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名叫巴郎的狗

袁義翔

（一）

你習(xí)慣地搖著灰色的尾巴，用那黑黑的鼻頭輕輕嗅了幾下，便蹲在一塊破舊的水泥板上，靜靜地等候著。你害怕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地面。風(fēng)兒刮過，都會令你緊張得一動。你把瘦弱的腿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凌亂的灰在你的身上跳躍，像梳頭一般理順著你的毛發(fā)。你的身體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好像草叢里隨時會突然冒出某種動物，要咬斷你那由幾根骨頭支撐起來的小腿。終于，垃圾箱恢復(fù)了安靜。你抖抖毛，很快又進入了夢鄉(xiāng)，進入了那個屬于你的世界.......

（二）

僅僅一天安全地度過，但不知哪里還會充滿殺機呢？你一直在逃避，為自己年輕時犯下的大錯。你依然清晰地記得，三年前的你，踏著堅定的步伐，神色自然地盯著那個角落。你正準(zhǔn)備和前來挑戰(zhàn)的對手來一場生死搏斗。你依然是條經(jīng)驗不足的流浪犬，不管自己打過多少勝仗，不管自己的狗爪磨得多亮，也不管自己的技術(shù)一流，只管這場仗你是贏還是輸，你把危險拋于腦后，只把勝利戴在胸前。但令人震驚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對方的狗起碼有三只，它們在嘲笑你，在鄙視你。此時的你慌慌張張地盯著它們，華麗的灰毛彎曲著。對方如同箭一般刺向你。你的皮毛收縮著，神色慌張地逃走了，逃到了很遠的一個垃圾箱前，你停下了。開始提心吊膽地整天在這里巡視，因為你要生活。你變得瘦弱不堪，把最后的精力放在了緊要關(guān)頭。但讓你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天來得太快 了。

那是呆在這個垃圾箱最后的一天。陽光也如今天這般溫暖。突然，在你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一只雜種犬神出鬼沒般出現(xiàn)了。它殺氣騰騰的眼睛直射向你，你膽怯地站起，嚇得亂跳，皮毛豎起，眼睛倉促地看了眼這只討厭的雜種犬，并沖它狂吠了一聲，可腿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這條惡犬撲上去，一下咬住了你的耳朵，你痛得四肢亂擺，但這條惡犬顯然是只體格健壯的犬類，黑得如鐵一樣的毛發(fā)，在陽光下閃著亮光，大塊大塊結(jié)實的肌肉扭動著。你壯著膽又吠了一聲，緊跟著，你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鮮血染紅了你的皮毛。你一個翻踢把這只討厭的惡犬踢開了，而你卻重重地跌在了樹樁上。你搖了搖頭，伸出爪子向惡犬撲來，爪子如刀一般把這只惡犬身上的毛扒下了好大一塊，露出鮮紅的血肉。你的這一招快如閃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惡犬重重地摔了一跤，但它畢竟體格健壯，還沒等你反應(yīng)過來，它便已咬住了你的耳朵，只聽“嚓”的一聲，你的耳朵被撕下來多半。你忍住劇痛，撒開腿一個勁地瘋跑起來，可不久，你停住了，昏倒在地。

（三）

到底過了多久，連你自己也不知道。這時，你聽到了一個溫暖的聲音響起。你緩緩地站起，你已無法反抗人類的襲擊。你以為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卻被這位慈祥的老婦人救起，開始了另外一種生活。

老婦人為你清理了傷口，你終于可以活下來了。漸漸地，你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你的新家。這是一個只有你和老婦人居住的新家，雖然只有你們兩個，但你終于嘗到了關(guān)愛的滋味。不久，你的傷徹底好了，你又可以成天蹬著腿，使勁地瘋跑了。有時為了捉一只蝴蝶，為了和同伴們玩耍，你跑得遠遠的，但只要聽到：“巴郎，回來！”的親切呼喚聲，即使你的耳朵已經(jīng)傷殘，卻聽得清楚溫馨的呼喚，馬上義無反顧地回到家人的身旁。

這樣一個個美好的日子，卻因一場意外消失了。那是一個下午，你正跑出家門，去捉你愛玩的皮球，正在貪玩的你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一種不祥籠罩在心頭。你飛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你親眼目睹了主人昏倒在地。你不知如何是好，一陣陣狂跳并發(fā)出一聲聲撕心的犬吠。周圍的鄰居跑來，你看到最愛的主人被抬上了汽車。從此，再無音訊……

（四）

這個曾經(jīng)歡樂的家從此只剩下了你。那些歡快的往事，那些曾經(jīng)的幸福離開了你，你再也不跳了，再也不捉蝴蝶了，你只是靜靜地趴在地面，等待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大伙都被村子里有這樣一條忠實的狗感動著，人們帶來了食物和水，甚至還有面包和牛奶，有時還會有骨頭。即使這樣，也無法再使你重返光輝，你的毛發(fā)一天比一天凌亂不堪。

又過了一年，你已老的骨頭發(fā)軟，此時的你再也動不了，孤獨始終籠罩著你，你期盼的眼神告訴我們，你要等，一直等著主人歸來……

你是否又聽到了那一聲呼喚：“巴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