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模父親

阿麗

這是一位不幸的父親：11年前，兒子身患障礙性貧血癥，長期的治療，讓原本富裕的家庭變得一貧如洗；5年前，女兒又不幸查出白血病……面對一雙絕癥兒女生命告急，而自己又債臺高筑借錢無門的窘境，這位父親并沒有放棄，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出賣”自己，以當裸模的方式賺取孩子的救命錢。兒女得知后，先是不理解，繼而被這份偉大的父愛所感動。先期治愈的女兒勇敢地站出來捐出骨髓拯救哥哥……同時，“裸模父親”的故事也得到了社會的關注，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終于迎來了朗朗晴天……

“富爸爸”遭厄運，

傾家蕩產(chǎn)拯救絕癥兒女

2002年8月的一天，正在桑樓小學讀三年級的趙鵬，忽然暈倒在操場上，被老師送進了醫(yī)院。當趙長永聞訊趕來，拿到兒子的檢查結(jié)果后，頓時如雷轟頂：趙鵬竟然被確診患有嚴重的再生障礙性貧血癥！趙長永坐在病床邊，看著兒子稚嫩的臉龐，不禁心如刀絞：小家伙才剛滿8歲啊，為何卻遭如此橫禍？

今年47歲的趙長永，家住河南省永城市雙橋鄉(xiāng)桑樓村。因頭腦靈活，又吃苦耐勞，他曾創(chuàng)辦過養(yǎng)豬場，成了村里第一個“萬元戶”。2000年，趙長永又開起了采沙廠，家境越發(fā)殷實起來。更令他欣慰的是，妻子賢慧體貼，兒子趙鵬和女兒趙欣聰明伶俐，日子過得幸福安康，令人羨慕?？墒?，如今這個飛來橫禍，一下子就打破了這個家庭的平靜。

趙長永再也無心打理生意，而是帶著孩子輾轉(zhuǎn)于商丘、鄭州、北京等地四處求醫(yī)。各大醫(yī)院得出的結(jié)論大同小異：要么讓女兒趙欣為哥哥做骨髓移植，要么趙長永和妻子再生一胎，用嬰兒的臍帶血為趙鵬做干細胞移植。

女兒欣欣當時才5歲，夫妻倆擔心手術出問題，舍不得讓她去冒險，于是他們只得選擇第二種方案——再生一個能拯救哥哥生命的孩子。

2003年7月，在夫婦倆的期盼中，擔負著特殊使命的小兒子趙鴻翔呱呱墜地。可是，夫妻倆尚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卻聽到一個令他們欲哭無淚的消息：臍帶血干細胞的提取和保存技術要求很高，他們所在的這家醫(yī)院由于疏忽，竟錯過了最佳提取時間，寶貴的臍帶血因發(fā)生凝固而失去了效用！這一噩耗令趙長永感到天旋地轉(zhuǎn)，不禁全身一軟，癱倒在地。

“臍血救子”的希望破滅后，夫妻倆只剩下一個選擇：等女兒成年后，讓她為哥哥捐骨髓。但兒子的身體能不能撐到那一天，誰心里也沒有底。夫婦倆只能眼巴巴地盼著天真乖巧的女兒快快長大，好從猙獰的病魔手中奪回她哥哥的生命。

好在藥物的作用下，趙鵬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趙長永戰(zhàn)戰(zhàn)兢兢，每天晚上都要去孩子們的床上挨個摸一摸，數(shù)一數(shù)，才能放心去睡。但他做夢也想不到，厄運再次襲來。

因為女兒經(jīng)常臉色蒼白、渾身無力，2008年7月，趙長永在大兒子的主治醫(yī)生建議下，帶女兒做了一個血常規(guī)檢測，不料，檢查結(jié)果令他如墜深淵：11歲的女兒竟然患上了白血病！趙欣立刻住進了醫(yī)院。望著躺在同一間病房里的兩個苦命孩子，趙長永悲痛欲絕。

