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盡頭，會有蝴蝶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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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個男主的設定之后我跟清堯說：你怎么越寫越成熟了?。▽嵲谑翘幌裨捔?，清堯明明是個剛畢業(yè)的“小男生”啊……為什么會想出這么厚重的東西來?。?/p>

但當我看完他的故事，還是被故事里的一切打動了。這個對生活和大愛理解得如此深刻的“小男生”，是很值得多多壓榨的。（開始期待下一次的故事了，嘻嘻……）

先看這次的故事吧，亙古不涸的可不只是雅魯藏布江，還有心中的希望。

笑容定格的剎那，我看到雪域河川，還有宇宙洪荒，在藏區(qū)的土地，終年不涸——因為這片土地充滿希望。

01.有些人忙于生活，有些人奔于生存

我一路顛簸，跌跌撞撞拎著笨重的行李箱，站在酒店門口。隔著青銅嵌鹿皮的門，我依稀能聽到門后的喧囂與恣意，有人舉杯大笑說：“來，為我們的青春干杯！”有人含混不清地拼酒：“喝掉，大不了……回……回去打車！”

我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下衣領，還是推開了門。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僅僅是隔了一年的光景，青衫稚嫩的少年便盡數(shù)褪去了當年模樣。班長笑著摟過我的肩膀，甩甩手，寒暄道：“姜仲，你這可真不靠譜，大家伙都等你一個人呢！暗戀你的幾個女生都扯著嗓子，非說你不來，這同學聚會就不開了，是不是呀！”底下有人接過話茬，可這桌上杯盤狼藉倒是真的有些刺眼。

飯局上，大家互問近況，有人繼承家業(yè)成了企業(yè)家，嚷嚷著今晚我請客；有人投身藝術，北漂一年，拍了自己的電影，鼓吹認識多少明星，說趙薇其實跟黃曉明壓根沒感情；有人成了普通上班族抱怨老板苛刻，末了又不露痕跡地說了句去年年終獎才拿了五萬好少呀！引來一陣贊嘆。輪到我時，所有人都充滿了期待。

班長笑道：“姜仲，你當年可是咱班的風云人物，就連陸薇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快老實交代現(xiàn)在在哪發(fā)展？”他邊問邊四下掃了一番，突然一拍腦門，悶聲道，“我去，陸薇怎么沒來？”

我立馬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來。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我不緊不慢，說：“現(xiàn)在在西藏?！?/p>

“西藏，好地方呀！你小子原來是去援藏啦，覺悟真高！”

“我靠，西藏風景那么好，可真羨慕你，總要比我們這群在城市掙扎的苦命人要長壽呀！”

有人驚嘆有人羨慕，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句在西藏之后還有一句話沒好意思說出口——現(xiàn)在我在西藏，搞拆遷。

有些人忙于生活，有些人奔于生存，而顯然我便是后者。校招那年，我信心滿滿，仗著自己是學校風云人物，各類活動獲獎無數(shù)，以為定會獲得一份高薪的職位。那時候的我站在城市的中心，握著陸薇的手，我說：“總有一天，我要在這個城市扎根?！彼凵駬溟W撲閃，望著我，一臉崇拜?？晌聪胍宦房部?，臨近畢業(yè)我都沒找到一份工作。學校為了就業(yè)率打算，只有交了勞動合同方才能拿到畢業(yè)證，一氣之下，我就填報了去西藏援助的計劃。臨行前，剛巧是陸薇過生日，她站在蛋糕前，歪著腦袋，問我：“姜仲，是不是生日愿望都會實現(xiàn)?！蔽尹c頭。她笑得狡黠：“那我想你別去西藏?！蔽揖褂幸豢滔胧曂纯蕖?/p>

有人為了夢想，去西部支持建設傳播文明，有人為了未來，弘揚精神揮灑青春。而我，卻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去西藏拆遷。說起來可真諷刺。

02.光明與黑暗，就像左眼和右眼

回到昌都已經是凌晨，藏區(qū)的夜晚很是寧靜，星子離地面很近，似乎一伸手便能掬回幾顆。登錄QQ，頭像閃個不停。陸薇發(fā)來一條消息，短短幾個字——“我七夕結婚，你來嗎？”還有個是拆管辦的主任，他說：“明天八點全體同事開會，請勿遲到。”

