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
看病難,掛號更難,真的有那么難嗎?背著馬扎去掛號您見過嗎?沒病的生生掛號累出病來您信嗎?這些聽起來很“天方夜譚”的事情,每天都在我們身邊發(fā)生。
對于亟須治療的病人而言,掛號的方式有三種:連續(xù)數(shù)日的晝夜排隊,長達數(shù)月的網上或電話預約,再不就是購買“號販子”出售的高價號。拋開監(jiān)管部門高調炮轟“購號者”的“姑息論”、“縱容論”不談,撕掉道德的偽裝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第一種途徑成本太高,第二種等待時間漫長,老百姓選擇第三種方式似乎再自然不過。
排了五個通宵,依然一號難求
4月2日凌晨3點,北京一家口腔醫(yī)院的掛號大廳,門鎖著,燈沒亮。一群人在黑暗里寒暄,他們從門口開始,按照診療科室的不同,自發(fā)地排成了5隊。筆者初來乍到,摸不清頭腦,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指揮下站到了牙體牙髓科第五名的位置。
在這里排隊的,都算是戰(zhàn)友,大家聊起天來,可謂言無不盡。通過聊天筆者得知,排在隊伍前兩位的掛號者在前一天晚上九點左右就趕來排隊?!拔覀円呀洶玖苏淼臅r間,凌晨4點,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將會開放門診大廳,大家才能進入室內繼續(xù)排隊。”一位中年女子說,牙體牙髓屬于比較容易掛上號的科室,每天窗口能掛20個普通門診號和2—3個專家號。
與筆者相比,今年52歲的余淑華并不走運。她告訴筆者,自己打算到修復科掛號,已經連續(xù)排了5個晚上,至今仍未掛上?!白蛱?,我排的是第四號,輪到我時,不僅沒有專家號,連普通號都沒了。”對于“修復”這樣的“緊俏”科室,號販子從頭天中午就開始排隊,準備掛次日的門診號,一排就是20多個小時。
“我們和職業(yè)‘號販子不同,時間有限,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費在排隊上?!庇嗍缛A說,特別是外地來的患者,往往會選擇從“號販子”手里買號。對他們來說,如果當天看不上病,在北京耽擱幾天,吃住的費用遠遠高于購買“高價號”。
其實,現(xiàn)在北京市屬醫(yī)院八成的號源都投放到了網絡和電話預約平臺,如果窗口掛號難度大,為什么不選擇網絡或電話預約呢?一位姓高的患者坦言,“網上更難預約”。他告訴筆者,自己于3月底登錄網上掛號平臺后發(fā)現(xiàn),預約號已經排到了6月中旬。
遭遇號販子——5元變成200元的“藝術”
排隊的時候,筆者前后各有一名“號販子”湊過來“攀談”,梁軍便是其中的一員。他告訴筆者,自己代人掛號,“無論專家號還是普通號,一律只收200元”。而實際上,在這家口腔醫(yī)院,門診普通號的價格為5元、專家號7元。
更有甚者,200元的診療號并非是真正意義上的“高價號”!梁軍告訴筆者,在北京另一家口腔醫(yī)院的口腔黏膜科,專家號的“代購價”已經被炒到了3000元,而且供不應求。此外,阜外心血管醫(yī)院的專家號也被炒到了5000?6000元。
在交談過程中,筆者提到了自己掛號科室?guī)孜恢魅吾t(yī)師的名字,梁軍都很熟悉,并且準確地說出了他們的門診時間和放號數(shù)量?!坝行枰徒o我打電話,保證能夠掛上?!?/p>
作為掛號的“老手”,他甚至現(xiàn)場為筆者作起了指導,“掛普通門診,五點排隊占位、6∶50辦理診療卡、7∶00掛號剛剛好,絕對萬無一失。如果要是掛另一家口腔醫(yī)院,中午12點半左右排隊更合適。”
雖然自己已經充分把握了各大醫(yī)院的掛號秘訣,梁軍仍然認為,自己這行干得并不容易。除了不時有民警在醫(yī)院排查外,通宵的排隊也讓人筋疲力盡。在等待過程中,他多次表示,自己只需在門診開始前將掛號單交給患者,就可以回家睡個回籠覺了。
梁軍告訴筆者,今年冬天的一個夜晚,氣溫低至零下14度,自己在室外排了近13個小時的隊,只能靠不斷跺腳來取暖。盡管如此,在他看來,每天只需要排隊就能賺到幾百元,仍然是性價比較高的“工作”。
實名制掛號了,怎么“倒手”?