又一個打擊隨之而來。幾個月后，一名自稱在廣州當包工頭的朋友，極力慫恿趙長永投資35萬元購買一臺挖土機，說是可以到南方掙大錢。為了給一雙兒女看病，此時的趙長永早已花光了家里多年的積蓄，手中僅剩一個沙場和一個養(yǎng)豬場了。急于賺錢拯救兩個孩子的他，不顧妻子的反對，賣掉了這兩個場子湊了30萬元錢，然后全部交給了這個朋友。不料，朋友拿到錢后一去不返，趙長永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兒女的救命錢就這樣沒了，這位堅強的漢子難過地流下了眼淚。

此后幾年，為了給一雙兒女治病，趙長永欠下了一屁股的債。為了掙錢，在醫(yī)院照顧兩個孩子的同時，他還打了兩份工：白天做醫(yī)院的保潔員，夜里給其他患者當護工。這位昔日風風光光的“農(nóng)民企業(yè)家”，每天都要為癱瘓的病人洗臉擦身、端屎接尿，有時病人情緒不好，還會莫名其妙地訓斥他，甚至罵他，趙長永卻只能在一旁賠笑臉……趙長永的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在家照顧老人和幼子的同時，也開始做手工活賺點錢補貼家用。

當裸模賺藥費，

脫下衣服展露如山父愛

隨著年齡的增長，趙鵬的病情變得愈加嚴重，經(jīng)常出現(xiàn)發(fā)燒、吐血的癥狀。與此同時，他的醫(yī)療費用支出也越來越多。趙長永和妻子辛勞一個月掙來的3000元錢，在醫(yī)院開出的高額催款單面前，總是顯得杯水車薪。

最窘迫的時候，趙長永把家里的電視機、柴油機等，能換成錢的東西全都變賣了。盡管已經(jīng)家徒四壁，可還是填不滿醫(yī)院的“大窟窿”。

在接踵而至的不幸中，惟一令趙長永夫婦感到欣慰的是，3個孩子都很懂事。趙鵬8歲就開始住院，從沒享受過同齡男孩應有的快樂，卻以極大的毅力忍受著治療所帶來的各種痛苦，從沒發(fā)出過哪怕最微弱的呻吟，護士們都喜歡這個沉默堅強的小伙子。

樂觀堅強的趙欣，一邊治病一邊努力學習，最終以優(yōu)秀的成績考上了永城市三高，而且很少因為病痛而耽誤學習。

父母因忙于照顧兩個患病的兒女，對最小的孩子趙鴻翔關注很少，可他早早就學會了照顧自己，成績在學校也一直名列前茅。在陰霾重重的苦難日子里，小兒子閃光的成績單就像一縷縷陽光，照亮了趙長永的路，給他沉重的雙腳注入了新的動力。

2011年10月，趙長永攥著打工3個月掙到的錢，再次帶著趙鵬住進了河南省腫瘤醫(yī)院。醫(yī)生告訴他：“孩子的病是良性的，如果現(xiàn)在進行骨髓移植，治愈率在85%以上。”趙長永聽了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還有康復的希望，憂的是，這些年為了給孩子看病，他已經(jīng)花掉60多萬元，并負債累累，實在湊不到30多萬元的巨額手術費啊！

當年的除夕夜，全家人在醫(yī)院里度過。窗外煙花璀璨，病房里卻冷如冰窟。趙長永拎出保溫桶，給每個人盛上一小碗稀飯。年紀最小的趙鴻翔捧著碗，怯生生地問：“爸，這就是咱家的年夜飯嗎？”趙長永酸楚地點了點頭，妻子則手握著醫(yī)院的催費單，急得直掉眼淚。

