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士不復(fù)還

時巫

豌豆蒙推薦：

好好笑的稿子！看完我好想打一堆“哈哈哈哈哈！”（好沒營養(yǎng)的推薦是怎么回事！）女主的脾氣真是好差，還好碰到男主這個軟柿子，最喜歡看這種女主兇巴巴的梗了有沒有。動不動就把男主暴打一頓的感覺好不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的作者都這么后媽，結(jié)尾為什么這么好笑的稿子結(jié)尾要那么虐??！

讀者：怎么虐的呢！快唆粗來！

矮油，你猜我唆不唆……

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了。

【壯士救命啊】

遇到朱孔孔這天，我正逃亡在永州城十里開外的小路上。

菜田青翠，溪水潺潺，可我無暇欣賞，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那經(jīng)不起折騰的小心肝嚇得一顫一顫。逃亡前，我攻讀了從說書先生手中淘來的《逃亡攻略》，按書中所示，著了一套青燦燦的襦裙，將臉涂綠，更是千辛萬苦弄來一頂綠色的胡帽擋住一頭烏發(fā)，以便路上可以隨時躲在草叢中偽裝成一堆草。誰知一路上走來除了菜田還是菜田，而這菜田委實不是隱藏偽裝的好地方，于是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小路旁有一個豬圈時，我毫不猶豫地跑了進(jìn)去。

豬圈里有個布衣少年正抱著一只豬使勁搖晃：“大花，把耳環(huán)給我吐出來?！?/p>

我也來不及細(xì)想，一把扯過那人，低吼一聲：“壯士，救命吶?！?/p>

那人被我扯了一把，也沒惱，皺著眉頭睇了睇我，什么也沒說，便將我塞入一旁的草堆中，又把草蓋嚴(yán)實了，動作之流暢使我不得不懷疑他沒少做這種事情，于是我斷定此人定有戲文中經(jīng)常提及的俠義心腸。

將我藏好后，他又跑回去搖晃那只豬：“大花，快把耳環(huán)給我吐出來，不然把你給宰了！”

那只豬無辜地看著他，絕望地嚎了一聲，便挺直了裝死尸一動不動。

就在此時，豬圈門口來了幾個氣喘吁吁的彪形大漢，一臉兇狠地盯著那人：“喂，小子，可有看見一個美貌的妙齡女子經(jīng)過這里？”

我趴在草堆里透著縫隙望出去，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擔(dān)心那人經(jīng)不起驚嚇就此將我供了出來。

只見那人滿臉疑惑地望著那群彪形大漢，又指了指他懷中的豬：“沒見著，美貌妙齡的豬倒是有一只?！?/p>

那群大漢集體抽了抽嘴角，也不疑有他，快馬加鞭地往前方追去了。

聽著腳步聲遠(yuǎn)去，我心里的石頭剛落地，頭頂上的禾草便被人嘩啦啦地扒拉開了，那人一臉友好地俯視著我。方才沒有細(xì)看，這時一瞥之下，只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竟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他朝我伸出手，粲然一笑：“起來吧，他們走了?！?/p>

一時間，滿豬圈的豬都失了顏色，我只覺春撫大地，繁花盛開，剛剛放下的那顆心，霎時間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當(dāng)我手忙腳亂地被他扶著出了草堆，在他面前站定時，我又聽到他說：“我叫朱孔孔，我是養(yǎng)豬的?！?/p>

我垂著頭，不敢去看他清亮的眼，低聲應(yīng)他：“叫我素素就好?！?/p>

后來，我問朱孔孔：“為何當(dāng)時什么都不問就救下了我，你不怕我是歹徒？”

他盯著我半晌之后才一臉心疼回答我：“你當(dāng)時嚇得臉都綠了，我這輩子沒見過有誰的臉能綠成那樣，我想你一定很害怕?！?/p>

【銅錢，快到碗里來】

被朱孔孔救下后，我覺得我應(yīng)秉承“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原則做人，于是在參觀了他獨(dú)居的兩間木屋之后，我毅然拋出身上的金錠，租下了他其中的一間木屋，決定留下來住個一年半載并好好報答他。

朱孔孔接過金錠之后說要給我找錢，轉(zhuǎn)身進(jìn)屋搗鼓了半天之后，方才捧著個大酒壇滿臉笑容地走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問他捧著個酒壇做什么，他便將酒壇遞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接過，突然覺得手一沉，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那酒壇向下跌去。

