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的對望

藍(lán)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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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宮曉來是從一塊西瓜皮開始結(jié)下不解之緣的。當(dāng)然我們的故事并不像電影里演得那么羅曼蒂克，我一腳踩滑施施然倒下的同時他威武雄壯地出現(xiàn)力挽狂瀾扶住我問聲小姐，沒事吧。

現(xiàn)實情況是我正和同學(xué)嘮得火熱，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西瓜皮瀟灑地往后一扔，就感覺有人拍我肩膀。我一回頭，宮曉來正笑瞇瞇地望著我，指了指他小禮服上的西瓜皮尸體，語氣無比陽光地問，這是你掉的嗎？

我迷糊地答，啊。他的笑臉就更燦爛，那么，你死定了。等著吧，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倒霉了。

我壓根沒把這回事放在心里，只當(dāng)是被哪個精神有點問題的男生搭訕了一小下。但當(dāng)天下午的開學(xué)典禮上，看到學(xué)生會的干部清一色的西裝小禮服，只他無比扎眼地套個白襯衫還坐在副主席座位上時，我立馬震驚了。他在臺上自如地總結(jié)陳詞，我卻總覺得他只是在沖著我不懷好意地笑。于是，我的腦海里一直復(fù)讀機一樣重復(fù)著他的話，我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之后，我的倒霉日子就真的開始了。第二天，公示板上遲到的人名里就有我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竺鯄羰纭?/p>

當(dāng)我看到那份通告時，著實吃驚了不小。雖然我是遲到的慣犯，但被抓住還是第一次。平時我都會趁他們不注意邁開我的飛毛腿“嗖嗖嗖”就竄過去，讓他們想記過也沒機會，可是今天我怎么會這么倒霉？直到我看到今天值周生的大名，宮曉來，我才恍然大悟，一陣憤恨地咬牙加跺腳。

我正在心里問候著他八輩祖宗，宮曉來就不知從哪兒慢悠悠出現(xiàn)了，笑著說，怎么樣，敢惹我？

我斜了他一眼，飛快地給了他一記肘回旋，可力道還沒等發(fā)出來，他就一把把我的胳膊折到背后，笑瞇瞇地說，還不服輸？

我的小宇宙就瞬時爆發(fā)了，我霸氣地說：我王夢淑這輩子就沒說過輸字！

剛說完我就在宮曉來的狂笑聲中羞得想翻白眼。宮曉來還在后面制著我的胳膊，這不利的戰(zhàn)況讓我很是郁悶。于是我靜下心，仔細(xì)地觀察了下四周，然后下定決心，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地喊起來：非禮?。?/p>

四周五彩斑斕的目光就都向我這邊“刷刷刷”射來。宮曉來的臉一下就綠了，然后又紅了。優(yōu)等生代表學(xué)生會副會長馬上就要晉職主席的宮曉來同學(xué)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握著纖弱少女的玉臂惹得人家目露難色雙頰飛紅，這是一出多么壯麗的好風(fēng)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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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黨們總說，我的個性背叛了我的名字，而我的外表又背叛了我的個性。

的確，其實我在小時候無數(shù)次責(zé)怪過我爸媽給我起了個這么娘娘腔，一點都不霸氣的名氣，我寧可自己叫王大壯，王陽剛也不想叫這個太女性化的別嘴名字。我留齊眉劉海，直發(fā)齊肩，水靈的大眼睛和不施粉黛的臉蛋兒，尖尖小小的下巴，標(biāo)準(zhǔn)的好孩子臉。再加上清一色的干凈白上衣，長直筒褲，乍看所有人都會覺得我是單純可愛毫無心機的鄰家小妹妹式女生。

但是但凡和我處久了的人都會有一種想自戳雙目的沖動。我火爆的小脾氣，我霸道的小個性，能讓我前一秒還乖巧地笑，后一秒就抄起椅子沖看不順眼的人摔過去。

就是啊，誰規(guī)定太妹就不能小清新，流氓就不能有文化了？劉歡還梳小辮兒唱大河向東流呢。

可能宮曉來也被我的外表欺騙了，所以那天晚上看見鼻青臉腫的我時才會那么驚訝吧。晚上十二點半，我從圍墻上靈巧地翻下來，結(jié)果剛走兩步就迎上了一張慘白的大臉。

我還沒來得及驚叫，宮曉來就無比凄厲地叫了起來。他說怎么了？王夢淑你怎么了？

我斜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別叫得跟我快撒手人寰了似的？

宮曉來沒理我，飛快地打開挎包，拿出創(chuàng)可貼貼在了我臉上的傷口上。等他貼完了兩個，才注意到，這朦朧的小月色，這曖昧的小動作，惹得我倆都臉紅著大眼瞪上了小眼。

