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翹
【備選標題】白富美追男記/最難追的男人/蹉跎白富美
【故事簡介】
她是世上最癡情女人啊,二十年就愛著一個男人,真正是在一棵樹上吊死了。誰知這個男人不僅不領情,還將她發(fā)落到妹妹的位置上,面對她的獸性大發(fā)也能坦然處之……
1》
男女平等喊出來后,富仁花覺得,唯一應了這口號的就是女追男這回事兒。從前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現(xiàn)如今女追男也隔座山了。她自己就是活脫脫的例子,六歲到二十六歲,都看著同一個男人,結果熬成了黃金圣斗士人還沒到手。
二十年啊。
二十年足夠清純小蘿莉長成嫵媚狐貍精,××養(yǎng)成計劃估計也用不了這么長時間。是誰說日久生情?誰敢說二十年還不夠日久?到底這情是生到哪里去了?
富仁花,女,二十六歲,JK集團董事長的掌上明珠,本人并不是不學無術、壞脾氣的嬌縱公主,自己經(jīng)營一家設計公司,有財有才還有貌,硬件設施和軟件設施皆是數(shù)一數(shù)二,怎么看都是炙手可熱的白富美。
溫子然偏偏說:“仁花,在我心中你是妹妹?!?/p>
妹你妹啊。
她明明就是他的仇人之女。
從前溫子然也是過著貴族少爺一般的生活,眾星拱月,前呼后擁。不過在富家老頭子的一番動作下(此處略去千字商業(yè)斗爭描寫),溫氏集團落敗破產,至此退出商界舞臺。
按言情理論推算,溫子然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假裝喜歡富仁花,忍辱負重打入JK集團內部,最后華麗轉身、東山再起,騙色又騙錢,演繹一個凄美的復仇愛情故事。
二是真正喜歡富仁花,但兩人之間橫亙著不可逾越的家族溝壑,只得兩兩相望,愛得艱難而又痛苦,演繹一個凄美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愛情故事。
無論哪條路,仁花都覺得自己該和溫子然愛恨情仇、刻骨銘心一番。
顯而易見,事實并非如此。
溫家上下皆是心理素質極好的強人,就連那個八十歲的老爺爺,也沒有在公司破產的打擊下吐血而亡。溫子然雖念念不忘振興家族,但十分明理,很懂得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倒是沒有和她生出多少嫌隙。
TMD,二十年如一日拿她當妹妹。
這才讓人惱怒,索性當初叫他家破人亡,恨也恨得徹底,一見面便是喊打喊殺,早早兒斷了她的念頭。她情愿要那淋漓盡致的恨之入骨,也不要這云淡風輕的所謂妹妹。
她也夠賤的,二十年了還賊心不死。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男人永遠叫女人覺得還有希望。一種是對大部分女人都不感興趣的男人,另一種是對大部分女人都感興趣的男人。
溫子然屬于前者,也不是冷酷無情的性子,偶爾還展露紳士風度,但總叫人覺得疏離。沒有紅顏知己,沒有固定床伴,沒有女朋友。這三無品性叫仁花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頭頂真命天女的光環(huán)。
誰能說她走的不是一條言情女主角的康莊大道?不過這大道也忒長了點兒,走了二十年還沒走到頭。
不是沒有絕望過,再沒心沒肺的女孩子心底也住著個林黛玉。
前些日子巴巴地趕過去替他過二十八歲生日,她信誓旦旦地說:“將來我的名字一定會出現(xiàn)在你家的戶口本上?!?/p>
這二十年來,她發(fā)過的誓不計其數(shù)。比如“一定會成為溫子然的女朋友”,比如“溫子然一定會愛上我”,到頭來統(tǒng)統(tǒng)是屁話。
他亦聽得耳朵起趼,微微皺眉,連反駁都懶得。
等到仁花湊上來挽他的胳膊,他才輕輕地抽身說:“大庭廣眾,注意點兒影響?!辈]有奮力掙扎,但這樣的宛如撣去灰塵的掙脫更叫人覺得難堪。
別誤會啊,仁花倒追男人的時候尊嚴還是在的。