幸好朱孔孔眼疾手快，伸出手?jǐn)r腰將我撈了回來，站定之后，我盯著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臉上的溫度急劇上升。

他的聲音離得很近，近得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很沉嗎？拿得住嗎？”

我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咬牙道：“不沉，一點(diǎn)都不沉，我拿得住！”

他咧嘴一笑，露出左臉頰一個梨渦，一臉放心地道：“那就好。”接著便放開了扶在我腰上的那只手。

我還來不及向他報以一個微笑，便聽到“嘭”的一聲，身子一痛，眼前塵土飛滿天，我和酒壇一起撲街了。

從酒壇里掉出來的銅錢滿地亂滾，乍看之下至少也有幾千個。據(jù)說除了這些銅錢，他還要加上兩只豬，才能找清我剩下的錢。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之后，很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我給他金錠并沒有要他找錢的打算。誰知他很堅持，一定要我收下那些銅錢，并表明了他“人情歸人情，數(shù)目要分明”的人生信條。

推來讓去大半天之后，結(jié)果是我一宿沒睡，淚流滿面地蹲在院子里撿了一夜的銅錢。真真是作孽啊！

【一起養(yǎng)豬的日子】

在和朱孔孔相識一天之后，他迅速地從我的恩人變成我的房東。金錠事件后，朱孔孔堅持要把他豬圈里的兩只豬歸入到我的名下，于是他又從房東，變成了生意合伙人。我們開始了一起養(yǎng)豬的日子。

朱孔孔所在的朱家村是個養(yǎng)豬專業(yè)村，正所謂你養(yǎng)豬，我養(yǎng)豬，大家一起來養(yǎng)豬，耳濡目染之下，我對豬產(chǎn)生了極濃烈的興趣，好吧，事實是我對教我養(yǎng)豬的人產(chǎn)生了極濃烈的興趣，并一直琢磨著要怎么把他從我的生意合伙人再變成我的夫君。

在朱孔孔家中住了近一個月，朱孔孔每天總會雷打不動地去搖晃那只叫大花的母豬。

我一直堅持著不打探別人隱私的原則，我不問朱孔孔為什么要一直搖晃這只豬，就好像朱孔孔從來不問我當(dāng)初為什么會被人追趕。

但今天朱孔孔的情緒明顯比以往更加起伏不定，大花被他折騰了半個時辰之后，連走路都是左搖右擺。

我于心不忍，終于開口調(diào)侃他：“這只豬哪里得罪你了？”

朱孔孔頭也不回：“它吃了我娘留給我未來媳婦的耳環(huán)?！?/p>

我的神經(jīng)一下子警惕起來，如果朱孔孔以后成為我的夫君，那么那耳環(huán)也就是他給我的聘禮，可如今聘禮還沒到手，卻被豬吃了。想到這我眼都綠了，擼起袖子直撲大花，抱著它的肚子拼命搖晃：“大花，給我把耳環(huán)吐出來！”

眼看大花還是挺直了身子裝死尸，對我的呼喚視若無睹，我頓時惡從膽邊生，轉(zhuǎn)過頭對著一臉驚恐的朱孔孔建議道：“要不我們把它給宰了？”

在我懷里的大花明顯一抖，朱孔孔強(qiáng)笑著過來從我懷里搶奪大花：“冷靜！大花是我爹親手養(yǎng)下來的，殺不得?！?/p>

我敗下陣來，既然殺不得，那只能讓它吐出來了，我虎視眈眈地看向抱著大花慢慢往后退的朱孔孔，再次向大花撲去：“給我把耳環(huán)吐出來?！?/p>

此后，我徹底接手了朱孔孔的工作，吃飯，睡覺，搖大花。

【驚現(xiàn)情敵】

為了向朱孔孔證明我是極佳的媳婦人選，我開始學(xué)習(xí)做菜，而朱孔孔也默默地表示著他對我的支持，每次都將我做的菜吃得一點(diǎn)不剩。

當(dāng)我將第五十六次改良版的咸辣土豆絲端上飯桌后，朱孔孔一把按住我要夾菜給他的手，笑得風(fēng)清月明，他說：“素素，不如以后就由我來給你做飯吧，可好？”