2012年3月的一天，趙長永偶然聽一位病友介紹，在鄭州西郊的石佛藝術村，很多工作室都需要人體模特，這個行當來錢快，站在那兒不動，1小時就能掙到100元！因為沒錢，這時大兒子已經(jīng)一周沒有輸血，女兒的藥也停了，趙長永正愁得睡不著覺。聽了這話，他不由心里一動：我如果一天讓人家畫三四個小時，就能賺夠孩子幾百元的醫(yī)療費用！可是一想到要做裸模，思想觀念極為傳統(tǒng)的趙長永還是有一絲顧慮。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在“要臉面還是要孩子”的抉擇中，這位父親最終選擇了后者。

第二天，趙長永就來到了畫廊林立的石佛藝術村。他硬著頭皮走進一家家工作室，羞澀地向人家自薦，可得到的回復大多是“暫時不需要模特”。

直到中午時分，滿頭大汗的趙長永，才在畫家王向榮的畫室獲得了“面試”的機會：“既然想做裸模，請把衣服脫下來吧！”聞聽此言，這個一向視臉面如生命、大夏天都不愿穿短褲的中原漢子，頓時滿臉通紅。但一想到病床上的兒子急需救命錢，趙長永還是狠狠心，將自己脫了個精光，全身微顫著站到了畫家面前。

王向榮打量了一番老趙的裸體，說：“你身體的輪廓感挺好，但做模特很辛苦，你先試試看行不行吧。”趙長永深怕對方不聘用他，急忙說：“我一定行的，無論多苦多累我都能忍受?！碑嫾易屗S便做一個叉腰動作，然后保持不動。十多分鐘后，趙長永的額頭開始冒汗，但還是紋絲不動。王向榮向他豎起了大拇指：“OK，你可以當我的模特了。”

第一次給王向榮當裸模，趙長永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和身體都失去了知覺。那一刻，他仿佛被赤裸裸地懸掛在了城頭上，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中有他的鄉(xiāng)親、妻子和兒女……他窘得無地自容，只想畫家能快點畫完，好讓自己結(jié)束這酷刑般的煎熬?？啥潭趟氖喾昼姷膭?chuàng)作時間，卻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于等到了畫作完工，老趙有些羞愧，慌忙穿上衣服，接過畫家支付的100元報酬，向?qū)Ψ缴罹狭艘还缓笙褡鲑\似的奪門而逃。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頭，趙長永反手“叭叭叭”抽了自己三個清脆的耳光，一股辛酸涌上心頭，屈辱的淚水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

后來，當王向榮得知趙長永當裸模竟是為了拯救絕癥兒子，不由得被這位偉大父親深深地感動了。王向榮還把他介紹給別的畫家，趙長永從此“業(yè)務”不斷。

盡管趙長永每天都會風雨無阻地四處奔波著去當裸模，但他的辛酸所得，也只能勉強維持一雙兒女的醫(yī)藥費。那30多萬元的骨髓移植手術費，仍然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擋住了兒子趙鵬的新生之門！

善心如潮水，

陌生人助好父親絕境逢生

2012年9月，就在趙長永一籌莫展之際，鄭州一家報社的記者忽然找到他。原來，一位聘請他當過人體模特的美院教授，在得知趙家的情況后，不僅組織自己的學生為趙鵬愛心募捐，還把趙長永“當裸模救子”的故事報料給了當?shù)孛襟w。

然而，老教授的善意幫助，卻令趙長永尷尬不已，因為他不敢讓家人和鄉(xiāng)親們知道自己當裸模的事。于是，他謝絕了那位記者的采訪。

但一周后，趙長永剛從畫室回到醫(yī)院，女兒就憤怒地質(zhì)問他：“爸，你為什么要這樣作踐自己？！”她邊說邊忍不住哭了起來，兒子趙鵬雖然一言未發(fā)，但臉上同樣寫滿了心痛與不解。

原來，幾名美院學生看趙長永實在可憐，兒子又病情危急，就不顧他的反對，悄然將他的照片配上文字傳到了網(wǎng)上。女兒從同學口中得知自己的爸爸當了“裸?！保阑疃疾辉敢庀嘈?，可到網(wǎng)吧的電腦上一查，她竟真的找到了關于爸爸當人體模特的帖子。羞憤難當?shù)内w欣，當即跑進衛(wèi)生間痛哭了一場。