她終于是一拍桌子,借著酒勁,積累多年的怨氣盡數(shù)爆發(fā):“我告訴你溫子然,老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在這兒少給我裝處男。”細細想來,她看上他和他是不是處男其實是沒有多大關聯(lián)的。
到底是委屈的,就算女追男隔了山,也不能給她一個喜馬拉雅山吧。
仁花晚上回顧了一下她這二十年來的辛酸追男史,心里越發(fā)難過,第二天就飛到非洲難民營做義工。這是仁花的療傷大法,用他人的苦難襯托自己的幸福,再在沙漠里打兩個滾兒,她立馬又是一條好漢,雄赳赳氣昂昂繼續(xù)踏上女主角的不歸路。
這才是真愛吧?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不管對方給予的回應多么微弱,都擋不住她披荊斬棘的勇氣!仁花為自己感動了一把。
2》
也許老天也被她感動了。
噢,不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是老天爺覺得她是個好孩子,想把她弄天上去玩玩。
她在非洲感染了當?shù)氐囊环N疾病,倒不是頑疾,不過因為醫(yī)療物資缺乏,一拖再拖,差點兒歸西。真的有接近死亡的感覺,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一睡便是好長時間,醒來也是全身無力。
摸索著給溫子然打電話:“一個不小心,這就成我的遺言了。子然哥,我在這里患了相思病,很有可能客死異鄉(xiāng)?!?/p>
她自己覺得特別浪漫,捧著手機好一會兒聽不到對方的回應,努力撐開眼皮才發(fā)現(xiàn)他媽的手機沒有信號,根本撥不出去。
終于怏怏下來,越發(fā)感傷。
到得夜間,渾身發(fā)燙,仁花好似見到死神,長著一張和溫子然一模一樣的臉。她顫巍巍地抬手,虛弱地咧嘴一笑:“這算是唯一的安慰了?!?/p>
他湊上來拍拍她的臉,果然是做夢,一點兒都不疼。
溫子然的力道才不是這樣。有一次她也是瘋了,氣沖沖要去他家提親,還列了一張表單表示他娶了她之后的種種好處,準備拿給他爺爺看。
他覺得她真干得出這種事,把她從車上推了下去,雖然車子是停下來的,她還是在地上打了個滾。她這才知道男人的力氣有多大。
他猶自不放心,最后將她往肩上一扛,丟進房間,從外面上了鎖。這事之后,仁花就悟出一個道理,真槍真刀她是干不過溫子然的。
她也去拍他的臉:“說你喜歡富仁花?!?/p>
他乖乖地說:“我喜歡富仁花,富仁花是堅強的女子,小小病痛打垮不了她。”
她心滿意足,喃喃道:“誰叫你說這么多……”
后來竟然真的好了,溫子然是她的良藥???,這是煽情的說法啦,實際上聽說有人不惜花費大量人力和物力空運了許多藥物過來,不亞于搬了家小型診所。
仁花有些想入非非覺得這人是溫子然。王子救公主的典型戲碼兒啊。
仁花回國后,才發(fā)現(xiàn)溫子然確實是出去了,不過是去威尼斯度假去了。
經(jīng)過這番生死掙扎,仁花覺得自己算是大徹大悟了,精神層次得到升華,不再拘泥于一個小小男人。
天涯啊,何處啊,無芳草啊,一棵樹也吊不死她。
3》
仁花周末就去相親了。
對方是大學校長,架一副眼鏡斯斯文文,難得人并不古板,談吐幽默。仁花在心中琢磨,打眼一看也不比溫子然差多少,出身書香世家的大學校長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看樣子對她也不是沒有興趣,處一處指不定就冒出感情來了。
仁花覺得自己其實對待感情一點兒都不苛刻和鉆牛角尖,不然換了別人早拎著炸藥和溫子然同歸于盡去了,最不濟也得想著法子把生米煮成熟飯,不然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是有希望的。
噢不,她要的是靈魂。
正這么想著,她忽然看到靈魂從她面前飄了過去,還目不斜視。
溫子然難得地穿了西裝,淺灰色,敞著衣襟,露出白襯衫,脖子里松松垮垮地系著領帶,簡直就是玉樹臨風的真實寫照。
仁花再回頭看了看大學校長,靠,四眼烏龜,為人師表就該規(guī)規(guī)矩矩,說什么笑話,假裝幽默!