他手上的溫度驚人地灼熱，硬生生將我燙得腦袋發(fā)暈。

年幼時娘親曾對我說過，倘若有一個男子愿意為你做飯，那么你就應(yīng)當(dāng)嫁給他。

我望著燭光中朱孔孔英俊的眉目，咬了咬牙，最終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朱孔孔似乎松了一口氣：“吃飯吧。”這才收回他那只燙人的手。

我看著他將擺在他面前的那盤咸辣土豆絲吃得一干二凈，心里有甜蜜在發(fā)酵，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出去告訴所有的豬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那夜我盯著那只被朱孔孔握過的手，一宿無眠。我想，是時候要讓他知曉我的心意了。

翌日恰逢十五，精心打扮后，我敲開了朱孔孔的門，邀他一起把酒賞月，朱孔孔在可疑地臉紅了半晌之后，欣然赴約。

這夜月朗風(fēng)清，我為他斟了一杯酒，心想，今晚真是情人幽會、互訴真心的好時機(jī)啊。

朱孔孔抬頭望著溫柔的圓月，一腔憂愁，酒喝得又快又急，他說：“素素，我想你幫我出個主意，關(guān)于我未過門妻子的?！?/p>

剛剛喝進(jìn)嘴里的酒被我盡數(shù)噴了出來，我竟不知他有未婚妻，我瞇著眼睛問他，“你剛才說你的誰？”

朱孔孔幫我重新斟了一杯酒：“我未過門的妻子。”

我抬起頭，一片烏云緩緩移過頭頂，擋住了明月，我突然覺得，今夜更適合殺人放火，棄尸荒野。

我磨了磨牙：“她是誰？”

朱孔孔似乎被我兇狠的模樣駭住了，又或許是有了醉意，說話有些結(jié)巴：“她……她是村口的朱珠。她爹今天找我，說……說朱珠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了……要……”

一句話沒說完，朱孔孔已趴倒在桌上，烏云退去，清明的月光照著他通紅的臉，果然是醉了。

我將醉酒的朱孔孔安置好，這才回到自己房中，想著那只還在大花肚子里的耳環(huán)還沒到手就要易主了，不由得一陣氣悶，輾轉(zhuǎn)著又是一夜無眠。

【被圈養(yǎng)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于是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提著糕點(diǎn)去拜訪朱珠。讓我措手不及的是朱珠和她的家人對我極其熱情，若不是我對自己的血統(tǒng)有百分百信心的話，我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朱珠失散了多年的親生姐妹。

我在朱珠家吃了三頓飯，四個烙餅，五個菜肉包之后，捧著幾欲爆炸的肚子，我迎來了匆匆趕到的朱孔孔。

只見朱孔孔遞給了朱珠一個信封，便在朱珠一家感激的目光中將我領(lǐng)走。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邊猜測著他遞出去的信封里裝著的究竟是什么，會不會是聘書，又或者是情信？

一路上朱孔孔都沒有說話，我不禁又擔(dān)心他怪我莽撞，眼看他對我不理不睬，我胃難受著，心下更加委屈，干脆僵持著也不說話。

一直將我送到房間門口，朱孔孔才倚著門框緩緩開口：“很餓嗎？吃那么多不怕?lián)沃?？?/p>

我慌張地低頭盯著自己的鞋：“那個……盛情難卻。我也不知道他們?yōu)楹文敲礋崆椤！?/p>

朱孔孔挑了挑眉，歪著頭笑道：“哦？可能是因為喜事近了吧。”

我心中突然一窒，拼命壓住已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眼淚了：“你已決定了嗎？”

朱孔孔收起笑容，嚴(yán)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的，決定了?！?/p>

我不禁想起那個信封，想來十有八九是聘書了，頓覺更加委屈，連心也揪著疼：“你剛才給朱珠的信封……”

“哦?！敝炜卓讛偭藬偸郑澳鞘峭嘶闀??！?/p>

我忍著胃疼，顫悠悠地伸出手指著朱孔孔：“那……那你說什么喜事近了。”

朱孔孔笑著握住我伸出去的手指，緩緩朝自己拉近：“朱珠就和阿牛哥要成親了，不是喜事是什么？朱珠和隔壁村的阿牛哥情投意合，想和我解除婚約，怕我放不下面子，所以讓我先退婚。昨晚想跟你商量來著，誰知不勝酒力，今天一早起來你又不見了?！?/p>

