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又見快刀

揪立

北宋徽宗年間，兵部樞密使童貫帳前有一行刑官，人送綽號“鬼頭刀”柴豹。此人出身京城一屠戶人家。其父專給童貫府里送些熟食精肉，柴豹之父在生意場跌打多年，精于事故，好逢迎結(jié)交達(dá)官顯貴，又與童貫府上打上交道，生意上自然得利，人氣上也樂得歡喜。

一年，童貫為其父大擺壽宴，柴父缺少人手，就將兒子柴豹帶來做些下手活。壽誕晚間，突然有刺客闖入，連殺府內(nèi)十幾名侍衛(wèi)，眼看闖入內(nèi)廳。正在這時(shí)，一猛漢手持屠刀，攔著刺客去路，兩人廝殺了四五十個回合，刺客漸漸不敵。欲脫身想逃，那猛漢則越發(fā)的勇猛，一刀將刺客攔腰砍為兩截。

童貫化險(xiǎn)為夷，自然要對那出手之人加以褒獎。那猛漢垂立童貫面前卻也不緊張。童貫問其是何人？

猛漢抱拳稱，柴屠戶之子，柴豹是也。

童貫見柴豹相貌魁偉，一副勇士之相，便有心提拔，吩咐手下將柴豹留在了軍中，做了一名監(jiān)斬的行刑官。

從此柴豹有童貫的照應(yīng)，在軍中一路得意，飛揚(yáng)跋扈不可一世。軍中每有處決的逃犯，違法的軍士，柴豹都要親自操刀。這就讓軍中將士見了他都不免膽寒畏怯。

柴豹還有個習(xí)慣，行刑前夜總是要見一見被處決之人。喜歡看這些人生前對他的猥瑣之相，另外或許還可以詐些銀兩。

在宋軍征討起義軍方臘的時(shí)候，有名參將臨陣脫逃，依照軍法罪該當(dāng)斬。行刑前夜柴豹依舊提著一只酒壺，到牢里去見這名參將。參將和柴豹早有熟悉，知道自己明日難逃一死，索性說話少了拘束。

柴豹問那參將，有什么話要說嗎？言語非常傲慢。

參將坦然一笑，說，柴豹，我雖是臨陣脫逃，但非是怕死，而是不樂意做童貫等貪官奴才走狗，你也休想打我的主意。

柴豹有些動怒，將手中酒壺摔個粉碎。那我明日一刀一刀凌遲處死你。

參將不懼。柴豹，你自稱“鬼頭刀”，其實(shí)不然。別說江湖之上超過你的人很多，就是這軍中快刀勝過你的就有幾人。

柴豹火起，劈頭問道，笑話，這軍中誰的刀能超過我，現(xiàn)在就和他一決雌雄。

參將說，當(dāng)初你是軍中頭號行刑官，現(xiàn)在你不是了，因?yàn)樗戳荷降娜艘咽芰苏邪矚w順了朝廷。那梁山泊好漢個個都身懷絕技，軍威嚴(yán)整，隊(duì)伍中兩名行刑官，刀法了得，你根本不是對手。

他們姓甚名誰？

鐵臂膀蔡福，一枝花蔡慶。

柴豹?dú)鉀_牛斗，揮手一刀便將參將劈為兩半。鬼頭刀上沒染一絲血跡。

回到營帳柴豹心中悶悶不樂，天亮帶過一匹戰(zhàn)馬，抄近路向梁山大營而去。戰(zhàn)馬一路狂奔，穿田過野。眼看大營接近，前面有人攔住了去路。那人赤著兩條臂膀，塊塊筋肉如同油漆鐵打，左手持軍中令牌，對柴豹高喊，鐵臂膀在此。爾等身為宋將竟然馬踏農(nóng)田，依軍中戒律，貽害百姓者，斬之。

柴豹對著那人呸一聲，揚(yáng)鞭仍舊前趕。

那人將令牌插在腰后，抄起背后一面鋸齒砍刀，大喝一聲，只見寒光一閃，柴豹在馬上奔出數(shù)十丈開外，那馬匹停住不前，不住搖晃。柴豹再一抖動嘶韁，發(fā)現(xiàn)手中只攥兩縷空繩，那馬首早被大刀砍掉。柴豹被摔下馬身，回頭再看那漢子不知去向。

柴豹驚恐不寧，方知梁山軍中真有高人。

柴豹踉踉蹌蹌地向前趕，前面有一座茅屋，炊煙裊裊。柴豹聞有飯菜的香味，肚子里倍感饑餓。推柴門進(jìn)了屋子，見一個農(nóng)家女子正在燒飯，柴豹便想吃些飯?jiān)僮?。上前呼喊大嫂能不能方便些酒飯。女人問了一聲，是梁山的英雄吧！柴豹諾諾的點(diǎn)頭。女子將柴豹讓進(jìn)屋里，又灶前灶后地忙碌起來，不大會兒上來兩個小菜，一壺米酒。柴豹心焦，喝了幾口酒，胡亂填飽了肚子，坐在屋里生著悶氣，看那女人彎腰低首的收拾碗筷，身姿也算窈窕豐盈，不免就動了色心，撲過去撫摸其手。女人反抗，柴豹便霸王硬上弓。女人辱罵聲招來數(shù)名村民路人，紛紛舉叉弄棍圍著柴豹喊打。柴豹本來郁氣發(fā)泄不出，這回便上了蠻勁，拔出大刀砍倒兩人，奪路就走。忽見前面站定一白凈漢子，勁裝短靠，鬢角插一朵紅花頗受矚目。

柴豹橫刀一指，你是何人？

那人斥問柴豹，依軍中戒律，調(diào)戲良家民女，犯者斬之。

在軍中，還沒有人膽敢砍柴某人頭。

那人仰天一笑，口中振振有詞：堂堂儀表氣凌云，殺人到處顯精神。行刑問事人傾膽，一枝花枝鬼斷魂。

說罷將令牌插入路中央，從肋下緩緩地拔刀。柴豹大喝一聲，舉刀就剁，忽然脖頸一涼，感覺身子發(fā)飄，仿佛被那好漢拎到半中。轉(zhuǎn)眼一瞧，自己無頭的腔子還在幾米開外，做著揮刀姿勢。他感覺自己越走越遠(yuǎn)，一直看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模糊，沒了蹤影。

選自《當(dāng)代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