我看了看時間，不早了，索性誰都沒回，便上床睡覺了。

高原的微微窒息感，讓我整個人沉浸在夢中，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是在一座高樓之上，挖土機排了一隊，塵土飛揚，陸薇站在樓頂，笑著說：“你拆呀，把我還有你的愛一同拆了吧?！?/p>

驚醒已經是早晨。

“這次事件有點難搞，上面非常重視?！敝魅慰人粤艘幌?，繼續(xù)道，“不過我希望同志們不要放棄，加大動員群眾，早日與廣大拆遷戶簽訂拆遷協(xié)議?！?/p>

我進來得晚，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偷偷問身邊的同事。

同事悄聲道：“你走的這些天出了點事，東陽花園那邊有個拆遷戶始終不肯拆遷，什么招都用了，人家死活不簽協(xié)議。”

我笑了笑：“看來資金落實得還是不夠到位嘛?！?/p>

“哪兒能呀，已經抬高了好多了，可……”

我有些詫異，大多數(shù)釘子戶都不過是希望補償提高一點，要求也不會太過分，難不成還真遇到了獅子大開口的主了？

我決定去會會這個難纏的主。

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廳黑壓壓坐滿了人，主任這兒心思倒是費盡了，看樣子是要把整個拆管辦轉移辦公場所了。沙發(fā)正中央坐著一位形容枯槁的白發(fā)老人，她臉色很臭，不管周遭勸說，嘴里始終兩個字：“不簽！”

主任氣得夠戧，伸出蘭花指，聲音微微顫抖：“你這是在拖社會主義后腿！”

我有些忍俊不禁，竟浮想聯(lián)翩到那句“薅社會主義羊毛”。

我走上前，盡力扯起微笑，聲音溫和：“老人家，拆遷重建是響應號召，您要是有什么物質方面的要求您就直接提，我們看看合理不合理，有問題可以協(xié)商嘛?！?/p>

她瞥了我一眼，語氣冷冰冰的：“我半個身子在土里的人，要錢有什么用，我說了不搬就是不搬！”

整個拆遷重建工程，陷入了瓶頸。東陽花園每天用大喇叭播報組織號召，每每路過便能聽到電流聲伴著音樂：“拆遷為民，堅決抵制不合理要求，希望廣大拆遷戶響應號召！”

一個月的光景，整個小區(qū)，僅剩下這么一戶。

主任在晨會上氣得差點吐血，有些憤慨道：“你說這老太太倒是圖個啥呀？孤零零一戶她也不嫌慎得慌？”

不要錢的拆遷戶，我倒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也還真有趣。

03.一只亞馬遜蝴蝶偶然振翅，可以引發(fā)美國龍卷風

接到陸薇電話時，我正在昌都的一家面館吃面。老板是當?shù)厝耍瑹崆楹每?，整個面碗塞得滿滿實實。熱氣蒸騰間，眼鏡上蒙了一層霧氣。

“姜仲，你還愛我嗎？”她在電話那頭語氣惴惴。

“愛。”

“所以你愛一個人的方式，便是將她拱手相讓與他人嗎？”她說完便掛斷了電話，聽著電話那頭“嘟嘟嘟”的聲響，被蒸氣打濕的鏡片竟似乎明亮起來。

在來西藏的第二個月，我攢夠一個月的工資，獨身去了上海。一路上坐火車硬座，幾十個小時的車程，來回倒車讓我疲憊不堪，以至于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我差點倒了下去。

她把我介紹給她的同事，笑靨如花，她說：“這是我男朋友，他叫姜仲?！?/p>

我們逛了外灘，去了淮海路、南京路，在MaxMara專賣店，她們一同看上一款衣服，素色收腰晚禮服裙，簡潔大方。女同事們起哄道：“我們要是有男朋友就好咯，陸薇快讓你男朋友幫你刷了……”我看了一眼標價，這件衣服居然要四千多，手微微顫抖了下，竟不知怎么開口。那時候我全身上下只有兩千多塊錢，還是我省吃儉用攢出來的。陸薇看了我一眼，馬上會意，笑道：“才不要穿這種裙子呢，太暴露了，姜仲會吃醋的?！?/p>