不知不覺中，我整個人已被拉到他的跟前，他的呼吸噴在臉上，又熱又癢：“我跟他們說沒關(guān)系，反正我心里也有人了，但他們還是堅持要我先退婚?！?/p>

我愣愣地抬起頭：“你心里的人是誰？”

他沒有回答，卻反問我：“你聽過大豬說有小豬說沒有的故事嗎？”

我木訥地?fù)u頭：“沒有?！庇职櫭迹斑@故事名字好土。”

下一刻，我只覺自己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朱孔孔的聲音像月光一樣溫柔，他說：“那么，小豬，以后我養(yǎng)你吧。

當(dāng)時的月光太過明亮，朱孔孔的表情太過深情，我的心格外舒坦，胃里還未消化的東西爭先恐后地要出來看熱鬧，于是我羞澀地低下頭，吐了朱孔孔一身，終于胃也跟著舒坦了。這突然發(fā)生的一切讓我直到最后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朱孔孔竟然要將我比喻成豬！

【秘密的裂縫】

那夜之后，我常?；貞浧鹉且惠唸A月，清明得讓心都要融化。我對朱孔孔說：“我永遠(yuǎn)會記著當(dāng)時的月亮。”朱孔孔深情款款地附和我：“我也永遠(yuǎn)會記得當(dāng)時你嘔吐的樣子?！?/p>

一個月后，我和朱孔孔在村里所有人和豬的見證下成了親，我要的幸福終于握在手中，像那一輪圓月，永掛于心田。

朱孔孔變得很忙，他解釋：“你越來越能吃，作為飼養(yǎng)人我不得不努力掙錢把你給養(yǎng)肥了?！?/p>

我很甜蜜地自動理解成他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而努力著。

他數(shù)著賣豬的錢，操著養(yǎng)豬的心，三天兩頭地往城里跑，積極地發(fā)展著他的豬事業(yè)。

朱孔孔回村的前一天，我做了個噩夢，夢里我抓住朱孔孔的手拼命搖晃：“他們追來了，快把我藏起來！快把我藏起來！”然而他卻無動于衷，眼睜睜地看著我被那幾雙猙獰的大手越拖越遠(yuǎn)。

我掙扎著從夢中醒來，卻看見本該黃昏才到家的朱孔孔紅皺著眉頭坐在床邊。

“素素。”他癡癡地叫著我的名字，“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愣：“怎么突然問這個？”

他低下頭看著我，眼神有些呆滯：“如果我一直不問你的來歷，你是不是打算永遠(yuǎn)都不告訴我嗎？”

我的身子一僵，看著他緩緩從懷里掏出來一張破破爛爛的紙，攤開在我的面前：“我出城那么多次，第一次去看官府的告示，卻讓我看到這個?！?/p>

那是一張官府的尋人告示，下方寫著“尋沈家女眷，重賞千金”，而上方的人像，分明就是我的樣子。

“沈府女眷?！敝炜卓椎穆曇粼陬澏?，他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臂，“城里人說沈家的人一直在找那個在新婚當(dāng)天突然失蹤的八姨娘，他要找的人是你嗎？嗯？”

我只覺指尖冰涼：“朱孔孔，你聽我說?！?/p>

他突然笑了起來：“好。那你告訴我，在嫁給我之前，你是不是有夫之婦？”

我皺著眉頭，心里突然滋生出一種無助感：“在遇到你之前，我身上的確有著婚約，但不是你想的那樣?！?/p>

朱孔孔緩緩放開抓著我的手，嗤笑道：“原來我娶了別人的妻子。”

我抬起頭，望進(jìn)他的眼中：“你在意的究竟是我瞞著你，還是我的婚約？”

朱孔孔的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冰冷：“素素，父母命，媒妁言，你太胡鬧了！”

“胡鬧？”鈍痛的感覺頃刻蔓延全身，“嫁給自己心愛的人這是胡鬧嗎？難道要死守著一個自己不愛的人，這才叫不胡鬧嗎？我就逃婚了怎么樣？你要拉我去浸豬籠嗎？莫說我不是……”

“住口！”朱孔孔蠻橫地打斷我的話，憤怒扭曲了他英俊的眉目，半晌，他閉上已經(jīng)通紅的眼睛，開口道，“素素，你走吧?！?/p>

【我只是你的妻子】

我想，朱孔孔把我寵壞了，以至于在他趕我走的時候我還能理所當(dāng)然地吼回去：“走你大爺！要走你走！”如果不是我當(dāng)時太過兇猛，那便是朱孔孔被我壓迫慣了，聽到我趕他，他便真的二話不說奪門而去，一走就是好幾天，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

