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幕

余顯斌

王乃天之驕子?？墒牵熘溩?，也避免不了危險，諸如陰謀、兵變、暗殺等等。

王這次遇見的，是一次暗殺。

暗殺者，是一個小伙子——劉尚書的兒子劉志。

那天，一群和尚正忙著，在靈堂上超度亡靈。靈堂上，金鐃聲，還有和尚的誦經(jīng)聲，哐哐嗡嗡響成一片。突然，一聲“圣上駕到”，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下來，靜如一湖水，春風也吹不起一絲漣漪。

王來了，來祭拜劉尚書。

大家都愣了，劉尚書是王親自勒令自殺的，現(xiàn)在，王咋可能來祭拜？可是，不可能的事，卻正兒八經(jīng)地發(fā)生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王含著淚，恭恭敬敬地點上香，插在香爐里，喃喃道：“昨天處死你的，是一國之君；今天祭拜你的，是你當年的學生?！闭f著，跪下，輕輕叩頭。

是的，王，當年是劉尚書的學生。

劉尚書，當年是太子太傅，日夜教導王。

就在王祭拜時，刺客出現(xiàn)了，匕首還沒抽出來，就被宮廷侍衛(wèi)抓住。刺客嘛，大家都認識，是劉尚書兒子劉志，睜著血紅的眼珠子吼道：“暴君，我要報仇?！?/p>

王頓了一會兒，道：“你父按法當死！”

“胡說。”劉志道。

王拿出一張紙，交給劉志，這是一封信，劉尚書寫的，告訴鄰國，早日來攻，自己作內(nèi)應，事后平分江山，瓜分山河，自己君臨一方。

劉志看后，睜大眼，啞口無言。

大家知道了，都“啊”的一聲，呆住了，既而，為王的大仁大德感慨不已：這種罪，滅九族的啊，王不但不這樣做，還祭拜亡靈，千古少見啊。

更少見的是，王一揮手，讓放了劉志。

“啥？”大家一驚，以為聽錯了。

“啥？”侍衛(wèi)們也大吃一驚，以為聽錯了。

王一笑，告訴大家：“不知不罪嘛?！?/p>

侍衛(wèi)長跪下，勸王，如此大罪，謀刺君主，怎可放掉？王一皺眉，仍是一句話：“放人！”劉志被解開繩子，望望他，望望大家，又望望自己，長嘆一聲，無限愧疚道：“王，我有眼無珠，你不殺我，我又有什么臉面茍活人世，面對天下人？”說完，匕首一閃，插入自己胸部。

大家啊的一聲，呆住了。

王也啊的一聲，呆住了，接著，跑過去抱住劉志。劉志眼光已經(jīng)散開，又聚攏來：“圣上，家人——望——你周全啊！”

王點著頭，流淚道：“放心，有朕呢?！?/p>

劉志笑了，笑掛在嘴角上，人卻閉了眼。

一時，王的大仁大德布諸人口，載入史書：當今皇帝，以仁德待人，感化刺客，使其羞愧不已，刎頸自戕。刺客死后，當今圣上為其營辦后事，撫養(yǎng)老小—— 一代圣君，不亞堯舜。

全國上下，一片歡呼，高喊萬歲。

王，也在史書中，如一輪紅日，光芒照射。

在歡呼聲中，王一天天老去，一天天走向死亡，最終一病不起。那天，王的小兒子豐陽王回到京城，進宮來看他，王告訴豐陽王一個天大的秘密，劉尚書是和自己意見相左，被逼自殺的；那信，是自己寫的——弟子學老師字跡，還不容易嗎？

“那劉志——”豐陽王大驚，瞪大眼問。

“我抓了他全家，他必須按我的要求做，否則，全家斃命。”王惡狠狠道。

豐陽王一頭大汗，恍然不解。

“要坐穩(wěn)江山，贏得萬民稱頌，就得講術治，就得手段殘——酷——”王道，讓豐陽王把這話記下，太子回朝，登基之后，千萬告訴他。

當晚，王駕崩。

次日，豐陽王登基，假借王的旨意，一杯毒藥，賜給巡邊太子，強迫喝下，一命嗚呼。

后來，考古學家發(fā)掘王的陵墓，發(fā)現(xiàn)他的骨質中有中毒跡象，從而斷定，那夜，王不是病死的，是被人迫不及待弒殺的。下手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位鐵血篡位的豐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