“你再去當裸模，我就死給你看！”女兒說著竟拔掉了手上的針頭，脫下病號服，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院，兒子趙鵬也開始默不作聲地收拾東西。趙長永見狀嚇壞了，一會兒拉住兒子，一會兒又拉住女兒，慌亂中碰碎了一只吊瓶，藥水流了一地。他蹲下去，用手在碎玻璃中掬著藥水，心痛地說：“你看看，多貴的藥，就這么浪費了！”父親的舉動讓趙鵬兄妹倆既愧疚又心酸，他們抱住父親大哭起來……

這時，聞訊趕來的醫(yī)生也勸趙欣和趙鵬說：“你爸的事情我也知道些，那份工作并不丟人，他脫掉的是衣服，露出的是對你們沉甸甸的父愛。你們要理解爸爸，積極配合治療，否則怎么對得起他這些年的付出啊！”“是啊，咱爸為了我們吃了太多的苦，我們不能再和他慪氣了……”聽了醫(yī)生的話，趙鵬猛然醒悟過來，開始勸妹妹留在醫(yī)院繼續(xù)治療。最終，趙欣含淚點了點頭。

可是，兒女這一關剛過，趙長永當“光屁股模特”的事又傳到了家鄉(xiāng)?；赜莱抢霞铱赐?5歲的老父親時，父親干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們老趙家八輩子先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趙長永的妻子知道這件事后，先是愕然，然后蒙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現(xiàn)實的艱辛，讓她理解丈夫的難處，但自尊卻讓她不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輿論的壓力，讓趙長永感到焦慮，頭發(fā)也開始大把大把地脫落。

好在一雙兒女，最終理解了爸爸的苦衷，并從他不顧一切的付出中讀懂了深沉的父愛。自從知道爸爸當裸模那天起，趙鵬兄妹倆對治療空前配合。

不知是這份父愛感動了上蒼，還是藥物和精神的雙重力量，讓趙欣在與病魔的抗爭中取得了勝利。2013年2月，醫(yī)生為她做完血常規(guī)檢查后，高興地對趙長永說：“你女兒的病情已經(jīng)基本康復了，只需要再吃藥鞏固一段時間。”聽到這個消息，趙長永激動地雙手捂住臉，發(fā)出喜極而泣的嗚咽。

經(jīng)過了長達11年的漫長治療，此時趙鵬已經(jīng)長成了19歲的大小伙子。隨著病情的不斷加重，他也到了非做骨髓移植手術不可的地步。兩個月后，身體已經(jīng)全面康復的趙欣主動提出，要為哥哥捐獻骨髓！盡管兄妹倆配型成功了，但醫(yī)生還是勸趙欣再考慮考慮，她畢竟大病多年，剛剛?cè)?6歲的趙欣卻堅定地說：“父親給了我和哥哥兩次生命，能為他減輕些負擔，也算是我盡了一份孝心。再說我哥哥的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必須盡快籌錢為他做手術！”

2013年4月，趙長永一家的悲情故事，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這位在泥潭中獨行了十幾年的父親，對孩子不拋棄、不放棄的執(zhí)著精神，不惜“出賣”自己裸體來拯救一雙絕癥兒女的深沉父愛，感天動地！人們紛紛向這位不屈的父親伸出了援助之手。短時間內(nèi)，趙長永就收到省內(nèi)外的愛心捐款十多萬元。他將每一筆捐款捐物都仔細地記在本子上，并盡可能地留下好心人的聯(lián)系方式?！斑@份恩情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等孩子病好了，我會想盡辦法償還這些救命錢的！”

相信經(jīng)歷過風雨之后，這個不幸的家庭一定能驅(qū)散那片籠罩在頭頂十多年的陰霾，迎來朗朗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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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陶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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