她跳起來朝溫子然追過去。
雖然她有在心底反省:這舉動,實在算不得仗義。
于是她回頭嫣然一笑:“回頭給你介紹個正在念博士后的滅絕師太,我覺得你倆絕配!”
溫子然還沒走遠,就被一賣花的小姑娘給攔下了。仁花手心發(fā)涼,大為驚恐。對大部分女人都不感興趣的溫子然正笑得千嬌百媚——請允許她用這個形容詞,儼然是發(fā)情的前兆啊,十分認真地聽賣花姑娘介紹各個品種。
最叫仁花大跌眼鏡的是,他在百花叢中挑了一枝玫瑰!
媽的,她一沒盯緊就發(fā)生了這種事!
仁花沖上去,緊緊挽住他的胳膊,同樣笑得千嬌百媚:“子然哥,這花是買給我的吧?”
溫子然嘗試著把胳膊抽出來,但在仁花下了死力的情況下只得作罷,稍稍斂了笑道:“當然不是?!?/p>
“明明就是,我最喜歡玫瑰了?!焙衲樒さ負屵^花,仁花擺出一副“絕對不讓出去”的視死如歸的表情。其實不過是一枝玫瑰,一枝玫瑰而已,一枝代表愛情的玫瑰!
世界末日到了!溫子然有喜歡的女人了!啊啊啊?。∪驶ǖ木駥哟我幌戮偷粝聛砹?。
這些年,她最有恃無恐的不過是溫子然清心寡欲。富仁花興風作浪的日子要一去不復返了嗎?沒錯,她追男人也追得十分有原則,她和他說過:“如果有一日你心中有了人,我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她還沒有練過無影神功……
4》
仁花將那枝玫瑰供起來,時刻提醒自己殘酷的事實。
第一個晚上就沒熬過去,大約因為受了打擊,白日里就覺得昏昏沉沉,文件一個沒看進去,跑到衛(wèi)生間嘔了好幾次。夜間月黑風高、萬籟俱寂的時候,又更適合悼念、感傷什么的。
最后她坐在馬桶上號啕大哭,端著一個臉盆接眼淚。她是環(huán)保主義者,眼淚也不能浪費,接滿了還能沖馬桶。
她給溫子然打電話,過了很久才聽到他那邊的聲音,特別吵,不是在舞廳就是在酒吧。
這就形成鮮明對比了,她在家中自怨自艾,他在繁華中花天酒地。仁花哭得更加凄慘,他大約換了個清靜地兒,言語中也有擔憂流露:“哭得呼天搶地到底是怎么了,誰敢欺負我們的大小姐?”
多虛偽啊,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會欺負她,誰還敢欺負她堂堂富家大小姐?她就不信他不知道。你說你富仁花怎么就這么沒出息,人都虛偽了你還喜歡個屁?
她抽抽噎噎決定不暴露自己脆弱的心靈:“我……我接了半臉盆的眼淚……只夠……只夠沖尿尿……但是我想……我想沖便便……需要一臉盆的眼淚……”
含含糊糊說了好一會兒,其實溫子然并沒有聽懂她在嘀咕什么,但捺著性子等她掛了電話。
不妨蘇大少拎著酒瓶子在身后聽得興致盎然,擠眉弄眼插話問:“喲,你們家的仁花大小姐又來查崗了?”
