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藥

凌鼎年

必須拿到解藥，必須！否則，幫主必死無疑。因為幫內(nèi)幾位長老根據(jù)幫主遍體麻木、血脈逆行、不能動彈、不能說話的征兆，一致認為幫主中的必是四川唐家堡的唐門之毒，但具體中的什么毒，就不得而知了。連什么毒都不清楚，如何解毒？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幫主就這樣無藥可救而死去？幫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都又急又氣又火，可就是都沒有辦法。

怎么辦？時間刻不容緩，多拖一分鐘，幫主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

雪奴作為幫主的義女，急火攻心，嗓子也啞了。她意識到不管是買是換，是搶是偷，必須在天黑前拿到解藥，雖然她已為幫主封住了穴道，但假如不及時拿到解藥，幫主可能撐不過二十四個時辰。

正在大家急得六神無主的當(dāng)口，幫里的老法師回來了。老法師見多識廣，他給幫主把了脈，細看了幫主皮膚的顏色，沉思半晌后說：“幫主中的可能是‘五毒神砂，這乃唐門的一種毒藥?！彼钢鴰椭魇直凵系囊粋€個紅色的小點點說：“這極可能就是‘五毒神砂的砂粒所打的?！?/p>

雪奴想起來了，她曾經(jīng)聽幫主說起過，“五毒神砂”，就是把鐵砂以五毒煉過，三年方可煉成，奇毒無比，一旦打在人身上，若體膚有傷口，將終身膿血不止，無藥可醫(yī)。

此時的雪奴反倒心定了幾分，因為她知道幫主中的這毒，一時三刻還要不了他的命，這至少為弄到解藥提供了可能。

在老法師的主持下，召開了幫里高層的緊急會議。

老法師要求雪奴把幫主中毒的前前后后說一遍。因為老法師認為鎮(zhèn)洋幫與唐門素來并無瓜葛，更無仇怨，唐門平白無故為什么要向幫主下毒呢？

雪奴記得真真切切，昨晚，她與幫主騎馬趕回幫里時，在山腳下，見兩個蒙面大漢正在追殺一位中年人，那中年人精精瘦瘦，文文靜靜，一看就是位讀書人，絕不可能是奸佞之人，而追殺他的竟都蒙著面，顯然見不得人，十有八九不是好人。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幫主連想都沒有想，策馬上前，攔住了那兩個蒙面人，厲聲喝問：“朗朗乾坤，為何蒙面殺人？”

其中一蒙面人冷笑一聲說：“竟敢擋道，壞大爺?shù)氖?，活膩味了？?/p>

“說出殺人理由，否則休想逞兇！”幫主義正詞嚴(yán)。

“別與他廢話嚼舌根，一并廢了他?！泵擅嫒顺槌鲅g的三節(jié)棍就揮向了幫主。幫主一側(cè)身一揚手，抓住了那三節(jié)棍，用力一拉，那蒙面人就踉踉蹌蹌，差點跌倒。蒙面人不甘心，就勢一滾，在貼近地面的高度用三節(jié)棍狠狠地打了一下馬腿，幫主沒提防蒙面人有這一手，那馬挨了這一棍子后，本能地躍起前蹄，幾乎把幫主掀倒在地，幫主一個鷂子翻身，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地上，指著蒙面人說：“好小子，耍陰的。有本事真刀真槍，單打獨斗，來，別軟蛋?！?/p>

那蒙面人二話沒說，又揮起三節(jié)棍，向幫主的腦門劈來。幫主一個“仙人躲影”避開，再一個“移步換影”，繞到了蒙面人的左側(cè)，真想一把抓住蒙面人，不料另一個始終未動手的蒙面人突然朝幫主一揚手，幫主不由自主地發(fā)出“啊”的一聲。雪奴意識到不好，連忙抽出腰間的軟鞭，準(zhǔn)備與蒙面人格斗一番。

這時，幫主一個“旱地拔蔥”，躍上了馬背，朝雪奴說：“莫戀戰(zhàn)，快走！”

雪奴的軟鞭在空中發(fā)出了兩聲脆響，她一面斷后，一面護著幫主撤離。

幫主真是臨危不亂，他的馬在經(jīng)過中年人時，伸手一把將那中年人拉上了馬背。跑出三五里地后，已有了人家，這時，幫主已漸漸體力不支，他突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雪奴扶起幫主時，幫主已嘴唇發(fā)紫，面色發(fā)青，但他還是拼盡氣力對中年人說：“你快走！不要管我！”

中年人說：“恩人，你中毒了！莫非大俠是鎮(zhèn)洋幫的？”

雪奴點點頭，算是默認。

雪奴見幫主已不能再騎馬了，就去雇了一輛馬車，準(zhǔn)備把幫主送回幫里。

雪奴見幫主嘴一張一動的，知道他有話要說，就把耳朵湊過去，但聽得幫主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把馬給、給他，讓、讓他快、快走。”

中年人朝幫主磕了個頭，說了句：“后會有期?！本头砩像R走了。

等雪奴把幫主帶回幫里，幫主已話都不能說了。

老法師分析，這兩個蒙面人絕非善類，幫主與中年人非親非故，卻能以命相幫，看來這中年人與鎮(zhèn)洋幫有緣，幫主不會看走眼的。

老法師發(fā)出緊急幫令：凡本幫弟子，立馬尋找與唐門有關(guān)系的一切人，一旦找到解藥線索，立即匯報，不管用重金，用關(guān)系，用武力，都要救回幫主的命。

第三天就有反饋消息傳來：解藥有，但必須雪奴以身相許，只能雪奴一個人去取，不準(zhǔn)帶任何人同去，而且必須今晚天黑后去郊外的三里廟取。

老法師認為這消息來得太蹊蹺，很可能其中有詐。

但雪奴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有詐，也要去試試。如果真能救幫主，犧牲我雪奴又算得了什么?！?/p>

天漸漸擦黑了，雪奴換上夜行衣，腰纏軟鞭，準(zhǔn)備出門。

正在這時，有手下來報，有位中年人牽了幫主的棗紅馬，說要見幫主。

雪奴迎出門去，果然是那天救的中年人。

中年人拿出一個青花小瓷瓶，語帶感恩地說：“希望我沒有來遲，請趕快給幫主服下，這是西洋解藥?！?/p>

幫主服下解藥后，竟真的慢慢蘇醒了過來。

老法師與雪奴執(zhí)意要款待中年人，中年人說：“我還有重要的使命需要完成，恕我不能逗留?！?/p>

老法師希望中年人留下姓名。

中年人說：“不必了，我不想給你們留下麻煩?！?/p>

雪奴從后門送中年人出去時，忍不住問：“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為什么有人追殺你？”

中年人想了想，終于說出三個字：“同盟會?！?/p>

選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