還是我反應(yīng)快，我說這么晚你出來干嗎，耍流氓？

宮曉來白了我一眼，我可是正經(jīng)八百地剛下補習(xí)班好不好，倒是你，一個小女生大半夜的出來干嗎，等著被流氓耍？

我就地坐了下來，說我打架剛結(jié)束啊。

你能不能不說地這么理直氣壯？宮曉來皺著眉也在我身邊坐下了。晚風(fēng)有點涼，我有意地往他那邊靠了靠，就感覺他身體微微一僵。我就笑了：你們好學(xué)生哪懂得我們的悲哀，沒期待，也就沒了壓力，要自由，就不能要安全。

宮曉來接道，我不懂，可是我羨慕。我也是每天扮演著好學(xué)生的角色，活得好累。好羨慕你們自由自在轟轟烈烈的小日子啊。

我就笑了，也許這是人類的通性吧，總是覺得別人的比自己的好。你知道嗎，我也好累啊，好想變成一個好孩子啊。

我們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把之前的恩怨都拋到了腦后。直到我聽見他說，其實我真的好喜歡你……這類型的人啊的時候，我就抬頭仔細(xì)地看了看宮曉來，月光滴落到他的皮膚上，把他的身影浸潤得幾近透明，像童話書插圖里的精靈一樣有種虛幻的美感。我看到他眼波里流轉(zhuǎn)的光芒，忽然就說，我當(dāng)你女朋友吧。

宮曉來小臉一紅，你，認(rèn)真的？我點點頭，嗯，對了，你和鄭天恩很熟吧？

我就看見宮曉來眼里的小波瀾就忽地沉寂了。他說嗯，那是我鐵哥們兒。

我就定定地說，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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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曉來還是沒讓我當(dāng)他的女朋友，卻開始走哪兒都帶著我，對他的每位朋友微笑著介紹，這是我干妹妹，王夢淑。

我就真的收起自己的爪牙裝起了乖巧的貓咪，你好，我是王夢淑。

我知道，我只要好好裝裝，我不算差的資本也能給人留個美好的印象，甜甜的小微笑也能把人迷得七葷八素。所以我在鄭天恩在的場合都安靜美好，心里煩躁得要命，卻還裝成一株與世無爭的清高水仙。等到我終于能收到鄭天恩注意的視線，我的心里總在鳴著輕快的調(diào)子，哪怕只是和他靠近一點點，我就快樂得忘乎了所以然。

是的，我喜歡鄭天恩，從好久以前就是。那時候的我過著最囂張的日子，我是初中的打架王，也是姐妹們口中的老大，凡是有打架總落不下我。我身手不算好，下手卻極狠，而且每次都抱著亡命徒一樣即使被打翻了也絕對要踹你一腳的決心，所以漸漸地有點小名聲，身邊混起了鐵姐妹。那段日子，可以叫暴戾，可以叫叛逆，我卻只想叫那血氣方剛。那樣自在的日子會讓我感覺每一個細(xì)胞都在興奮著，能忘掉一切不開心，活得要多瀟灑有多瀟灑。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和外校的人群毆，真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群毆——她們一群毆我一個。只因為前幾天那次我把她們老大的門牙給打掉了，于是就有了那一顆門牙引起的血案。那一天的腥風(fēng)血雨一直在我的記憶里刮啊刮，卻終于在雨過天晴之后給我一片明艷的紅色。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腦袋還在嗡嗡地顫著，我起身才感覺全身的關(guān)節(jié)都像生了銹的零件，疼得我咝咝地倒吸著冷氣，一抬頭就迎面對上了鄭天恩微笑的臉。說實話我不太記得當(dāng)時鄭天恩的面容和輪廓，但我模糊的視線里，那個少年的剪影像光芒一樣，讓縮在黑暗里的我感動得想哭。從小爸爸媽媽就離了婚，留我一個人守著冷清的家總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所以我也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敵意，我不怕死地和人爭斗，不要命地保護朋友，只是太害怕被誰再次拋棄了?？墒青嵦於鳎瑓s在我被人打趴到昏迷的時候出現(xiàn)，撿起了被拋棄的我，還把我送到了醫(yī)院。