他大窘,聽得這位大少爺仰望天空感嘆:“傻瓜啊,也不想一想不是什么人都能對我們的溫鑒定師發(fā)這么長時間牢騷還不被掛電話的?!?/p>
“哎哎,注意用詞?!?/p>
奪過酒瓶灌了一口,忽然也生出些許心煩意亂,尤其看不得蘇大少一臉發(fā)現(xiàn)奸情的慫樣。
他朝里頭走,蘇大少歪歪斜斜地湊上來道:“我說你穿什么西裝,原來是人家相親去了,你打附近晃一晃增強存在感啊。一見人家追上來了心里又舒坦了,別以為我沒看見,背地里笑得跟朵菊花似的?!?/p>
溫子然微微變色,眼見就要一拳擊在酒友的肩膀上,蘇大少哎哎叫起來:“別別別,我保證一個字兒都不會說。我不是見你心情好得還買了枝玫瑰嘛……”八卦的聲音終于在溫子然斜睨過來的眼神中低下去。
他正色,一字一句地說:“我拿她當妹妹?!?/p>
“是是是,現(xiàn)在人家以為你名草有主,指不定覺得二十年的光陰白白浪費,一時想不開尋短見去了?!蹦┝颂K大少又在那廂打抱不平地嘀咕,“對人家不夠好,又不夠壞,永遠若即若離,不知要耗到什么時候……”
他終于不耐煩,拔高聲線道:“你有完沒完?”
“完,已經(jīng)完了。仁花要么尋短見去了要么覺得你有了喜歡的人自此退場,好了,你從此清靜了?!?/p>
溫子然慢慢拿過一杯酒,晃一晃,冰塊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蘇大少的話不乏危言聳聽,卻也不是一點兒道理沒有。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平日里沒心沒肺卻很有自己的想法。
真的是心灰意冷了嗎?認識她這么久從沒見她流過眼淚,記不得她是哪一年同他表白,仿佛是很小的時候,被拒絕了,只紅了紅眼眶,不曾流一滴眼淚,還揮舞著雙手說:“吼吼,這樣才能激發(fā)我的斗志,一帆風順反而沒意思?!?/p>
恍然想起她剛剛在電話中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有了決絕的意味。
溫子然抿了一口酒,四處望了望,蘇大少已經(jīng)在舞池里摟著露背的女孩跳得十分忘我。
他悄無聲息地挪到門口,打算這樣溜走??墒怯滞春拮约哼@樣偷偷摸摸的行徑,于是沖著震耳欲聾的舞池吼了一聲:“喂,我先走了。”
顯然,蘇大少是聽不見的。
但溫子然的心理安慰總算是有了。
5》
他何嘗不厭惡這樣的若即若離?
他們兩家的仇恨沒有深刻到你死我活,可是也沒有淺到毫無芥蒂。他既沒有辦法同她攜手到老,又舍不得和她一刀兩斷,便只能這樣自私地以妹妹的名義拖著。在她看不到希望的時候親近一些,在她躍躍欲試的時候又疏遠一些。
特別怕被她發(fā)現(xiàn)他的心思。
有一回她賭氣半夜里走去中環(huán),他在電話里佯裝睡覺,其實不遠不近地跟著。
不敢開車子的遠光燈,看上去她只是黑夜里的一個模糊影子。她好像天生對他有感應能力,忽然回頭尋過來。
他急急忙忙地躲到座位底下,頗為狼狽。
其實他的車是純黑色,黑夜里很難發(fā)現(xiàn),他心虛罷了。
就像他每一次跟著她,去她的避難所非洲,明明小心翼翼,卻總還是心虛。
溫子然希望這些回憶能夠阻止他的腳步,抑或是讓路更長一些。
誰知很快就到了仁花的公寓門口,仁花的公寓門口,聽到里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躊躇,到底沒有敲門,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她中氣十足地吼:“靠,溫子然,老娘沒了你還活不成了!”溫子然一個趔趄差點兒磕在臺階上。
看情形是不會出現(xiàn)尋短見這樣的慘劇。
可是他一個晚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第二日主持一個拍賣會,開場前不停地把手機拿出來,猶豫著要不要給她打電話,迂回表示那枝玫瑰其實是打算送給某位長輩來著。他能使的,不過是這樣的小招數(shù)。
他一直都記得她說:“如果有一日你心中有了人,我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p>
所以旁人十分不能理解他的糾葛,連助理都建議:“實在忍不得,找個女人演場恩愛戲碼兒,富小姐又不是沒有原則的人,哪里肯屈就自己做橫刀奪愛的事?”