我抱著大花，想起那天的對話，懊惱得想拿頭去劈柴。朱孔孔說得沒錯，若他不問，我會一輩子都不提及，倘若我坦白之后面臨的是失去，那么我寧愿撒一輩子謊。

正揪著腦袋郁悶著，卻見經(jīng)常和朱孔孔一起出城的三根慌慌張張地闖進(jìn)來：“嫂子，快，快走！”

我一愣：“怎么了？”

“前幾天孔孔哥撕了官府的告示，再進(jìn)城的時候就被捕快給抓了。關(guān)了好幾天，我好不容易進(jìn)去看他，他就只一個勁地叫我?guī)阕撸€讓我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就是沈府失蹤的小妾！”三根急得直跺腳，“你還愣著干什么？走??！”

三根話音剛落，便聽見大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我驚恐地回過頭去，卻見大門被撞開，一群帶刀捕快闖了進(jìn)來。

我定一定神，這才看清捕快押著那個鼻青臉腫的人竟是朱孔孔，這些天所有的思念在一瞬間決堤，朱孔孔臉上的傷刺眼得要讓我失了理智，我叫喊著跑過去，卻被捕快一次次地?fù)趸貋怼?/p>

三根嚇得直哆嗦，一個勁地擺手：“大……大人，我們這可沒有什么沈府小妾?！?/p>

朱孔孔咬著牙朝三根一瞪，氣得臉色發(fā)青，又轉(zhuǎn)向還在怔仲的我，目光驀地放柔，卻夾雜著讓人驚心的哀痛：“別過來了?！?/p>

“她當(dāng)然不是什么沈府小妾?！比巳褐凶叱鲆粋€穿著四品官服的男子，那男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是沈府千金，我未過門的妻子。你說對嗎？沈素！”

永州知府徐友達(dá)！我的心里似有無數(shù)個驚雷同時炸響，在看到那張告示的時候我早該想到，他沒有放過我，他還是追來了。

我站直身子，迎向朱孔孔困惑的目光，盡可能地放柔語氣：“無論我過去是誰，但現(xiàn)在，我是你朱孔孔的妻子。就這么簡單?！?/p>

朱孔孔原本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對著我粲然一笑，一如初見那天，幾乎要讓我忘卻此時身處險地。

“沈素，在我面前你還敢如此打情罵俏？”徐友達(dá)擋在朱孔孔面前，“也是，你一直就這么特別，就連逃婚，也要慫恿你爹的小妾一起逃。可惜，你逃得再遠(yuǎn)，還不是落在我手上。跟我回去！”

我橫眉怒道：“如果我說不呢？”

徐友達(dá)轉(zhuǎn)頭看朱孔孔：“那你就替他收尸吧。”

徐友達(dá)這句話無疑是敲中了我的軟肋，他是官，只要一句話便能置朱孔孔于死地。我轉(zhuǎn)過頭去，卻見朱孔孔朝著我吼道，“你敢！你想都別想！就算我死都不會讓你嫁給他。”

“皮癢了嗎？”旁邊的捕快拳頭接二連三地落在朱孔孔身上，但他偏一聲不哼，一雙眼睛灼灼地望著我。

憤怒的火猛地在心底竄起，“他若死了，你以為我會獨(dú)活嗎？”

“那就只能委屈你了?！毙煊堰_(dá)話音剛落，我便覺后腦勺一痛。暈眩中，只見朱孔孔驚慌失措的臉在眼前晃動，越來越模糊，最終化成一片濃墨。

【逼婚】

醒轉(zhuǎn)過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那藕色的流蘇帳，身下是高床軟枕，這是我在沈府的房間。我掙扎著坐起，卻聽有談話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傳來。

“素素如今非清白之身，難得你不嫌棄，做個小妾也算是高攀你了。這次押也要押著她上花轎?！蔽倚囊粵觯蔷故俏乙荒瓴灰姷牡?。

“有勞岳父大人費(fèi)心了?！毙煊堰_(dá)的聲音傳入耳中，腦袋里的記憶頓時鮮活起來，雜亂的腳步聲，猙獰的大手，一夜之間，那噩夢竟成了真。

我憤怒地操起床邊矮凳上還盛著藥的碗，用盡了力氣朝屏風(fēng)砸去：“滾！我不嫁！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p>

