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永將銘記

劉雅玄

“阿D，阿D，我喜歡你?！?/p>

我對著明媚的陽光，笑著大嚷大叫。

初三時有了化學(xué)課，我原只祈愿能遇到一位不太固執(zhí)不太笨拙的老師，沒想到我收到了初中階段最好的禮物。

他叫阿D，一位男老師。他的頭發(fā)老老實實地趴著，面部表情卻不老實。我忘不了他的眼睛，棕色的瞳中少有成年人的滄桑和疏遠(yuǎn)，有的是一點點頑皮，一點點穩(wěn)重。我沒見過如此充滿活力的老師，不是滑稽而是恰如其分的活潑。

我記得他的每一個實驗。每一次熄滅吊燈拉緊窗簾，教室都會異常地有氣氛。最令我銘記的是那一次——鐵絲在氧氣中燃燒。原本只是懨懨發(fā)紅的鐵絲，在進(jìn)入氧氣的剎那間，火星四射！耀眼的白光，在昏暗的教室中異常奪目。黑板映亮了，周邊失色，阿D的臉亮堂堂的。有人喊了句：“科學(xué)怪叔叔！”大家都笑了。有人喊著要求再做一次，他就真的又做了好幾次。我微微震顫，莫名地激動到眼中盈滿淚花。那樣奪目的光彩是鐵絲的能量，是蘊藏在物質(zhì)內(nèi)部的潛能，而阿D親手釋放了它。往日艱苦備考的日子里，我彷徨過迷茫過，但參差不齊困擾已久的浮躁居然在這一刻一掃而去，只因這樣明亮的片刻和淺顯的感動。

我愛化學(xué)，愛化學(xué)。我望著阿D亮亮的臉龐，暗暗說道。

次日，阿D理了頭發(fā)。有人笑著調(diào)侃道：“哎呀，不是被鐵絲燒焦了吧？”他認(rèn)真地摸了摸頭頂，說：“你壞哦?！彼荒樀恼\懇。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老頑童啊老頑童，雖然不老，但夠可愛！

他從不遲到。無論我來得怎樣早，他總已笑吟吟地站在黑板邊，看著每一位同學(xué)入內(nèi)。他總是把課講得活力四射。若某一段時間的教學(xué)沒有實驗，他會為此階段照本宣科的教學(xué)道歉。我不由自主地凝視他的眼睛，那眼睛像一個旋渦一樣，是知識的旋渦，精神的旋渦。我有時覺得心中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心思會在阿D的凝視下融化。

阿D也曾失約，或許只因我的苛刻而已。我作為組長主持有關(guān)感恩的主題班會，突發(fā)奇想要邀請任課老師參與班會，并安排了多個活動。我第一個去找阿D，但他已有會議安排，我只好做罷。我策劃了很久，為了邀請各位老師跑遍了兩棟教學(xué)樓?？墒钱?dāng)天，沒有誰到場。我狼狽地請求班主任給我片刻時間，我再去邀請、提醒，迎接我的卻是淡然的目光還有一些輕飄飄的承諾。“你等著啊，我一會兒再去”，有老師頭也不抬地說?！澳阆雀嬖V我是什么活動”，還有老師有些不耐煩地問我。我禮貌地說了再見，不再有請求的熱情。

那終于是一次失敗的班會。我像一只孤立的駝鳥一樣，干巴巴地主持，待到活動環(huán)節(jié)倉促地跳過。我就是這樣的完美主義者，若不完美，則徹底放棄。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收到了阿D的道歉。他主動走到我的面前對我說抱歉，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時，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了笑容?！皼]事沒事，謝謝您?！蔽业难矍坝徐F。阿D的笑那么輕易地暖融了我心中的冰。

然而期末考試，我失敗了。我自信滿滿，得到的卻是最差的結(jié)果。那一天下雪了，我在阿D的辦公室臨窗反思。雪花飄啊飄啊，無聲無息地伏在地面，然后融化。我的心卻一直在墜落，一直到不了底，那是一種讓人瘋狂的無著無落的感覺。阿D的臉在那一天有些陰，棕色的眼球染上了些許烏黑。我怔怔地望著他，指尖掐進(jìn)了皮肉卻不知曉。他看著我其他科目優(yōu)異的成績，還有唯一亮紅燈的化學(xué)成績，嘆了口氣。他語速很快地跟我講解我的失誤，我用力把他的話刻進(jìn)腦海。不知為什么，除了對我的成績的失望，我還感到了對他的一絲愧疚。

我要努力。必須努力。我要成為您最好的弟子。

我一次次跑到阿D的辦公室，詢問練習(xí)題中的問題。他每一次都會認(rèn)真地站起來，而不是舒舒服服地靠著軟墊為我講解。有一次他也遇到困難了，他慢慢悠悠地說：“我還真不會哦?！钡樕蠋еt遜的笑，還是說著說著就把題解了出來。他真誠地問我做這么多練習(xí)會不會累?！安焕鄄焕??！蔽艺f。

可是，我還沒有證明自己，畢業(yè)就已經(jīng)那么近了。您的心有多真誠，您對孩子的愛有多澄澈，我對您的喜愛就有多厚重。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耳邊的驪歌調(diào)子忽隱忽現(xiàn)。我想跑開，因為受不了這樣凄涼的曲子。阿D的背影依然充滿活力，可我卻漸行漸遠(yuǎn)。我有時會在夜里莫名緊張地想：如果教授高中化學(xué)的是一個糟糕的老師，我該怎么辦？只有珍惜，只要心中的敬愛還在，那些美好的回憶就不會走遠(yuǎn)。我這樣安慰自己，卻覺得有些牽強(qiáng)無力。我甚至?xí)刀氏乱粚迷傧乱粚玫膶W(xué)生，阿D將屬于他們，雖然也只是一年的過客。

“阿D，阿D，我喜歡你?！睖I水盈眶，我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您的活力您的熱情您的澄澈的眼睛，我怎么會忘？就像一場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的花雨，雖然短暫，但卻落花紛紛。

每一片，都是記憶。如果可以，永將銘記。

小編呂冉有話說

作者在來稿的時候，便跟我講，這篇文章是即將畢業(yè)的她送給阿D老師的禮物，希望能在中考前發(fā)表，并送給老師，讓他看到。懇切的心情無須多言，從文章的字里行間即可看出。這是一個懂得感恩的學(xué)子，在她單純美好的年紀(jì)里，對老師最真切的感情。也許星星們看到此文，心中已不自覺地映出自己的“阿D”老師的影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