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弗吉尼亞·伍爾夫基于生命詩學的女性主義

摘要 弗吉尼亞·伍爾夫是20世紀英國女性文學的代表人物，同時也是當代女性主義的先驅之一。伍爾夫的作品中流露著一種強烈的生命意識，并以此形成了一種有別于傳統(tǒng)的新詩學——生命詩學。伍爾夫的女性主義是一種建立在生命詩學基礎之上的女性主義，是具有伍爾夫個人特色的女性主義。

關鍵詞：弗吉尼亞·伍爾夫 女性主義 詩意性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弗吉尼亞·伍爾夫是20世紀英國最為著名的女性作家之一，同時也是當代女性主義的先驅之一。伍爾夫對于英國文學的貢獻是持久而又深遠的，并且引起了學術界廣泛而又熱烈的關注。伍爾夫的小說體現(xiàn)出一種強烈的生命意識，她對于生命有著一種極為敏感和強烈的體驗，因此她的小說具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細膩與柔美。伍爾夫不僅是一位出色的小說作家，同時也是一位深刻的文藝理論家。伍爾夫反對傳統(tǒng)詩學中的理性主義，反對傳統(tǒng)詩學中的男性主義，將現(xiàn)代小說定義為是一種對生命形式的記錄，從而創(chuàng)建了一種新詩學——生命詩學。在此基礎上，伍爾夫提出了她的女性主義。伍爾夫認為當代女性的問題，不在于沒有話語權，而是所有的女性所使用的都是男性話語，而不是女性話語。但是女性并不意味著要去建構一種女性話語去對抗男性話語，而是用一種超越性別的話語去描述女性生命的真實狀態(tài)。

一 伍爾夫的生命詩學

1919年，伍爾夫發(fā)表了其最為著名的文論《現(xiàn)代小說》，這部作品所引發(fā)的持久關注可能是伍爾夫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此后的二十年內，伍爾夫一直在思考“何謂現(xiàn)代小說”這個問題，并且發(fā)表了大量的小說作品。那么，在伍爾夫那里，現(xiàn)代小說或者說小說應該是什么呢？伍爾夫在經過思考后，給予了這樣一個答案：小說是一種記錄生命的藝術形式。在伍爾夫看來，沒有什么是不能夠作為小說題材的，尤其是和生命有關的一切都可以進入到小說之中。比如人的情感，人的意識，人的思想都是小說合適的素材。小說應該是多元化的，并不存在一種正確的標準，這是現(xiàn)代小說的基本特征，也是小說發(fā)展的方向。1940年，伍爾夫發(fā)表了《傾斜之塔》，可以說是其對現(xiàn)代小說一次總結性的闡述。在這篇文章中，伍爾夫將現(xiàn)代社會比作是一座“傾斜之塔”，周圍的一切都是搖擺不定的，都是模糊的，都是無法看清的，能夠看清的只有自己，因此能夠記錄的也只有自己。因此，現(xiàn)代小說成為了一種自身生命的記錄，這個記錄是最為真實的。此外，伍爾夫系統(tǒng)性地回答了“何謂小說人物”，“何謂小說形式”，以及“小說是否是藝術”等問題，并且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具有伍爾夫特質的生命詩學。

生命詩學是一種新詩學，一種不同于傳統(tǒng)的詩學理論。西方詩學是由古希臘思想家亞里士多德所創(chuàng)立的，是一種對詩歌創(chuàng)作及其價值進行研究的理論，亞里士多德繼承了柏拉圖的文藝理想，將詩學研究建立在了倫理學的基礎之上，強調詩歌的教育功能，因此對于那些缺乏教育功能，尤其是抒發(fā)個人情感的詩歌作品都視為是毫無價值的作品。亞里士多德對于詩歌的研究主要采取的是修辭學與語言學，因此“詩學”也被稱為“文科科學”。“詩學”是一種充斥著理性主義的文藝理論，其對于西方文學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但是它所提出的嚴苛的價值標準，對文學的發(fā)展也造成了極為嚴重的阻礙。伍爾夫的生命詩學針對的正是亞里士多德理論中那些僵死的部分。伍爾夫不僅肯定了現(xiàn)代小說的價值，同時積極地從事現(xiàn)代小說的創(chuàng)作，讓生命意識重新成為小說的主題。在伍爾夫看來，生命的形式是無限多樣的，小說作為記錄生命形式的藝術也應該是無限多樣的。作家應該思考的是如何真實地去記錄生命的形式，而不是去考慮修辭標準。此外，伍爾夫強烈反對傳統(tǒng)詩學理論中的“摹仿說”?！澳》抡f”是由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所提出的，在柏拉圖看來，藝術是對現(xiàn)實的摹仿，因此真實是藝術唯一的價值。柏拉圖的理論是建立在倫理學基礎之上的，而不是建立在美學基礎之上的。因此，柏拉圖對于藝術是否是美的并不在乎。在柏拉圖看來，如果藝術為了追求美，而犧牲掉真實，那么這種藝術就是沒有價值的，甚至是有害的。因此，按照柏拉圖的標準，現(xiàn)代小說很可能是完全沒有文學價值的，尤其是以喬伊斯和伍爾夫為代表的意識流小說，它的文學價值將被徹底抹殺。伍爾夫的生命詩學可以視為是對意識流小說的一種辯護，也可以視為對傳統(tǒng)詩學理論的一次反擊。

