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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是兒登天的梯

    2013-04-29 00:44:03三秋樹
    黨員文摘 2013年8期
    關(guān)鍵詞:肉串小青年拉車

    三秋樹

    我考上大學(xué)那一天,從未進(jìn)過城的父親作了個決定——帶著母親到城里來打工供我讀書。

    父親剛進(jìn)城時,只是干些建筑小工之類的活兒,后來,他發(fā)現(xiàn)我們學(xué)校旁邊的小吃店生意都很火,于是向同鄉(xiāng)借錢,在我們學(xué)校的西門口租了個燒烤攤。父親的鋪?zhàn)雍芸祛櫩陀T,真沒想到,那樣一間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子,每個月竟可以凈賺5000多元。

    父親總是在打烊后就著當(dāng)天賣剩下的肉串,讓我陪他喝上點(diǎn)小酒。喝了酒的父親讓母親數(shù)錢給我看,然后對我說:“兒子,爹知道讀了大學(xué)并不意味著就徹底改寫了命運(yùn)?,F(xiàn)在,不少大學(xué)生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工作了,賺的錢還沒有我一個賣羊肉串的多。爹想告訴你,人的命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你更要記得一點(diǎn),只要為人誠實(shí)善良,就遍地是黃金,處處都有機(jī)會。”

    大二那一年,母親不幸病逝,只剩下父親獨(dú)自守著燒烤攤。他對我說:“在這城里買個房子不容易,爹得幫你把首付錢置下,等你成家立業(yè)了,我就回鄉(xiāng)下養(yǎng)老。我這夢里夢外全是鄉(xiāng)下的人和事?!蹦赣H走了,我終于體味到了何為相依為命。我也決定畢業(yè)后不再讀研,早一點(diǎn)工作,早一點(diǎn)讓父親過上不必如此辛苦勞作的日子。

    大四暑假的一天晚上,我在父親的燒烤攤幫忙。即將收攤時,來了四個社會小青年,明顯已經(jīng)喝高了。他們叫了肉串和啤酒,父親便勸他們:“孩子,喝得也差不多了,早點(diǎn)回家,免得父母惦記。”

    那四個人當(dāng)場跟他發(fā)火:“怎么,怕不給你錢啊。叫你上啥就上啥唄,少廢話。”父親沒有跟他們計(jì)較,默默地烤肉串。父親烤好肉串后,我給他們送了過去。一個小青年對我說:“太咸了?!庇谑?,我把肉串拿了回去,重新烤了新的,等到再送過去時,另一個小青年又說:“忘了告訴你,我不愛吃烤得這么焦的?!笨吹轿艺驹谀抢铮谌齻€小青年站起身來把我的眼鏡搶了過去扔在地上說:“一個臭賣燒烤的,戴眼鏡裝斯文?!边@時,父親走了過來,撿起我的眼鏡,對那四個人說:“肉串我再重新烤給你們?!痹诤髲N,父親小聲地對我說:“他們喝多了,別跟酒鬼一般見識?!蔽艺f:“知道了?!?/p>

    新的肉串烤好后,父親送過去,他們卻堅(jiān)持要我來送。于是,我把盤子端給他們。這時,一個小青年拿起還很燙的釬子扎我的胳膊。我終于忍無可忍地對他們說:“你們再鬧事,我就報警!”這句話激怒了他們。四個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開始對我拳打腳踢。父親沖過來拉架,他們其中兩個人抱住了他,剩下的兩個人則把我踹倒在地,不分頭腳地拼命踢著。混沌之中,我聽到一聲山一般的怒吼,然后,一個小青年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他三個瘋了一般逃跑了。

    四周終于靜了下來,我只看到父親手里拎著切肉的尖刀,冷靜地對我說:“報警吧。”

    父親被判了死緩。在法庭上,父親只說了一句話:“別當(dāng)著一個當(dāng)?shù)拿娲蛩暮⒆??!?/p>

    每個月我都會去看父親,給他帶去一個又一個好消息:我工作了,月薪5000元;我辭職了,自己開了一家公司;我在談戀愛,女孩想來看他;他的孫子出生了……不是炫耀,只是想留個硬漢的形象在他心中。

    每一次,父親都笑著說:“意料之內(nèi),意料之內(nèi),我兒子可不是白給的?!逼鋵?shí),我看得出來,他心里很難受,就像每一次我走出監(jiān)獄都會一個人在路上放聲痛哭一樣。父親說“別惹孩子他爹”,而我從此也懂得:不能在父親面前落淚。

    記得那時母親還在,有一年過母親節(jié)時,我拿獎學(xué)金給母親買了一條項(xiàng)鏈。父親羨慕地說:“這世界上還是當(dāng)媽的最好啊,你聽那些歌唱的,什么世上只有媽媽好,什么上學(xué)的書包是媽給縫的,餃子是媽給包的。可輪到咱當(dāng)?shù)哪?,不是登山的梯就是拉車的牛,更慘的是,還口口聲聲說:希望你下輩子還做我的父親……”他說完這話,我們一家三口笑得直不起腰來。

    記憶很暖,現(xiàn)實(shí)很疼。從此,快樂悲傷時,我都會一個人在心里唱那首歌——《父親》:“那是我小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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