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歐文Anthem For Doomed Youth的隱喻藝術

摘要 威爾弗雷德·歐文的Anthem For Doomed Youth是一首刻畫戰(zhàn)爭殘酷畫面的經典詩歌，它反映了詩人對戰(zhàn)爭無情的聲討和對飽受戰(zhàn)亂之苦的人們的無限同情。本文從隱喻的角度對該詩進行修辭、文體和作者生命歷程的探討，以便讀者能更透徹地理解詩意。

關鍵詞：威爾弗雷德·歐文 隱喻 修辭 文體

中圖分類號：I106.2 文獻標識碼：A

一 引言

威爾弗雷德·歐文（1893-1918）是興起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的英國著名愛國詩人。這位英年“夭折”的詩歌天才給詩學界留下了一筆豐厚的文化瑰寶。在他犧牲后的1919年和1920年，他的40首詩歌相繼問世，歐文本人及其詩歌的地位也得到了世界的廣泛認可。歐文的詩歌大多反映了他對戰(zhàn)爭的所見所聞所感，詩歌中語言文字的運用、修辭文體的獨樹一幟，展現了他嫻熟的寫作技巧和矛盾復雜的情感經歷。

對Anthem For Doomed Youth這首詩的詩名翻譯各不相同，有《青春葬禮賦》、有《青春亡靈的頌歌》、有《厄運青春的頌歌》，但無論是那種翻譯法，它們都有著共同的主題——戰(zhàn)爭的罪惡、殘酷無情和年輕士兵們注定死亡的悲劇。歐文通過純熟的修辭隱喻手法，使戰(zhàn)爭在詩歌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嶄新描寫和對生命的審慎思索，他將戰(zhàn)爭這一主體透過西方對死亡悼念的宗教習俗現象，恰當采用隱喻在兩種不同的文體之間建立了新的聯(lián)系，給讀者帶來全新而驚奇的表達效果。本文借詩歌中的隱喻，分析隱喻在Anthem For Doomed Youth中的修辭藝術效果，并進一步說明詩歌的主題和文體特征等隱喻功能。

二 詩歌中的修辭隱喻

Anthem For Doomed Youth

What pass-bells for these who die as cattle？

Only the monstrous anger of the guns.

Only the stuttering rifless rapid rattle

Can patter out their hasty orisons.

No mockeries for them from prayers or bells，

Nor any voice of mourning save the choirs-

And bugles calling for them from sad shires.

What candles may be held to speed them all？

Not in the hands of boys，but in their eyes

Shall shine the holy glimmers of goog-byes.

The pallor of girlsbrows shall be their pall；

Their flowers the tenderness of patient minds，

And each slow dusk a drawing-down of blinds.

詩的大意是：年輕的士兵們像牲畜那樣無辜地死于戰(zhàn)場。世人升天，當有喪鐘哀鳴，當有牧師的祈禱和唱詩班的哀悼。可是，血腥的戰(zhàn)場上，人們聽到的只是魔鬼般的槍炮在怒吼——這便是可以聽到的為死者敲響的喪鐘；那噼噼啪啪的槍聲，便是對死者的祈禱；炮彈在空中呼嘯，故里的親人吹響了叫士兵們歸來的號角——這便是能聽到的唱詩班對死者的哀悼。死者欲升天堂，該有燭光引路?？墒菓?zhàn)場上并無祭壇，更無童男舉燭祭祀——但在死者那未瞑的眼睛里，人們可以看到“燭光”。死去的士兵沒有柩衣——就讓童女那蒼白的面容，當作死者的柩衣吧！戰(zhàn)場上沒有花圈祭奠死者——就讓耐心等待他們歸來的親人們那思念之情，當作獻給死者的花圈吧！戰(zhàn)爭期間，度日如年，每天傍晚都有噩耗傳來，親人們拉下窗簾，以示默哀。