她一句話帶過，努力保全了我的自尊心，卻重重地傷害到了我。在此之前，我一度覺得就算距離再遠，也阻擋不了我們的愛，因為這之間千絲萬縷早已相連?？赡且豢涛揖褂行┗艔?，原來彼此的生活竟有了這么大的斷壑。我甚至給不了她幸福的生活，這是一種打擊。

我跟她說了分手，她問我為什么，我說我給不了你要的生活。她說，姜仲，那你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嗎？

我有些憤怒，大聲吼道：你跟我在一起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是的，沒有希望。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希望這個詞已經恨之入骨。整日淹沒在大西北的風沙烈日之中，我看不到希望；每日拆除這個城市的記憶，抹去城市的舊痕，我看不到希望。當所有青春被日復一日地打磨，一眼看去未來重復得如此相似，亦讓我絕望。

04.你就是這冰冷水泥，怎么會打動你的血肉之軀

六月快結束的時候，小城出了這樣一條新聞：有個老人在報紙上刊登出這樣一條尋寵啟事，但凡找到她的金毛愛犬，便把自己一生積蓄還有房產傾數(shù)贈予。一時間小城炸開了鍋，昌都不大，找一條狗還不容易。投機者一面嘲笑這老人是吃藥吃傻了，一面四處尋找。八卦的人靜觀一切好奇事情走向。當然，最忙的還是我們。

因為這個登廣告的老人，就是那位死活不搬的釘子戶。

“開什么狗屁玩笑？”主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是國家劃出來要重新規(guī)劃的地方，竟然用來換一條狗？記者同志，你們這時候就不要添亂了，好不好？”

《昌都日報》派了一個年輕的女記者過來，要我們協(xié)助采訪這位老人。她看起來二十多歲，年輕干練，一頭齊耳短發(fā)，笑容溫潤：“您不覺得這件事背后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嗎？相信通過我們的采訪，也能幫助您更好地溝通工作。”

“罷了罷了，小姜你陪張記者去一下?！?/p>

原來她姓張。

一到老人家，我們便吃了個閉門羹。老人一看到我就奓毛，跳腳道：“我說了不搬不搬就不搬，你別想進我屋?！?/p>

張記者看了我一眼，吃吃地笑，然后捋了一下頭發(fā)，便敲門：“老太太您好，我是昌都日報的記者，今天跟拆管辦的工作人員來是想采訪您一下，了解一下您和愛犬之間的事，幫助您更好地找到……”

我心說，這學新聞的就是不一樣，話說得一套一套的。老人推開一條門縫，躲在后面仔細打量了我們幾眼，方才放我們進去。

她突然松了口，說：“你們要想我搬也可以，得先幫我找到毛毛?！?/p>

我啞然失笑，張記者也很好奇，問：“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條狗呢？”

老人反問了她一句：“你親人走丟了，你找不找？”

她說，你們知道嗎？我老伴走得早，兒女又不在身邊工作，一個人無聊得緊?？烧l想到呀遇到毛毛，它剛出生便被我抱回了家，我吃啥它吃啥，沒想到它長得那么快，很快就齊了我的腰。

我生病時，它就拎著小籃子，帶上我的藥盒去藥房買藥；我夜里總睡不著，起來總會吵到它，它不叫不吠，站在角落里乖乖地守著我；我昏倒在地上，它硬是叫了一個鐘頭才讓鄰居發(fā)現(xiàn)送我去醫(yī)院。

人呀，總會很快老去，老著老著就走丟了好多人。我總覺得，這條狗，就像是我老伴的靈魂，一直陪在我身邊，不忍我受寒受凍，也不忍我一個人孤單。

她嘆了一口氣，說，你回去跟你主任說，我愿意搬，只要找到狗。

這個并不長的故事，讓我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詞語來形容我的心情，震驚抑或感覺荒唐。