我就在鄭天恩出去的一小會兒空當(dāng)里拖著我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挪地悄悄離開了病房。我什么都沒帶走，只是帶走了蓋在我身上的校服上的名牌，少年燦爛的笑臉旁邊，是一個在后來我無數(shù)次念過的名字，鄭天恩。

那之后我找過鄭天恩，卻看見他身邊嬌小可愛的女孩兒笑靨如花。當(dāng)時我心里的失落和嫉妒就讓我下定決心要扔掉自己習(xí)慣的打扮，換成一張干凈溫暖，讓人喜歡的容顏。我換下了鏤空T恤和小短褲，穿上了白襯衣和帆布牛仔；拉直了亂蓬蓬的酒紅色短發(fā)，留起了無比溫順清純的清湯掛面頭；收起了我囂張跋扈的表情，對著鏡子一遍遍微笑微笑練習(xí)到嘴角都抽筋。只因為，我也想當(dāng)一個普通的女孩，普通地喜歡上一個人，擁有我普通卻真實的幸福。

鄭天恩也真的注意到了我，無數(shù)次聚會我都坐在宮曉來身邊，看交際甚廣的他說這說那，自己卻很安靜地做一朵小壁花。這鮮明的對比很容易惹人注意。我至今都記得當(dāng)時鄭天恩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你一直都這么安靜嗎？

我想任何一個熟識我本性的人聽到都會諷刺得笑到肚子疼吧，可是當(dāng)時的我還是微笑著輕輕點了下頭。

鄭天恩就坐到我旁邊說，我一直很喜歡安靜的人。

于是我就繼續(xù)安靜。盡管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和他說，可是他喜歡安靜，那么我就安靜。

我安靜地陪在他身邊安靜地微笑，盡管心里別扭難受得要命，我也能在看到他對我展露笑顏時，像收到禮物一樣高興。

也許每個暗戀中的女孩都是這樣，為了自己喜歡的人不斷努力，向著他喜歡的模樣不斷成長變化。可是我們都忘記了，他連我原本的樣子都不喜歡，又怎么會喜歡不像我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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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曉來問我，你不知道鄭天恩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嗎？

我點點頭，知道啊，可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宮曉來嘆了口氣，傻丫頭，你就這么執(zhí)著啊。

我點點頭，濃郁的酸澀卻開始肆意地漫溢，緩緩地淹至心口。

我早就知道鄭天恩的女朋友劉瑤。早在初中時就見過的恬靜美好的女孩，眼角眉梢都是自然溫柔的笑，讓人看了心都會軟下來，那曾經(jīng)就是我羨慕的模樣。因為她站在鄭天恩面前，鄭天恩眼里的寵溺瞬時刺穿了我的虛榮心，我多想也看他一直對我微笑，多想讓那天的小小溫暖彌散開，于是，貪心的我一步步遠(yuǎn)離了自己。當(dāng)時我只想不計一切地對他好，只為了那天他在我記憶里種下的那一點美好的光。

我和鄭天恩的關(guān)系漸漸好起來，他說我溫婉得像水墨畫里的女子。我就尷尬到有些笑不出來。我只是記得宮曉來說過，我像只充滿戾氣的野貓，灑脫自由。

我還以為，只要能在鄭天恩身邊，我會逐漸適應(yīng)這種生活，真的變成一個溫順的女孩，陪在鄭天恩身邊微笑。可直到那天接到劉瑤的短信，我才忽然明白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我按照短信的地址趕到醫(yī)院時，劉瑤正躺在病床上，面容蒼白得讓人心疼。她看見我就笑了，王夢淑，你太單純了。鄭天恩愛的是我，別以為你裝淑女能騙過所有人，你的偽裝到時候了。我告訴天恩了，這身傷，都是你造的孽。

我就有些懵了，雖然我是有些卑鄙地想插進(jìn)他們中間，但我還不至于真的小心眼到干出這種缺德事吧？憑什么我要受她這種誣陷啊？一這么想，我就真有點兒氣火了，一把上前拽住了劉瑤的衣領(lǐng)，剛要質(zhì)問她，鄭天恩就恰到好處地進(jìn)來了。