這首詩是一曲悼念已逝的和即將死于戰(zhàn)場的英國年輕士兵們的凄涼挽歌。歐文在該詩中善用隱喻修辭來突顯詩歌的藝術感染力。詩名“Anthem For Doomed Youth ”是反語的經典，anthem的本義是贊美詩、頌歌，但縱觀全詩并無贊美之意，而是對注定要戰(zhàn)死沙場的士兵們的哀悼詩，整首詩布滿了對戰(zhàn)爭義憤的控訴，渲染了戰(zhàn)爭中非人道的屠殺，彌漫著悲戚的感情色彩，強烈反映了詩人在反戰(zhàn)和參戰(zhàn)的矛盾沖突中向所有的讀者發(fā)出的呼吁，希望他們同情奮戰(zhàn)在殺場上的士兵們，警告后代子孫戰(zhàn)爭殺戮的實質，反諷意味盡情彰顯、形象深刻，穿梭于字里詩行間。同時詩人為了抒發(fā)內心的悲憤和苦悶，在斟字酌句上匠心獨具，第一行詩中出現了who die as cattle的應用，把成千上萬作戰(zhàn)的年輕士兵喻為難以數計且時刻等待著被屠宰的牲畜，把硝煙滾滾的戰(zhàn)場形容為血腥彌漫的屠殺場。第二行詩中的he monstrous anger of the guns賦予了槍炮以生命的情緒體征，這是人的憤怒還是槍彈在發(fā)怒？通過隱喻描述了連續(xù)不斷的密集的槍炮聲震天動地，恰似魔鬼的怒號，死神的召喚，在讀者面前呈現出一幅戰(zhàn)火連天的悲慘景象。詩人歐文自小成長于基督教的氛圍，該教的教義對他的思想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讀者在詩歌里也見證到基督教的哲學精神。他把宗教里關于悼念死者的習俗和戰(zhàn)爭中的現實作了細致深刻的比較，教堂鐘聲與槍炮魔鬼一般的嘶吼，禱告聲與子彈不絕于耳的噼啪聲，唱詩班的歌聲與年輕士兵們的母親、妻子、女朋友哀切的呼喚聲，照亮通往天堂之路的燭光與濃烈的戰(zhàn)火硝煙，強而有力的比對更加渲染了戰(zhàn)爭給各國人民帶來的災難、痛苦、野蠻、殘忍和恐怖，清晰明了地道出了詩人對這場非正義戰(zhàn)爭的反感、惡心、蔑視，表達了對受戰(zhàn)爭之痛的人們的深切同情。

三 詩歌中的文體隱喻

文體特征的主要構成要素之一就是隱喻，它使詩歌語言更具有形象性；巧妙地運用隱喻手法是加強詩歌中語言文字藝術性和形象性的重要方法之一，從而抒發(fā)詩人的感情色彩。透過歐文詩中的修辭隱喻分析，整首詩將一戰(zhàn)的描寫帶入到了更高的哲學境界，從而體驗詩歌的文體隱喻特色。

于結構而言，整首詩共兩節(jié)，分為14行，上闋8行，下闋6行，是abab，cdcd，effe，gg的韻腳運用，格律是五音步、抑揚格的十四行詩，此格律完全與該詩的意境和主題相吻合，進一步烘托了詩意，集中體現了詩人那澎湃洶涌的情感。兩節(jié)詩都以設問句的形式開篇，借此質問戰(zhàn)爭為何？人類又為何而戰(zhàn)？再以回答延續(xù)詩意，反映出對戰(zhàn)爭的強烈省思。重復的結構在詩歌里錯落有致，感覺整體詩詞一氣呵成，貼切主旨，從始至終散發(fā)著悲愴和辛酸，如第一節(jié)詩中的“只有”（only），“沒有”（no，nor），第二節(jié)詩中的“不是……而是”（not…but），詩歌里充分展現了視覺意象（die as cattle，candles，girlsbrows，pall，flowers）、動覺意象（a drawing-down of blinds）、聽覺意象（patter out，passing-bells，voice of mourning，bugles calling）、觸覺意象（not in the hand of boys）、動覺意象（drawing-down）和抽象意象（candles， hasty orisons），這些意象的反復存在，交織出現，讓讀者如親臨戰(zhàn)場，觸景生情，感染到了戰(zhàn)爭的嚴酷和戰(zhàn)場上橫尸遍野的凄涼氣氛。詩人在陳述聽覺意象時，使用了頭韻和象聲詞增強感染力，這些詞在語音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文體隱喻，如stuttering riflesrapid rattle，patter等，其中又多含有短元音，強調了戰(zhàn)場上殘酷的屠殺、此起彼伏的哀嚎和生命的轉瞬即逝，加快了節(jié)奏的律動，產生了以音表意、以音傳情的文體效果。在shuttering riflesrapid rattle一句中體現了象聲與頭韻的結合，實現了音情義景的完全統(tǒng)一，實屬妙句。在后一節(jié)詩中，詩人加入了帶有長元音和雙元音的很多詞匯，如all，pall，eyes，good-byes，minds，blinds，brows，flowers等等，減緩了詩歌的節(jié)奏，描繪出拖沓、冗長、蒼白無力之感，象征著人們滿懷的哀思，表達了人們內心的沉重和對已逝士兵的深切悼念，飽含著無以言喻的痛苦。這種創(chuàng)作手法賦予了歐文的很多戰(zhàn)爭詩歌深入魂魄的悲郁情調，有力地渲染了他的戰(zhàn)爭悲劇的主題，也正是這種手法創(chuàng)造了黑暗、空虛、憤怒的意境，描畫了體驗戰(zhàn)爭的噩夢特質。詩歌的文體隱喻增強了詩意的表達力，在感染讀者方面起到了較好的作用。