用畢生積累的財富換取一只隨處都可以買到的狗，這無論如何也是不合算的?？蛇@位張記者倒是哭得稀里嘩啦，她一面流淚，一面呢喃：“我理解您的心情，我一定會幫您找到……”

回去的路上，她問：“姜先生，你對老人與狗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嗎？”

“?。靠捶?？”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覺得老人吧，有些愛狗心切了些?！?/p>

她看了我一眼，近乎鄙夷道：“沒想到你心跟這水泥一樣堅固，虧你還是血肉之軀呀?！?/p>

我心說，這怎么一個個都跟耶穌附體一般。她開口了，聲音像是來自上一個世紀。

她說：“這條狗，大概就是老人的希望吧。你知道嗎，這世界最強大的力量便是希望，能讓人從地獄奔向天堂。

“我前夫離開我的時候，順帶留下了一個剛滿月的孩子，那時候我剛辭掉上一份工作，又需要帶孩子，根本沒有一家企業(yè)會收我?？墒且豢吹胶⒆有ζ饋淼臉幼幽敲纯蓯?，我便硬是逼著自己要努力。

“男記者能做的事，我比他們做得更好，別人能吃的苦我也能吃。我背著孩子去雅魯藏布江采訪洪澇，去冰川雪域報道溫室效應。我猜這就是希望的力量吧?！?/p>

我呵呵一笑，不做任何評價。希望？所謂希望，不過是人們給自己打造的幻想未來，虛擬不現(xiàn)實，終將隨著時間的消逝而坍圮。

05.你是不是覺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我也經歷過意氣風發(fā)，試圖大展身手，充滿理想抱負的時光。初來昌都，我便愛上了這里，草原、宗教、人文風情，猶如一幅多彩的油畫，可往往現(xiàn)實總會給你來一發(fā)回馬槍。

一次拆遷中，一個釘子戶死活不肯拆遷，非要加一倍的補償金。年輕夫妻白天需要工作，便讓老父留在家中守著，不讓拆遷隊有任何可乘之機。未想因為周遭房子盡數(shù)拆除，導致承重墻坍塌，老人活生生被砸死在家中。

我依舊忘不了那對夫妻的嘴臉，他們拿著父親的慰問金和房屋補償，滿臉勝利者的笑容，竟一點悲傷都沒有。

我站在醫(yī)院門口，看著這一幕人間丑劇，有些愣怔。

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慈祥，他問：“小伙子，你是不是覺得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你甚至懷疑你的工作是否那么有意義，那么崇高？”

我想了想，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打量了我好久，方才嘆了口氣，說：“你以后便會懂了?！?/p>

總有人在你人生路途中問你這個問題，他們總會以智者姿態(tài)笑著問你，你是不是覺得你現(xiàn)在走的路錯了，你是不是覺得你做得不對，無非是想聽你說出一個“是呀”來承認自己的失敗和無助。

而陸薇問我的時候，卻是另一種方式，她幾乎咆哮般吼著：“難道你就覺得我們所經歷過的一切都是錯的嗎？”

這樣的問法，反而讓我不知如何回答。

06.你眼中的黑白對錯，不過是世界來回顛倒的同樣模樣

再次遇到張記者是在醫(yī)院，我感冒了，高原反應越發(fā)強烈，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讓我永遠閉上眼。感冒的原因很簡單，陸薇給我發(fā)了一封郵件，里面有幾百張照片，從相遇到相知，她在信的最末尾寫：“我想要的未來，不過是有你存在?！?/p>

我看著看著就看紅了眼睛，我心想一定是高原反應，卻未想還是沒忍住流出了淚。我在陽臺抽了一晚上的煙，夜晚的寒氣侵入身體，第二天便倒下了。

看來抵抗力差的不止我一個。張記者抱著一個西瓜頭男孩，笑著說：“淘淘，快叫叔叔?！?/p>

男孩聲音稚嫩，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叔叔，順帶咳嗽了兩下。

張記者有些無奈，聳了聳肩，說：“滿月那會兒沒好好照顧，現(xiàn)在體弱多病……”話音未落，便接到一個電話，神色立刻變了。

掛上電話，她表情嚴肅，說：“老太太病了，病得很重，就在重癥病房，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趟？”