我就在感慨，我的人生怎么戲劇性地這么精巧啊。

鄭天恩緊緊鎖著眉，王夢淑，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轉(zhuǎn)過身，緊緊握著拳頭，指甲狠狠刺到掌心里。可是我只想問一句，兩年前，你還記得你救過一個小太妹嗎？

鄭天恩回憶了一下，忽然就笑了。王夢淑，你別說那天那個人是你？這也太可笑了。

于是我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我被群毆地快吐血身亡的時候，打籃球回來的宮曉來和鄭天恩看到了這驚險的一幕。于是沒大腦愛沖動的宮曉來提袖子就上了。女生們一看有個男生來幫我，于是紛紛不甘示弱地一個個喚出自己的男朋友，沒有男朋友的則更紅了眼把氣都往我身上撒。

而一直粗心的我醒來后只看到了對我微笑的少年，卻沒注意旁邊病床上被打成豬頭的，宮曉來。

我就定定地聽完了事情真相，沒管語氣平靜但還是在質(zhì)疑我形象變化能這么大的鄭天恩。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是啊，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會火冒三丈，質(zhì)問他：你還我純情！

可是現(xiàn)在，鄭天恩，我不怪你真的不怪。雖然是誤會，但你讓我重新?lián)旎亓艘活w少女的心，所以以后，我還是會對你微笑，風(fēng)輕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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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曉來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坐在樓頂?shù)臋跅U上一根根抽著熊貓煙。他就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一樣一把沖過來把我從欄桿上扯下來，面色蒼白地把我叼著的煙狠狠甩開，雙眼通紅地問我，王夢淑，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別再讓我心疼了。

我就輕巧地笑了。我說你還會心疼啊，教教我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我沒有心誒。

宮曉來的眉頭就皺得更緊。我接著笑，虧你還認(rèn)得出來啊，我現(xiàn)在的樣子。

我又穿上了寬大嬉皮風(fēng)的衣服，頭發(fā)也燙成了方便面，涂得過厚的深綠色眼影壓得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綠了。早上胡亂涂抹之后讓我都不敢輕易照鏡子，怕猛地一看嚇著自己。

宮曉來說，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你都是你啊，我喜歡的王夢淑啊。

聽他說完我就笑得更厲害了，我湊近了他，盯著他的眼睛說，我恨透了你們這群所謂的好學(xué)生，你們身上的優(yōu)秀味道讓我聞了就惡心。

我說，你滾吧，滾遠(yuǎn)點兒，我不想再看到你，再想起鄭天恩了。

宮曉來沒聽到一樣，繼續(xù)說，可是，我喜歡你，我還是喜歡你。

他說，你知道嗎，那次你奮力和一群女生打架，孤身一人，身上的倔強的勁頭直接就吸引了我。所以好久之后再次遇到你我才那么高興地一直跟在你身后，所以在開學(xué)典禮上我才故意不穿禮服，在遲到名單上記你的名字。很可笑吧，我只是為了讓你能想起我，記住我。我喜歡你，倔強堅強，吸引著我的你。

我冷笑，可是我不喜歡你，一開始接近你，就是為了能靠近鄭天恩?，F(xiàn)在他拒絕我了，我也對他死心了，所以你，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不理他，一個人向樓梯口走去。樓頂空曠的風(fēng)讓我寬大的褲子都鼓了起來，像一只滑稽的蘑菇。一瞬間，僅僅一瞬間，少年清俊的剪影，少女轉(zhuǎn)身的鏡頭，讓我以為那是夢一樣美好的場景。

我?guī)洑獾刈呦蛲ㄍ鶚窍碌臉翘?，只留個宮曉來一個背影。逼仄的樓梯滿是鐵銹和霉腐的難聞氣味，我扶著晃晃悠悠的扶手，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后，眼淚就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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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得知真相的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傻和篤定，既然認(rèn)錯了守護我的人，那么找到正確的就行了啊，況且他離我那樣近，況且我是那樣地，喜歡他。喜歡他眉眼間壞壞的笑和望著我的心疼憐惜的眼神。我甚至都感激上天告訴了我真相，對于鄭天恩感恩演化成的感情可以不用再堅持，可以不用再偽裝成一個安然美好的女孩了。而和我打成一氣的宮曉來就不同，他才不會因為我的暴戾我的霸道而皺起眉，所以那天我笑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松。我終于可以安心地放下鄭天恩，去好好愛我喜歡的男孩了。

