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程
【摘 要】科學劃界(Demarcation of Science)歷來存在本質主義和建構主義之爭。前者認為存在某一獨一無二的標準來界定科學和非科學,后者認為科學劃界其實是社會的建構過程。但是本質主義囿于科學自身而忽視社會歷史因素對科學的影響而落入獨斷論的困境;建構主義雖是對科學認識的一種發(fā)展,將科學作為具體概念而對待,但因過度強調社會歷史因素而消解科學的本質而陷入相對主義的泥淖。
【關鍵詞】科學劃界;辯證邏輯;本質主義;建構主義
一、本質主義的科學劃界標準
追問科學劃界的思想淵源,我們可以把巴門尼德的“知識與意見”的區(qū)分作為其理論始祖。在古希臘,雖然作為現(xiàn)代意義的科學尚未產生,科學作為自然哲學而存在,但是我們依然能辨別出作為科學學科的模糊標準和作為科學的知識形態(tài)的特征。亞里士多德認為哲學是研究作為“存在的存在”,而科學的對象是研究事物確切而真實的原因本身??茖W所采用的方法是三段論,概念的清晰是科學論證的要求。[1]
進入中世紀,奧古斯丁通過訴諸感覺、理性和倫理來界定科學,認為科學是通過感覺和經過理性推理所獲得的確實可靠性的知識;托馬斯·阿奎那認為科學、哲學和神學三者都是對上帝真理的認識,只是所使用的方法不同,認為科學認識是外感覺和內感覺的結合。他認為“主動的理智”將感覺的知識轉變?yōu)槠毡榈目茖W真理;羅吉爾·培根把數(shù)學和實驗當成是科學知識的基礎,必修通過推理和經驗才能獲得科學知識;司各脫把科學定義為“具有必然對象、確定性、以證據(jù)為基礎、三段式推理的方法”;奧康則認為科學的對象是命題,以及命題的詞項所指稱對象的不同分為實在科學和理性科學,對命題的判斷才能形成科學知識,科學與其他學科的劃界標準是經驗證明和邏輯自明。[2]
近代科學家,如牛頓、伽利略把科學界定為確定可靠的可以被證實的知識。到19世紀,孔德和馬赫用方法的獨特性作為科學與哲學的劃界標準,直接奠基了邏輯經驗主義的思想源泉。[3]
進入20世紀,當科學哲學正式成為一門獨立的研究科學的哲學學科之后,科學劃界問題開始凸顯其學術價值,并成為此后百年科學哲學研究的四大主題之一。不同的科學劃界標準不斷提出。邏輯經驗主義認為科學與形而上學的區(qū)分標準是經驗可證實性。波普認為科學理論是全稱命題,對于全稱命題的經驗論證不能邏輯上保證全稱命題的真值,所以提出證偽主義,認為科學與非科學的區(qū)別在于可證偽性,認為一個理論的可證偽性越高,則價值越大。批判歷史主義的庫恩則從科學發(fā)展的事實出發(fā),提出無論證偽主義還是證實主義都無法科科學的發(fā)展,認為科學與非科學的劃界標準在于是否存在一種研究范式,包括該學科共同體所認可的方法論,解決問題的方法,或對問題的認識,科學的進步在于范式的轉變。此后拉卡托斯提出科學研究綱領,將證偽主義和證實主義,以及范式融合在一起。
從巴門尼德“知識與意見”的劃界到拉卡托斯的科學研究綱領,科學的本質主義一直貫穿學者對科學的認識??茖W的本質主義者認為從科學中可以“分辨出某些獨一無二的、必要和確定不變的性質”。[4]上述的各種劃界標準都體現(xiàn)了這種特質。
本質主義雖然能夠給出科學非科學劃界的獨一無二的標準,但是它將科學當成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來處理。所謂抽象概念,是指那種孤立地、片面地反映對象的抽象普遍性和抽象同一性,反映對象個別或部分規(guī)定性的概念。[5]具體而言,本質主義的問題就在于將科學發(fā)展的某個階段從呈現(xiàn)出的特質當成是對科學整體的把握,以至于喪失了作為具體概念的科學所反映的對象多種規(guī)定性。
二、建構主義的科學劃界標準