是啊,她是這樣有原則的人,所以那樣的恩愛戲碼兒演不得。
溫子然沒來得及打電話便被催著開場。
誰知拍賣會舉行到一半,有一美女風風火火一腳踹開大門,眾目睽睽之下揪著他的領帶往前一拉,狠狠吻了上去。正是富仁花是也。溫子然大約是驚著了,怔怔地忘記推開她。
她從小就有些匪氣,于他卻是客氣,不曾動“霸王硬上弓”或是“生米煮成熟飯”的歪念頭。頂多趁他不注意偷偷啄一下他的臉頰,一旦他板起臉就舉手表示再不耍流氓。
記憶中青澀的小女孩,如今有豐滿的唇,近在咫尺的溫甜氣息,是成熟的蜜桃。
溫子然的喉頭微微一動。
于是本次拍賣會轟動全場的不是哪件無價之寶,而是富家大小姐富仁花的壯舉。她倒追溫子然的事在城中盡人皆知,便有好事者在下面叫道:“富小姐,你早該這么干。”
富仁花拿過錘子一錘定音:“是,老娘從今以后決定用強的?!?/p>
6》
仁花并不是無緣無故改變策略。
她這樣和溫子然解釋:“蘇大少說你那玫瑰是買給他的。我吧,雖然說過如果你心中有人便退出。不過,這前提是這人得是個女的。我吧,決定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領回正道?!?/p>
這事她覺得自己也有錯。
約莫是她追他追狠了,害得他對女人有了陰影,轉而去欣賞男人的美。既然是她犯的錯,便由她一力承擔!
仁花滿含熱淚地抓住溫子然的手:“你要向賈寶玉學習,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女人都是珍珠,男人都是死魚眼?!?/p>
溫子然:“……”
她知道叫一個彎男變成直男最快最直接的法子。聽說某直男被爆了菊花,從此走上小受的不歸路。反過來想,要扳正溫子然就必須由個女人霸王硬上弓!
她看著溫子然的眼神越來越陰險,他哪里會不曉得她的心思,真正心驚膽戰(zhàn)。
她小小的一個吻便叫他欲念橫生,要是其他動作還得了?
他將公寓的密碼重置,想想還是不放心,仁花固執(zhí)到叫人發(fā)瘋,要是想做一件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溫子然逐次檢查窗戶,拉上厚厚窗簾,又挪了張椅子抵到門后,這才安心回臥房。
“啊——你怎么進來的……”
不料她支著胳膊橫躺在他床上,刻意擺著風騷的姿勢。身上只橫蓋著一條小毯子,露出光溜溜的修長大腿和光潔肩膀。其實仁花是穿著衣服的,不過是視覺誤差叫溫子然以為毯子底下的她一絲不掛。
他扭頭就走。
仁花是練過的,一下?lián)溥^去從后面環(huán)住他的腰循循善誘:“也許剛開始你覺得惡心,但很快你就能體會其中的妙不可言?!彼彩切奶摰?,別看她現(xiàn)在是老鴇的嘴臉,其實內心還是個純潔的清倌兒。
溫子然咬牙切齒:“富仁花,給我撒手?!?/p>
她柔軟的胸部緊緊貼著他的后背,她的發(fā)絲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脖子,連她的聲音都變得充滿了誘惑力。
仿佛有螞蟻爬過心底,癢得他必須做點兒什么,溫子然暗罵一聲該死,攥著門把手的拳頭青筋暴起。
“沒事的,一回生二回熟?!彼谄鹉_親吻他的耳朵,一邊說,“放輕松,身子不要繃那么緊?!?/p>
仿佛有電流從腳底升上來,帶著一股戰(zhàn)栗的旋渦盤旋著直達心底。
溫子然清晰地感覺到身體各個部位的變化,連仁花都有所察覺,聲音不可抑制地興奮起來:“來吧,釋放自己吧,Come,baby。”
但她到底是看低了溫子然。
一個能將心愛女子當成妹妹般對待二十年的男人該有多強大的自制力?他記得他去北方念書的那一年,她在車站死死地抱著他,說什么舍不得他離開。
他敞著雙臂,皺著眉頭,旁人看來是一個無奈的模樣,可是他的心里,多么想同樣給她一個擁抱。
即使當做哥哥給妹妹的擁抱。
但他不敢,他怕一旦擁抱她便舍不得放手,便要緊緊地想將她融入骨血里。
到底忍住了,只揉一揉她的頭頂,用他厭倦了的溫和笑容說:“我又不是去死,等大學畢業(yè)我就回來了?!?/p>
十分想念她的時候,便悄悄坐車回來,遠遠看她一眼。
其實他的愛也是卑微的,怕丟失怕曝光怕牢牢地卻抓不住。
溫子然身子一掙,終于把她推開,聲音有仿若失控的發(fā)顫:“富仁花,你給我好好兒反省你都干了什么?!?/p>
他沖出去,跑了十二層的樓梯,又繞籃球場跑了五圈,大汗淋漓,最后仰天躺地,大口喘氣。
他撥通電話,吼:“你,想清楚沒?”