伍爾夫的生命詩學是一種建立在對生命進行觀照基礎上所形成的文藝理論，她強調作家應該觀照生命所具有的一切形式，尊重生命的形式，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一種輝煌，是一個值得記錄的對象。傳統(tǒng)詩學將真實作為文學作品價值的唯一標準是存在偏頗的，這是一種喪失審美維度的標準，沒有生命的作品是不會令人感動的，而缺乏生命真實的真實，其本身就是一種不完整的真實，甚至是一種虛假的真實。因此，伍爾夫的生命詩學對于現(xiàn)代小說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價值。

二 伍爾夫基于生命詩學的女性主義

1 女性寫作的條件

生命詩學是伍爾夫文藝理論的核心，同時也是其女性主義思想的基礎。伍爾夫的女性主義是一種傾向于重建女性內心精神世界的女性主義，寫作作為一種特殊的精神活動，對于伍爾夫而言，具有一種極為特殊的意義。英國是一個十分保守的國家，長期以來始終奉行著男權至上的社會原則。女性作家在創(chuàng)作條件以及社會地位等方面均無法和男性作家在同一個平臺上進行競爭。即便是簡·奧斯丁這位英國文學史上不朽的奇葩，生前的遭遇可謂是凄涼，不僅沒有獨立的書房，甚至害怕別人知道自己在從事寫作。但是，女性往往有著男性所不具有的堅韌毅力，即便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奧斯丁仍舊留下了為數(shù)不多，但皆堪稱為經典的文學巨著，讓不少須眉為之汗顏。

伍爾夫的一生也可謂是命運多舛，才華橫溢的她，倍受精神疾病的困擾，社會上對她的關注，更多的是她的私人生活，而不是她的作品，這讓其倍感痛苦。在《一間自己的房間》中，伍爾夫表達了對社會歧視的憤慨，同時也呼吁女性為爭取自己思想權利而斗爭。伍爾夫指出，如果女性想要從事寫作，她必須有錢，每年至少要有500英鎊的收入，而且還要有一間帶鎖的房間，這是女性獲得經濟獨立的基本標志，只有在經濟獨立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獨立地去表達自己的思想，自己真實的情感。而不用在男性的制約下，甚至用一種男性話語去從事寫作。伍爾夫深刻意識到，女性寫作的意義遠遠超過政治權力的斗爭，因為政治權力斗爭所采用的話語是一種典型的男性話語，女性在沒有構建起具有自身特色，甚至在超越性別話語之前是不可能獲得真正解放的。因此，女性必須獨立，必須寫作，必須獲得屬于自身的話語。此外，生命詩學對于女性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作用，女性作為一個不同男性的生命形式，應該更為關注其自身，從自身的特質出發(fā)，這是女性實現(xiàn)寫作的重要條件。

2 女性寫作的目標

伍爾夫在針對愛德華時期與喬治時期小說的研究過程中，深刻地發(fā)現(xiàn)男性意識形態(tài)對于女性性別建構所產生的極為負面的影響。男性作家對于女性的描述是主觀的，甚至是偏執(zhí)的，所有的女性形象是刻板化的，男性并未試圖去真正了解女性，而是按照自己的意圖去擺布，甚至是臆造女性形象。女性之所以遭遇到這種尷尬，首先是因為其缺乏經濟基礎，其次是因為其缺乏話語。因此，女性作家應該找到只屬于自己的話語，并且用這種話語去寫作。女性作家的寫作目的，也不再僅僅是寫作，或是表達自己的思想，更為重要的是要創(chuàng)造出一種只屬于女性的話語。伍爾夫的生命詩學，為女性作家指明了寫作的目的。女性作家必須從女性的生命特質出發(fā)，必須去表現(xiàn)女性的生命特質，才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女性作家。