從科學社會學角度研究科學的劃界,涉及到以下幾個問題:科學止于何處,社會或技術從哪里開始?科學與非科學的界限在哪里?哪些主張或實踐是科學的?誰是科學家?什么是科學?[6]托馬斯·吉瑞恩將區(qū)別于本質主義的科學劃界的另一種方法稱為建構主義,認為科學社會學的研究就是“在科學家、可能的科學家、科學評論家、新聞記者、官僚以及其他對此感興趣的團體從事科學與非科學的劃界工作時,注視他們在社會中究竟如何從事劃界—活動”。[7]
雖然托馬斯·吉瑞恩將默頓的科學的精神氣質劃界標準和庫恩的范式標準當成是本質主義的一種,但是筆者認為這兩者和上述的本質主義還是有區(qū)分的。簡單來說,在科學社會學之前的本質主義是將科學的本身所具有的邏輯結構以及所采用的研究方法當成是科學劃界的標準,但是默頓則從科學的建制中去探尋科學與其他組織形式的區(qū)別,本身就是對科學這個概念的多角度理解。而庫恩用范式,也就是“科學研究中的神秘約束,對選題,術語到研究方法和成果的判定[8] ”,同樣擺脫了單純的科學劃界的獨一無二的標準的限定,而從整體看科學與非科學的分界。所以從這一角度講,默頓和庫恩的劃界標準并不屬于本質主義的范疇,而是把作為具體對象的科學做歷史和共時的研究后的結果。
作為從劃界到劃界—活動(boundary—work)的轉變,在科學社會學中存在對劃界—活動的經驗性研究的四個范例[9],包括壟斷、擴張、排斥和保護。所謂壟斷通過研究作為文化權威的科學知識產生,知識的生產者以及知識生產的目的來描述科學的劃界活動;擴張范例研究不同的學科如何被納入科學的領域;排斥反例通過研究科學共同體內部如何拒斥不合格成員從而保衛(wèi)科學的權威來說明科學的劃界是認為的約定;保護的劃界范例則是認為科學家通過保護共同體的內部資源和特權來保衛(wèi)科學的邊界。這四種劃界—活動范例擺脫了科學對象、科學研究方法、科學的邏輯體系等本質主義的劃界方式,給我們呈現(xiàn)了科學更為廣袤的外延和深厚的內涵。
辯證思維中的具體概念是從整體上反映對象多種規(guī)定性的統(tǒng)一,反映對象具體普遍性和具體同一性的概念。[10]從這個角度出發(fā),科學社會學中科學是出于社會、技術之中的科學,是出于一定語境下的科學,具有活生生的內容。作為抽象概念的科學僅僅是單純的邏輯系統(tǒng),,割斷了科學的歷史發(fā)展,用單一的靜止的規(guī)定性取代了科學本身的復雜性和矛盾運動發(fā)展的特點??茖W作為一種處于歷史的辯證的運動中的對象,本身就要求我們用辯證邏輯的思維去把握它。從本質主義到建構主義的發(fā)展,是抽象概念向具體概念的發(fā)展,是“認識由淺入深,向理性思維高級階段發(fā)展的必然[11] ”。
三、結語
為科學劃定界限,既是對科學的一種保護,防止其受到科學外部異質因素的侵擾,促使其自主的發(fā)展,也是限定科學的作用范圍,防止唯科學主義的盛行而過多侵占人文學科的生存空間。另一方面,為科學劃定界限,也是全面認識科學的一條有益途徑。本質主義和建構主義為我們打開了科學豐富的內涵,讓我們觸摸到科學多樣的外延和豐富的內涵。
【參考文獻】
[1]炎冰.論亞里士多德的科學劃界觀[J].自然辯證法研究,2001(7).
[2]炎冰.中世紀科學劃界思想論綱[J].自然辯證法研究,2001(3).
[3]孫孝科.科學與非科學劃界標準的歷史演變與評價[J].南通師范學院學報,1999(3).
[4][6][7][9](美)希拉·賈撒諾夫,杰拉爾德·馬克爾,詹姆斯·彼得森,特雷弗·平奇編.科學技術論手冊[M].盛曉明,孟強,胡娟,等譯.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04:300.
[5][10][11]賀善侃.辯證邏輯與現(xiàn)代思維——辯證思維藝術及應用研究[M].上海:東華大學出版社,2010:30.
[8]吳以義.庫恩直解[J].自然科學史研究,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