四 詩歌隱喻詩人的生命歷程

歐文詩歌的主題、意象、人物、語言、文體等都帶有一定的宗教色彩，這與他成長的環(huán)境息息相關，他曾把從事神職奉為終身的事業(yè)，教義精神早已深植于他的骨血之中。他在一戰(zhàn)中出生入死，驍勇作戰(zhàn)，曾擔任過排長，也獲得過英政府授予的“英勇十字勛章”，是戰(zhàn)爭讓他親身體會到現實的殘酷和不由自主的死亡。歐文生前在他未編輯出版的詩集序言中寫道：“我首要關心的不是詩。我的主題是戰(zhàn)爭和戰(zhàn)爭的可悲。詩處在悲憐之中”。作為“戰(zhàn)壕詩人”，他的詩歌的基調都是對已逝者悲悼的挽歌，對肆意踐踏和葬送年輕士兵生命的戰(zhàn)爭的無情抨擊。例如Anthem For Doomed Youth，Arms and the Boys， Strange Meeting，At a Calvary near the Ancre等詩歌都揭露了戰(zhàn)爭的可怕、悲哀，士兵們對祖國、家鄉(xiāng)、親人的無比思念，對美好生活和生命的無限渴望；他也曾力圖在自己的詩冊目錄上突出寫作詩歌的動機，如“戰(zhàn)士的靈魂”，“戰(zhàn)爭中可怕的獸性”，“悲哀”，“未來將如何忘掉戰(zhàn)爭中的死亡”，“戰(zhàn)陣的愚蠢”等，戰(zhàn)壕中的事實促使歐文的詩風愈發(fā)地深沉，意象混雜重疊，用詞平實形象，獨特的詩體卷起無數的波瀾，印證著詩人心理和生理的成熟。

歐文在詩歌中正是透過作戰(zhàn)士們的視角重現了戰(zhàn)場上的腥風血雨，說明人類的愚蠢和戰(zhàn)爭的可恨可悲，用語言文字透顯了人們對戰(zhàn)爭的反感和憎恨，并通過基督教的宗教習俗與戰(zhàn)場現實生活的強烈對比隱喻了詩人內在探索的生命歷程——從博愛、仁愛和寬恕的基督精神到面臨相互殘殺的戰(zhàn)爭場面的痛苦和震驚。修辭和文體的隱喻深入詩人的思維意識，詩歌的創(chuàng)造成為了歐文的情感獨白，使詩意的發(fā)展與他本人相連的人生經歷產生新的鏈接，即詩人合一；詩歌中的隱喻與詩人的生命相互碰撞，產生互動，思索戰(zhàn)爭與生活、戰(zhàn)爭與人類、現實與情感等問題，使作者對自己生命歷程發(fā)出新的感悟。歐文的詩歌獨具一格，它不同于溫婉纏綿的愛情詩、神話般的英雄詩和無痛呻吟的田園詩。詩人跳脫了一般的以戰(zhàn)爭為主題的詩歌結構框架，但也并不是毫無目標地濫用字詞和結構，透過對已死去的和正要死去的士兵描寫，帶給讀者內心的震撼，隱喻的運用在詩中游刃有余，隱喻的功能在詩中得到極致的顯現，正是詩人真誠坦白、以人之憂而憂的終極關懷。

五 結語

從詩歌中槍炮子彈的怒吼到教堂唱詩班的贊歌，戰(zhàn)場上的一切被賦予表達人類之間相互殘殺的體悟隱喻。詩歌生動而形象地指出了詩人思想的矛盾和痛苦：既反對戰(zhàn)爭又不得不加入戰(zhàn)爭，既憎恨敵人又同情敵人，既有同伴戰(zhàn)死的哀嚎血腥場面又有充滿歌聲溫馨的祈禱場面。透過這些矛盾的情緒似乎在超越教義精神和人類的追求。這首詩歌的寫作難度不僅在于韻律、結構、意象等功能的體現，它寓意深刻，且觸及到人類對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反思，告誡人們戰(zhàn)爭造成的不可磨滅的災難，戰(zhàn)爭能帶來的只會是末日。

在鑒賞和閱讀歐文詩歌時，讀者應該先掌握詩中的意象，看它們是以怎樣的獨特方式反映現實，抓住暗含的詞義。接著展開豐富的想象力，正如弗朗西斯·培根所說：“歷史與記憶力密切相關；詩歌與想象力密切相關；而哲學則與理智分不開?！弊x者應學會張開想象的翅膀，去剖析詩人運用的表達方式所創(chuàng)造的意境和抒發(fā)的情感。最后，學會觀察詩歌用詞特點，究其文體結構，考察其語義語音功能，體察其語言的七情六欲，既要注意詩的局部又要顧全詩的整體，隨詩人的情感而動，發(fā)掘詩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努力創(chuàng)造思想情感上的交流和溝通，這樣才能進一步領悟和享受詩歌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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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黃春華，女，1982—，四川中江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文體學、認知語言學，工作單位：阿壩師范高等?？茖W校少數民族預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