仁花沉浸在“靈魂被拒絕,身體同樣被拒絕”的悲痛中,嗚嗚嗚了好幾聲以示遭受的重創(chuàng):“想……清楚了……你還是覺得男人的身體比較有看頭……
“你這個白癡傻瓜腦抽筋,蘇大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哪里看上去像喜歡男人的男人?”
大約因被冤枉氣極了,聲音大得幾乎震聾仁花的耳膜。
她被他掛了電話,怔怔地反應不過來。
溫子然,難得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啊!仁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人家明明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有著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被當成小受人能不發(fā)怒嗎?最不濟也該被當成攻啊。
她乖乖去面壁思過。
到底忍不住,最后“噢耶”一聲撲倒在溫子然的床上。
直男的世界是多么美好啊。
7》
要在三天后,仁花才在“溫子然是直男”的喜悅中挖掘出隱藏在深處的悲哀。
哇靠,身為一個正常的男人,居然拒絕了一個前凸后翹、大胸有腦、青春靚麗(此處省略一千字)的美女的主動獻身,她到底是多么沒有魅力?
此事激發(fā)了仁花前所未有的斗志,她對著墻上溫子然的巨幅照片放狠話:“給我等著,總有一天叫你變成我的男人?!?/p>
其實不過是安慰自己,放狠話如果有用的話,她就不會在這里放狠話。
要不是自己有白富美的條件撐著,她不知該覺得自己有多失敗。
修理蘇大少的時候,這個吊兒郎當?shù)哪腥瞬恢阑畹卣f:“正因為你有白富美的條件撐著,所以才更顯得你失敗,你不看言情小說嗎?現(xiàn)在是灰姑娘的天下?!?/p>
我呸,支持灰姑娘的兩個姐姐。
她弄了一個燭光晚餐,用以向溫子然表示誠摯的歉意。他不愿意來,仁花堵在他公司樓下,硬是將他拖了上來。雖然他不停地在強調:“我接受你的道歉,吃飯就免了?!?/p>
主食是牛排,不是從餐廳叫的,是她親自下廚煎制。
溫子然吃了一口就吐出來:“明知自己廚藝差,仍然堅持下廚,我真正感受到你道歉的誠意了?!?/p>
仁花從鼻子發(fā)出里哼聲,氣兒太大,一下就把蠟燭熄滅了。
黑暗中,溫子然哈哈大笑,明明是伸手不見五指,她卻能看到他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猶如夜幕中的星星。
她喃喃煽情了一把:“子然哥,只有我能在黑夜里看到你的眼睛,你不覺得這就是真愛嗎?”
“月亮這么高,外面街區(qū)的燈這么亮,你要是看不見你就是瞎子了?!?/p>
“……”
其實她很想問,是不是只有我能讓你這樣笑?仁花垂下眼睛,一下一下切著牛排。白日里,她一腳踹在蘇大少臉上準備揚長而去的時候,他慢慢又說了一個灰姑娘定論:“也有個別男人,喜歡灰姑娘的姐姐,喜歡了很久很久……”
倒不是他的話多么精髓,主要是他丫的表情,整得跟個先知似的。是啦,每次觀音菩薩給予孫悟空警示的時候就是這副表情。
仁花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為了某個不可預知的答案。
飯后,她洗碗。
清理完廚房,出來看到溫子然端著一杯熱茶坐在落地窗前,遙遙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鬧市。深藍的玻璃映出他的面孔,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眼神有和萬家燈火相互輝映的寧和。
三分惆悵三分滿足一分幸福。
她摳緊了木門框,靜靜地倚著墻壁看他,直到他在玻璃中看到她的影子。
有片刻的驚慌失措,連著茶杯都翻倒,笑容亦露痕跡:“跟個鬼似的站在后面做什么?”他低頭擦拭水漬,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表情已是無懈可擊。
“我在想——”她拖長聲音,他剎那間有些驚惶,怕她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猜測來。她道,“我要是變成鬼,子然哥會不會就喜歡我了?”