最讓筆者感到疑惑的是,現(xiàn)在普遍采取掛號實名制,“號販子”究竟通過怎樣的手段代人掛號呢?
在筆者就診的醫(yī)院,患者在掛號前,必須進行實名登記,并且建立診療卡?!盎颊咭残枰焉矸葑C號碼提前告訴你嗎?”面對筆者的詢問,梁軍坦言,在很多醫(yī)院,辦理診療卡的時候只需要填寫自己的手機號碼或身份證號,工作人員并不會現(xiàn)場核實相關證件,甚至很多“號販子”填寫的手機號碼、身份證號都是編造的。
如果只占兩成號源的窗口掛號存在著上述問題,那么,號源量高達八成的網絡平臺和電話平臺,是不是也存在“號販子”利用虛假身份預約掛號的現(xiàn)象呢?
4月10日,筆者登錄預約掛號網絡平臺,在“預約指南”中看到,患者首次預約必須進行實名注冊,并且登記真實姓名、有效證件號碼、手機號等基本信息。
隨后,筆者嘗試相關信息的注冊登記。在身份證號碼一欄,筆者把代表出生月日的4個數(shù)字改為“2月31日”這個不可能存在的日期,通過手機驗證后,注冊成功,直接跳轉預約掛號系統(tǒng)。
隨后,筆者又在電話預約平臺,通過上述身份證號碼進行預約,由于電話和網絡預約共享同一個資料庫,因此,筆者依然順利地進入了門診預約步驟。
而這種虛假身份的掛號方式僅限于給外地患者掛號,在梁軍看來,北京本地患者往往需要醫(yī)保報銷,而利用虛假身份掛號,治療費和藥費都不能報。相比較而言,外地患者因為沒有報銷問題,因此對虛假身份掛號的接受度更高。
“號販子”為什么有恃無恐?
在聊天過程中,筆者注意到,梁軍對自己的特殊身份并不避諱。究竟是什么原因,讓“號販子”對自己的“黑身份”有恃無恐呢?
此前,據(jù)央視“焦點訪談”報道稱,在同仁醫(yī)院留有案底的“號販子”超過200名,而這些人的照片和相關資料也被儲存在醫(yī)院的保衛(wèi)處。盡管如此,這些“號販子”,仍有近2/3的人繼續(xù)在同仁醫(yī)院“倒號”。
較低的違法成本成為“號販子”屢禁不止的原因之一。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規(guī)定,如果只有“倒號”“販號”行為,僅處以警告或200元以下罰款;情節(jié)較重的,處以5?10日拘留,500元以下罰款;對有聚眾“倒號”行為的,也僅對其中的關鍵人員進行10?15日拘留及1000元以下罰款。對于一個號能倒賣出3000元高價的號販子來說,這點罰款,完全付得起。
除違法成本低外,“號販子”屢禁不止的背后,是優(yōu)質醫(yī)療資源的不足和布局不均。
北京市醫(yī)管局發(fā)布的調研結果顯示,就診病人的大幅增加,使號販子問題更加凸顯。今年1月,北京市醫(yī)管局進一步“點名”市屬16家醫(yī)院為號販子的“重災區(qū)”。其中,包括同仁醫(yī)院和兒童醫(yī)院、首兒所的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特別是中小學生假期期間,上述醫(yī)院就診病人也會隨之增多。而積水潭醫(yī)院的小兒骨科,由于全國只此一家,病人常年聚集,寒暑假期間掛號難問題更為突出。
買號,擾亂市場秩序,必將讓日后的看病掛號難上加難。不買號,眼瞅著病人難受,家屬怎么可能穩(wěn)坐道德至高點?飲鴆止渴,也是迫于無奈。要想真正破解“號販子”迷局,還需有關部門多作為,將優(yōu)秀醫(yī)療資源進行合理整合。當病人上醫(yī)院直接能掛到號,“號販子”就不攻自滅了。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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