同時，伍爾夫將寫作作為是女性作家實現(xiàn)女性解放的一種手段，同時也是女性作家的歷史責任。解放女性，則必須從構建女性話語出發(fā)。伍爾夫的生命詩學是一種觀照生命形態(tài)的文藝理論，并且為構建女性話語提供了理論基礎。在伍爾夫看來，作家應該真實地去記錄生命形態(tài)，而不僅僅對現(xiàn)有事物進行描述，恰恰相反，人類的情感、意識和這個客觀世界相比是同等重要的，以往過度忽視人類思想的創(chuàng)作理念是不正確的。也正是因為長期以來，忽視女性的生命形態(tài)，因此在文學作品中是看不到真正的女性的，看到的都是一些虛假病態(tài)、丑陋邪惡的女性形象。

此外，伍爾夫認為英國之所以沒有一個連續(xù)的女性文學傳統(tǒng)，不僅是因為女性一直處在惡劣的創(chuàng)作條件下，更為可怕的是社會一直不尊重女性作家的權利，男性始終用一種另類的眼光在看待女性，這對于女性作家而言是一種沉重的負擔。這點對于伍爾夫而言，可謂是切膚之痛。伍爾夫由于幼年時接連不斷地遭受精神打擊，造成其長期以來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擾，這成為了社會大眾的談資，對于一個作家而言，私人生活比自己的作品更為受到關注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情，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伍爾夫最后選擇自殺無疑是這種壓力的結果。

伍爾夫的研究主要針對的是英國女性作家，在她的努力下，不少籍籍無名的女性作家的作品得以重見天日，獲得了應有的歷史尊重。伍爾夫一生發(fā)表了大量的文學評論，這些作品對于重建女性文學傳統(tǒng)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在伍爾夫看來，這是作為一名女性作家應該承擔的歷史責任，也是作為一個女性作家必須的寫作目的。

3 女性寫作的話語權利

伍爾夫在研究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女性作家長期以來始終存在著一種男性思維的傾向，女性作家一直在用男性話語從事寫作，女性作家的基本寫作技巧也是從男性作家那里獲得的，在伍爾夫看來，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情況，這意味著女性的寫作失去獨立性和獨特性，這種寫作不是一種真正的女性寫作，而是一種異化寫作。女性必須從這種異化的話語中解放出來，作為女性作家則必須承擔女性話語的研究工作。伍爾夫將奧斯丁的文本視為女性話語的典范，盡管奧斯丁的話語中存在著男性話語的痕跡，但是作為一位杰出的女性作家，她的話語具有自身獨特的特質。伍爾夫指出，簡·奧斯丁的價值不僅僅在于其文學成就，更為重要的是，奧斯丁提供了一種女性寫作范式，讓女性看到應該如何像女人那樣去寫作。伍爾夫進一步指出，女性應該自由地去表達自己的思想，不應該受到男性思想的束縛，只要女性能夠想到的東西，就都有權利在其作品中真實地反映出來。此外，伍爾夫認為女性同樣不應該用女性話語去描述男性，犯男性作家曾經犯過的錯誤。在這方面，簡·奧斯丁已經為所有女性作家做出了一個良好的表率。伍爾夫甚至提出了一種超越性別的話語模式，一種既不同于男性話語也不同于女性話語的雙性別話語，伍爾夫認為這種話語更加能夠表現(xiàn)出生命的本質，更加能夠體現(xiàn)出生命中的意識與情感?？偠灾闋柗蛘J為女性應該奪回話語的權利，并且積極地從事寫作，表達最為真實的自己。

三 結語

伍爾夫的生命詩學是其文藝理論的核心，也是其女性主義的基礎。伍爾夫將寫作作為一種行動，通過寫作這種方式，重建女性的歷史，重建女性的內在精神，從而讓女性獲得真正的解放。女性應該從關注自身的生命特質出發(fā)，從建構獨特的話語出發(fā)，從爭取生存與寫作的權利出發(fā)。因此，從生命詩學角度出發(fā)，才能夠更為準確和深入地理解伍爾夫的女性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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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宋揚，女，1982—，山東濟南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工作單位：山東女子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