來，是我故意纏著她陪我，目的是想離間你們的感情……”

秦世明哪里肯相信何必發(fā)的話，皺著眉毛說：“你別想欺騙我了，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鬼話！”

何必發(fā)信誓旦旦地說：“不信你可以再去做一次鑒定，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p>

秦世明似乎覺得有點道理，眼睛不由得轉(zhuǎn)向了一旁的張文輝。不料張文輝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十分仇視地看著秦世明說：“你不用看我了，我是不會跟你去做鑒定的，即使我真是你兒子，我也不會認你這個爸爸。因為這么多年來，你從來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你害得我媽媽病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跑去。

“文輝，你等等?！焙伪匕l(fā)一個箭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張文輝的肩膀，從他頭上扯下了幾根頭發(fā)。張文輝撒腿跑走了。

何必發(fā)將那幾根頭發(fā)塞給秦世明說：“他是不會跟你去做鑒定的，你還是自己拿著頭發(fā)去吧?！?/p>

秦世明半信半疑地將那幾根頭發(fā)用信封密封起來，親自送往了醫(yī)院。

幾天后，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醫(yī)生笑瞇瞇地告訴他：“恭喜你，頭發(fā)上的DNA和你的DNA百分之百的符合，也就是說，頭發(fā)的主人跟你是親父子關(guān)系?！?/p>

聽到這個消息，秦世明喜出望外，總算相信何必發(fā)沒有騙他。想到當初誤會張婉兒，狠心拋棄了他們母子，心里十分愧疚。他覺得兒子罵得對，這些年來，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害得他們母子生離死別，孤苦伶仃，實在是太殘忍了。他覺得一定要好好補償兒子，想到這里，他趕緊掏出手機，打到公司詢問到張文輝的通訊地址，便找了過去。

然而，當秦世明找到何必發(fā)的雜貨鋪時，竟看到里面設(shè)著一張靈桌，桌上擺著兒子張文輝的黑白相片，相片前擺著香燭和供果。秦世明的腦袋“轟”了一下，步行踉蹌地跑進去問：“怎么回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何必發(fā)從雜貨鋪后面走出來，表情哀傷地說：“你一定知道鑒定結(jié)果了，可惜一切都太遲了，你兒子他……他已經(jīng)死了?！?/p>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差點把秦世明震暈過去。秦世明定了定神，不相信地說：“你胡說，我兒子好好的，怎么可能會死？”

何必發(fā)帶著哭腔說：“那天他從你公司出來，由于情緒有點失控，一跑到馬路上就被車撞了，因傷勢過重，在送往醫(yī)院途中停止了呼吸。我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他臨死前曾經(jīng)說過，即使他真的是你兒子，也不希望你出現(xiàn)在他面前?！?/p>

秦世明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抱著兒子的相片呼天搶地痛哭起來。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