我那一臉怒色的爹率先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了出來：“發(fā)什么瘋？還嫌不夠丟人嗎？”

眼看那張勢利的嘴臉氣得青筋爆現(xiàn)，舉起手就要甩給我一巴掌，卻堪堪停在半空。

徐友達(dá)擋住了我爹的手，笑道：“素素，這又是何苦？”

我嗤笑：“素素已是有夫之婦，恐怕不能如大人的愿了。”

徐友達(dá)不怒反笑：“如果素素?fù)?dān)心這個，那大可不必?！闭f罷，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在我面前抖開，信上那斗大的休書二字與下方血淋淋的指印看得我驚心動魄。

一股恐懼襲上心頭，我只覺自己的心都在隨著那指印滴血：“你把他怎么了？”

徐友達(dá)笑得更加得意：“那小子已被我請回牢中，放心，我會好好招待他?！?/p>

在天旋地轉(zhuǎn)擊倒我之前，我只記得自己奮力舉起手，在徐友達(dá)臉上留下了五條血痕，咬牙切齒地重復(fù)：“我不嫁！”

第二日轉(zhuǎn)醒的時候，我搜刮了房內(nèi)所有的金器珠寶，悄悄交給從小到大最疼愛我的王花匠，在我苦苦哀求下，他終于答應(yīng)替我去牢里走一趟，看看朱孔孔是否安好。

我坐在院子里等了一天，沒有等到我苦苦盼望的王花匠，卻等來了面目可憎的徐友達(dá)。

他命人抬來一擔(dān)蓋著紅布的物什，布下隱隱傳來腐臭的味道。

徐友達(dá)笑著揭開那紅布：“沈素，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紅布下是一頭死豬，肚子已被剖開，傷口處血跡凝固，不知死了多久，腐臭的味道讓人欲嘔。

我顫抖著走過去，撫上那只豬的腦袋。我怎會不認(rèn)得它呢？我曾天天抱著它搖晃，只為了它肚里那只耳環(huán)。

我努力仰起頭，卻仍舊被大花傷口處那抹熟悉的玉色閃得淚眼模糊。

徐友達(dá)俯下身來，狀似呢喃，“是我的東西，我怎么也得要回來。你再說一次不嫁，明日你看見的，就不是豬的尸體，我不會要他死，我會把他拆散了一點(diǎn)一點(diǎn)送到你面前?！?/p>

那天夜里，我終于等到了王花匠，他看我的眼中有著憐憫和不忍：“小姐，那孩子……左手沒了?！?/p>

我?guī)缀趼牭搅俗约阂殂y牙的聲音：“王大爺，麻煩你明天再幫我跑一趟。屆時無論他信抑或不信，務(wù)必帶他走！”

【你在這里，我又能到哪里去】

隔日，王花匠帶著一只耳環(huán)，向朱孔孔傳達(dá)了我的話，“丫鬟代嫁，三月后滄州會合”。

朱孔孔當(dāng)日釋放，王花匠帶重傷的他前往滄州。

我和徐友達(dá)做了一個交易，我嫁，朱孔孔活。徐友達(dá)再想朱孔孔死，也不會愿意看見他娶進(jìn)門的是一具尸體，更何況，他已經(jīng)要了朱孔孔一整條左臂。

朱孔孔走后，我購進(jìn)一壇又一壇陳年老酒，每當(dāng)我思念朱孔孔一次，我便往酒壇中投入一枚銅錢。有時候抱著酒壇從夢中迷迷糊糊地醒來，甚至可以聽見丫鬟在門外悄悄議論我。

“你說小姐是不是瘋了，金錠都換成銅錢，又抱著酒壇老念著什么豬，昨天還跑去廚房做了一盤什么咸辣土豆絲，一邊吃一邊哭，可嚇人了?！?/p>

“可不是嗎？她還摸著那只從死豬肚子里掉出來的耳環(huán)傻笑，我想她定是瘋了?！?/p>

我沉默地?fù)嵘夏侵淮溆穸h(huán)，大花死了，這耳環(huán)便是朱孔孔留給我唯一的一個念想。朱孔孔說他寧可死也不要我嫁給徐友達(dá)，若他知道了真相，定是要?dú)獾闷呖咨鸁煹摹Ｑ壑刑氏碌臏I流入嘴里，苦澀的味道像極了我做的土豆絲，明明那么難吃，他卻一直吃得津津有味。我緩緩朝酒壇中投入一個銅錢，一個，又一個，想念像潮水，撲面而來，瞬間將人滅頂。