“富仁花!”他是真的心驚肉跳,“說什么胡話?”
仁花聳聳肩,甜甜地笑起來:“開玩笑的啦。我要是變成鬼,也是被你氣死的?!彼€哼起了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和陰險的眼神。
溫子然背脊發(fā)涼,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果然她猛地一躥,抱住了他的腰,手就伸進了他的襯衣里。
“富仁花,你瘋了?!眳s是輕輕一推就把她推開了。
仁花笑瞇瞇地說:“哎呀呀,別這么三貞九烈,就當是吃了這頓飯的小費啦。”
他哭笑不得,卻不知,她的手負在身后,手上是剛剛糾纏中從他身上偷過來的一把鑰匙。
8》
細細想來,其實有跡可循。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努力的結果,每次只要死皮賴臉仿佛都能成功。飛到北方去看他,他在電話里說沒有時間,最后在她可憐兮兮的控訴下還是不情愿地來接機。拖他吃飯看電影也是這樣,多磨幾回,他就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就這一次。”
有段時間總是搭他的順風車,他把她往車下趕,她扒著車把手不放或者橫躺在后座上裝睡,他仿佛對她的無賴行為真正沒有辦法。
情人節(jié)那天晚上,她趁他不備啄他臉頰,動作干脆利落堪稱老手。他怔忪了好一會兒,也不知在想什么。那時倒沒有生氣,只是隨意罵了她兩句。
可是第二天就不見了人影,她在他公司守株待兔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避著她半個月,最后不知從哪個地兒回來的,曬得跟非洲人似的。
他實際上很多時候陰晴不定,一會兒心情愉悅一會兒臉色難看,一時同她和和氣氣像鄰居大哥哥一時又冷冷淡淡好似她欠了他錢。
他有很多辦法斬斷她的情絲,只要再決絕一點兒,再狠心一點兒,但是他沒有。
仁花把車停在十字路口,心中一時酸一時甜一時疼。手心里捏著的鑰匙硌得掌心有尖銳的痛,這是他在西街的一處公寓的鑰匙。
她從來不知道他在這里有房子,難怪有的時候找不到他。照著蘇大少給的地址找過去,仁花才發(fā)現(xiàn)房子很老,不大,陽臺爬滿藤蔓植物,有大簇大簇的花開出。
她輕輕開門進去。
我有一所小房子。
有很大的落地窗戶,種滿四季常綠的植物。
我坐白色沙發(fā),他坐黑色沙發(fā),我們還有一張長著翅膀的心形雙人沙發(fā)。
我們喝咖啡,看書,一整天說話。
我在廚房做飯,他洗我們的照片,我們周游世界的照片。
這是哪一年,她參加校慶,改編的孫燕姿的歌曲?
歌曲中的房子,分毫不差地在眼前如畫卷般展開。真的有長著翅膀的心形沙發(fā),大紅色,看得人眼眶酸脹。還有一面照片墻,有她在非洲的一些照片,也有他在非洲的幾張照片。
就好像,她同他一起出行。
初初發(fā)現(xiàn)溫子然心思的狂喜已經(jīng)消失,剩下的只是心疼和酸楚。
她忽然有些明白這些年來他的隱忍,明白他進退不得的處境,亦感同身受他內心的掙扎和痛苦。算不得仇人,可是有仇,做不到分外眼紅,亦無法毫無芥蒂。
真正越不過的障。
仁花握拳,狠狠地吸了幾口空氣——那就這樣吧,大不了一起蹉跎到老,她是白富美,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