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文化 圖/小黑孩
大地方來的人不懂
文/嚴文化 圖/小黑孩
一直都沒意識到自己身上沾染了“都市習氣”,直到回家探親時家鄉(xiāng)人告訴我。家鄉(xiāng)是邊陲小鎮(zhèn),我曾在那里生活了十幾年,好歹也算當?shù)厝?,但家鄉(xiāng)人火眼金睛,居然認為我不是本地人。因為,我沒有他們所擁有的“智慧”。
一次,我去買小家電。付了錢,營業(yè)員說需要等一下,她要去倉庫提貨。我想先去買布藝品,回頭再取。營業(yè)員說可以,然后我請她寫一張還沒提貨的欠條。她瞪大了眼睛,問:“你是從大地方來的吧?我們這里的人從來不賴賬!”我仍堅持著,她寫了。后來在布藝店待了很久,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頭,驚訝地看到營業(yè)員拎著我買的小家電,說:“下班了,沒你的電話,就一家一家地找了過來?!蔽疫B忙道謝。我不知道她們下班這么早,在上海,商店通常營業(yè)到很晚,也鮮有營業(yè)員會記住我的話,更不會有營業(yè)員會找顧客。聽到我道謝,她沖我笑著說:“不用了,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下次再來。我要趕回家做飯啦!”
有一天,我正吃著早飯,媽媽領(lǐng)了一個人進來,招呼他吃飯。這人年紀輕輕,穿著一身又臟又舊的衣服,一看便知剛干過活。媽媽說:“他在外邊干活,我叫他進來吃頓早飯?!蹦侨诉B連道謝,一口外地口音,一口氣吃了4個饃饃。他走后,我埋怨媽媽不該把不知根底的人帶到家里來。
媽媽說:“出門在外不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p>
我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媽媽笑了:“這里跟大城市不一樣,哪有那么多壞人?走到哪兒,只要趕上飯點了就會留飯的?!?/p>
“那他們收工錢嗎?”我問。
“工錢歸工錢,當然要給?!?/p>
“可是,要是在上海,留別人吃飯是件大事,也是很大的情面,起碼少收點工錢。”我說。
“在咱們這里這是很普通的事兒,小地方嘛!”媽媽淡淡地說。
有一天出門坐公交車,上了車后,一個乘客拿著一張100元的鈔票遞給我,她想跟我換零錢。我連連搖頭,心想:有錢也不能換給你啊,誰知道是不是假鈔!回家跟父母說起這件事,并推測我遇到了騙子。他們說:“你坐的車上大部分乘客都互相認識,在車上行騙的可能性很小,可能真的要換錢?!?/p>
“那為什么不去銀行或商店?”我狐疑地問。
“小地方唄,大家怎么方便怎么來?!?/p>
我還看到父母有很多在我看來不安全的做法—出門從來不鎖門,或象征性地關(guān)上,晚上也敞著窗,甚至開著門;家里的電話號碼隨意留給別人;與陌生人說話時會提到住處,有時甚至提及我在哪里工作、住在哪里……我提醒他們不要跟陌生人談這些,父母卻依然我行我素。開始我不理解,但現(xiàn)在想明白了,小地方的人自有他們的生活智慧。他們相信自己,信任別人,待人熱情,生活簡單隨意;他們做事總有回旋的余地,因為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們有敬畏心,因為人際關(guān)系的網(wǎng)絡(luò)處處交織著,口碑非常重要,一個小小的善行或惡舉都會擴散很遠……而在大城市,人們有另一套生存法則,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隱藏自己,不想暴露自己的隱私卻又想讓很多人知道自己,花很多心思提防他人,和別人分享的信息看上去很多,但實際上很少……
(李銀杉摘自《大學生·中國校園》201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