一個月之后，我戴著一只翠玉耳環(huán)，還有那日以繼夜陪伴著我的十幾壇酒，坐上了花轎。

花轎快到徐府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叫喊聲，隨嫁的丫鬟掀起轎簾；“小姐莫怕，不過是一個乞丐，已經(jīng)打發(fā)了。”

丫鬟話音剛落，前方又是一陣混亂。丫鬟咬牙切齒：“這乞丐真是不知好歹?！?/p>

我淡淡地應(yīng)她：“給錠銀子便是，別傷人?！毖诀哳I(lǐng)命而去。

那乞丐收下銀子之后終于離去，花轎得以順利通行，入府，拜堂，入洞房。徐府賓客云集，觥籌交錯，而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場絕望的告別。

徐友達(dá)并沒有貪念酒盞，很明顯他對我更感興趣：“真是賤骨頭，有正室你不做，非得落到今日做個小妾。”他眼中的欲望在燃燒，燒盡了他的理智，以至于在他扯開我婚衣的時候，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那往他左眼刺去的金簪。

等疼痛喚回他理智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我滿意地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左眼：“你要了他一條臂膀，我只要你一只眼，我還是虧了?！?/p>

徐友達(dá)捂著眼睛嚇得魂魄丟散：“你這個瘋子！”

“走水了！來人??！走水了！”和徐友達(dá)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門外的敲鑼聲和驚叫聲。

在徐友達(dá)奪門而出的時候，我甚至已經(jīng)可以看到門外熊熊的火光?？磥硭麤]有要救我的打算，也罷，我本也不愿活著。我躺回床上，等待著大火將我吞噬。

迷糊間，我似乎聽見朱孔孔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他在喊我：“素素，素素。”

身邊的錦被陷了進(jìn)去，一個溫暖的軀體慢慢貼近，我猛地睜開眼睛，卻見那張日夜思念的臉就在眼前：“素素?！?/p>

他的眉目染上了焦黑，臉色有些慌亂：“素素，快，跟我走?；鹨呀?jīng)燒過來了?！?/p>

此時火勢已經(jīng)蔓延到房中，橫梁燒得噼啪作響，熱意似要將人生生融化了。我被他突然的出現(xiàn)震得不能自已，怒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我不是讓你在滄州等我嗎？”

他咬著牙將我拉了過去，吼道：“你在這里，我又能到哪里去？先出去再說！”

火光沖天，整個房間已經(jīng)置身于火海，走不出幾步便又被那火逼了回來。太遲了，風(fēng)高物燥，火勢蔓延極快，今日徐府又堆滿了待客的酒，更助長了火勢。眼看屋頂?shù)臋M梁啪的一聲，終于被火燒斷，重重地落在跟前。出口活生生被堵死了，四周都是火，張牙舞爪，逃不掉了。

朱孔孔將我護(hù)在懷中，聲音顫抖著：“素素，火是我放的，我只想趁亂將你帶走，沒想到燒得這么快?！?/p>

他眼里的痛色將我絞得心中一窒，除了抱緊他，竟已無法做其他反應(yīng)。

“我一路快馬加鞭，不敢睡覺，不敢停下來休息，我害怕萬一我慢了一步，你就成了別人的妻子，還好，我終于趕到了?？墒悄敲炊嗳藝愕霓I子，我沒辦法靠近你?！?/p>

腦海中猛地想起今天攔轎子的乞丐，只覺身子都在發(fā)抖：“今日攔轎子的，是你？”我撫上他臉上的淤青，眼淚早已潰不成軍，“他們打你了？”

“我只想帶你走，可如今……”他低下頭，額頭竟有幾根銀發(fā)垂下，眼中盡是疲憊，“恐怕你就要陪著我葬身火海了。素素，你怕嗎？”

我抬起頭，眼里是他被火光映著的臉，所有恐懼在此刻盡數(shù)散去，我將他抱得更緊，“有你在，我不怕?！?/p>

一只手臂緩慢堅定地纏上我的背，他緩緩地閉上了那雙疲憊的眼，聲音越來越輕：“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了?！?/p>

火舌卷來的時候，我緊緊閉上了眼睛。

我想，這定是一場夢。

編輯/豌豆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