我們趕到病房時，病房里黑壓壓全是人，許多昌都市市民看到老人找狗的新聞，紛紛帶來自家的愛寵，想送給老人解悶。這個平日里“囂張跋扈”的老人，現(xiàn)在安靜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插了不少管子。

她嘴里不斷在呢喃著什么，我湊上前去，方才聽到，她不斷地呢喃著幾個名字。跟著記憶的辨識，我方才恍然大悟，此時此刻，她最想念的還是遠在異鄉(xiāng)的子女。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老人的個人信息，順著號碼打過去，聯(lián)系到老人的子女。他們紛紛表示，會立刻趕回來。

昌都這樣的城市，交通還遠沒有北京上海發(fā)達，以前我總享受這與世隔絕的安靜恬淡，而這一刻我卻異常怨恨這交通的鄙陋。

他們趕回來時，老人已經停止了呼吸。醫(yī)院來了好多昌都市民，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有一排寵物蹲在角落里汪汪汪直叫。

張記者蹲在一旁默默流淚，小淘淘非常懂事，不停地撫摸著母親的后背。他說：“媽媽，你別哭，淘淘陪著你。”

老人被蓋上了一層白色床單，她的兒子站在玻璃窗前兀自紅了眼眶，隔著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聲音低沉且壓抑：“兒子不孝?！?/p>

拆管辦收到一封掛號信，是老人兒子寄來的合約，順帶一封信。信的內容不長，無非是講了這樣一些內容：外出工作的兒子，為了母親不孤單，便送了一只狗?？墒呛镁安婚L，母親患了重病，然而有狗的陪伴，她似乎一點事都沒有?？墒侨松L，寵物的一生卻相對短暫，這只狗逐漸老去，直到有天它快不行了，老人的兒子自作主張偷偷帶走了這只狗。他知道，只有老人堅信狗還活著，才會有希望活下去。

直到，他得知，在最后一刻，老人口中呢喃的是自己的名字，方才幡然醒悟。所有來自寵物的希望與期冀，不過是把對自己的愛轉移，而自己才是她最大的動力，活下去的動力。

我不是一個相信希望的人，可在這一刻，我也忍不住哭了。

我突然有些醒悟，原來我的希望從未離我而去，選擇來西藏，選擇努力工作，選擇與陸薇分開。這一切的一切，歸根到底，不過是希望她過得更好，希望她能擁有真正的幸福?？墒俏覐念^到尾都沒有問過她一句：“陸薇，什么是你想要的幸福?！?/p>

我撥通了她的電話，電話那頭她還在睡覺，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哭了好久。我輕聲問：“最近好嗎？”

她反問：“跟你有什么關系？”

“什么時候結婚？在哪兒？”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她說：“姜仲，你是真蠢還是假蠢，我陸薇這輩子只跟一個人結婚，那就是你，就在藏區(qū)，我要在雅魯藏布江邊和你牽手?！蹦┝耍盅a充了句，“我這邊OK了，你成不成？”

語氣連貫，就如同在問“你中午吃了什么”一樣簡單。

07.雪域河川，還有宇宙洪荒

婚禮在雅魯藏布江邊舉行，主任是我們的證婚人，整個婚禮來的人不多。江水淙淙，數(shù)千萬年前的冰川融化，流經藏區(qū)的土地，匯入長河。

主任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他儼然一位世外高人：“在我剛來藏區(qū)時，我也時常質疑，西藏需要拆遷嗎？拆遷不是大城市的特色嗎？我也時常懷疑這份工作到底意義何在。后來我明白了，所有新生事物的誕生，都必須要淘汰一部分老舊。我們拆掉的都是腐朽的過去，而未來即將在我們腳下奠基。”

他說：“年輕人，未來的路，可還長著呢。”

我看了一眼陸薇，她笑容燦爛，一如我剛遇見她時的模樣。角落里張記者沖我擺了一個OK的手勢，便拍了一張抓拍。

笑容定格的剎那，我看到雪域河川，還有宇宙洪荒，在藏區(qū)的土地，終年不涸——因為這片土地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