是啊，我早就喜歡上了宮曉來，只是內(nèi)心里不乖的強迫癥總在提醒我，來到這里是為了鄭天恩，你可別真的當(dāng)上了水性楊花的女人啊。既然我已明了一切，既然看清了上天給我的玩笑，沒了糾結(jié)的我自然可以放手大膽去愛。

可是那天被叫到辦公室時，我剛解放的心情就又被扣上了重重的枷鎖。辦公室里，兩雙眼睛冷冷地審視著我。我的班主任抬著眼鏡，說著，王夢淑你能不能要點兒臉？你都裝給誰看呢？你以為你的英雄事跡誰不知道嗎？

我麻木地扭頭，看著那位面色肅然的阿姨。然后聽見班任說，那是宮曉來的媽媽。

班主任接著說，人家家長看了宮曉來的日記才知道那孩子都在想什么。你也真好意思，不看看自己什么情況，就去勾引那么優(yōu)秀的宮曉來同學(xué)。

我說放心吧阿姨我就是和他玩玩，我才不可能喜歡上他呢。

她才開口，我知道，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嗎。

一句話，雷霆灌耳一般，忽然讓我清醒了不少。所以我沒去管被這道雷鎮(zhèn)痛的雙耳，和被閃電刺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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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宮曉來，我就這樣離開了你。因為我深知，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也許我們有共同的想法和相互喜歡的心，但現(xiàn)實并不是有了這些就獲勝的籌碼，我輸不起，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讓我傷透了心的家庭，我不想再經(jīng)受那些被拋棄，被鄙夷，被責(zé)怪的日子了。我只想安心地安心地，過一些平和簡單的小日子，再不用堅強地?fù)纹鹞以救彳浀募缛ロ斊鹨磺械闹貕?，可以舒然地笑?/p>

你身上有吸引著我的光，可我越是靠近，越會被光線灼傷得滿目瘡痍，那都不算什么，最痛最疼，是離開那些美好溫暖的時候，內(nèi)心里空落落的虛空感，會讓我覺得，一切都好不真實。

是啊，強悍的王夢淑有那么多害怕的事呢。你一定看不出我的小心思，在你身邊逐漸接觸你的圈子時，才讓我看到另一個世界，你們都優(yōu)雅而美好，我像一個小乞丐一樣，隔著玻璃櫥窗看里面的金碧輝煌和琳瑯滿目，一邊酸酸地嫉妒，一邊清楚地明白，那些美好，都不屬于我，與我沒有一毛錢的關(guān)系。

開始的時候，我還是那么笨拙，分不清感恩和喜歡的區(qū)別，以為自己的殷切虔誠的感情就是女孩子應(yīng)有的讓人雙頰飛紅的喜歡，卻不懂喜歡一個人，不應(yīng)是抱著感激和欣賞，不應(yīng)是為了他而一遍遍勉強自己，真正的喜歡很簡單，只是在一起，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就能忘記一切不開心，就能感受到最簡單最輕松的快樂。

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都是因為你在，我開始學(xué)會了作為一個女孩的幸運與幸福，我開始渴望多和你在一起放松自如地笑，我開始明白了喜歡一個人，是多么的美好。

可是，我深深了解自己世界的不堪，女生打架不像男生，可以豪爽地?fù)靿K磚頭就開打，我們最有效的方法是拽頭發(fā)，最有利的武器是長指甲。我留清湯掛面穿長筒褲不僅僅是為了我心儀的少年，我的脖頸處有觸目驚心的淺褐色抓痕，我的雙腿上全是拜打架所賜的勛章。讓我一個人洗澡的時候，望著那些怎么也去不掉的傷疤，總覺得自己是一個支離破碎，又重新拼湊起來的人，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你看，我連過去和現(xiàn)在都無法把握，又怎么能許你一個未來呢？我是很向往你的世界里耀眼的光芒，可我接近，只會一點點了解自己的卑微，灼傷到我脆弱的心。

可是宮曉來，我還是很感激遇到了你。你讓我懂得了身為女孩的美好，喜歡著一個人的快樂。我像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是你教會了我一步步的情感。你的陪伴終于讓五色的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所以我學(xué)會了喜歡別人，學(xué)會了與人交往，學(xué)會了微笑，學(xué)會了悲傷。

于是我終于能在夜里，在一個人的時候，在想你的時候，放肆地，哭出來。 [小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