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贏家？奶奶嚼飯喂孫子致其死亡引發(fā)親情大戰(zhàn)

在人們的傳統(tǒng)觀念里，長輩嚼飯喂孩子吃，不僅可以幫助孩子消化與吸收，還是親情的一種傳遞。然而，2012年5月19日，上海一位奶奶嚼飯喂孫子后，卻致使孫子死亡。

奶奶嚼飯喂孫子，怎會引發(fā)如此慘劇？這家人的命運又會發(fā)生怎樣的改變？

“命根子”意外離世：

悲劇突襲下親人撕破臉

劉明，1983年5月出生在江西九江。父親在他8歲那年，因患胃癌去世，母親張芝花既當?shù)之斈锇阉洞?。母子倆感情很深。

劉明學習用功，高中畢業(yè)后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學。大學畢業(yè)后，他在上海市張江高科技園區(qū)一家科技公司，找到了一份技術工程師的工作。2010年春節(jié)，劉明回老家，給張芝花帶回一個漂亮的準兒媳，張芝花笑得合不攏嘴。這個準兒媳名叫王霞枚，與劉明同齡，是江蘇江陰人，碩士學歷，供職于上海一家證券公司。

2010年國慶節(jié)，劉明和王霞枚結婚。2011年4月27日，兩人生下一個健康可愛的男嬰，取名樂樂。樂樂出生后，由張芝花一手照顧。

2012年5月10日中午，一歲多的樂樂只喝了一點點芝麻糊，就不肯再進食，張芝花想方設法喂也喂不進。王霞枚下班回到家后，張芝花把這事告訴了她。王霞枚見樂樂衣領濕了一大片，嘴角還有口水正往下流，便責備張芝花照顧不周。張芝花沒好氣地說：“我給你們免費當保姆，你還雞蛋里挑骨頭！”婆媳倆隨即發(fā)生爭執(zhí)。

當晚，劉明回到家，聽說妻子與母親發(fā)生了矛盾，重重地嘆了口氣，對妻子說：“樂樂還小，流點口水不是很正常嗎？你為什么總是小題大做？”“是我小題大做嗎？敢情樂樂不是你的親骨肉似的！”王霞枚見丈夫總是站在婆婆那邊，不禁反唇相譏。劉明聽不下去了：“什么不是我的親骨肉，有你這么說話的嗎？”隨后，夫妻倆爆發(fā)了激烈的沖突。

被丈夫如此誤解，王霞枚決定不管樂樂了。此后一連三天，樂樂仍不肯進食，口水卻越流越多。2012年5月14日上午10點多鐘，王霞枚接到婆婆的電話，稱樂樂有些低燒，可能感冒了。

王霞枚終究放心不下，只好放下工作趕回家，將樂樂送到附近的浦東醫(yī)院治療。醫(yī)生一番檢查后，開了一些退燒藥。隨后，王霞枚將孩子送回家，并叮囑婆婆按時給孩子服藥。張芝花愛理不理地說：“樂樂是我的孫子，是我的命根子，不需要你叮囑，我會照顧好他的！”王霞枚因要趕回公司上班，便沒與婆婆理論。

然而，按時吃藥的樂樂，感冒卻一天比一天重。2012年5月18日晚上，樂樂竟然高燒39.5℃，服了退燒藥體溫降了些，兩三個小時后藥效一過，體溫又迅速升高。

2012年5月19日凌晨1點多，王霞枚給樂樂量體溫，樂樂卻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王霞枚打開燈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只見樂樂不知何時起渾身布滿了紅疹和水皰。她用手輕輕一碰，竟然“掀起”了他的表皮，露出鮮紅的血肉。她嚇得失聲尖叫。隨后，她將氣撒在了婆婆身上。同樣處于恐慌中的劉明，情緒激動得狠狠扇了王霞枚一耳光：“你有完沒完？現(xiàn)在救孩子要緊?。　?/p>

王霞枚把丈夫的這記耳光牢牢地記在了心里，壓抑住仇恨與委屈，與丈夫一道將樂樂送到了浦東醫(yī)院。此時，樂樂除了渾身掉皮外，還不停地往外滲著血水，精神極度萎靡。急診科醫(yī)生見狀，迅速叫來救護車，載著劉明夫婦和樂樂火速前往上海市兒童醫(yī)院。

在轉院途中，樂樂出現(xiàn)了休克。上海市兒童醫(yī)院急救室對他進行了全力搶救，但未能挽留住他年幼的生命——2012年5月19日上午8點45分，樂樂離世。王霞枚頓時昏倒在地。

這時，張芝花也趕到了醫(yī)院。她聽說孫子夭折后，哭得呼天搶地。王霞枚怒斥她“貓哭耗子假慈悲”：“樂樂一直都是你照料的，他死了你就是罪魁禍首！”張芝花聽罷，撲到王霞枚面前又抓又打：“你誣蔑我！你還我孫子！還我孫子！”劉明見妻子與母親扭打在一起，卻沒有力氣去制止了，因為隨著兒子的離世，他對她們徹底死了心。

王霞枚見丈夫對婆婆毆打自己無動于衷，不禁心寒至極，便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機，向警方報警，控訴張芝花害死了樂樂。王霞枚心想：不管是不是婆婆害死了樂樂，總之樂樂是在她一手照料下離世的，她要為樂樂的死擔責。

孩子是所有的維系：

悲劇讓親情失去方向

這家人的關系為何劍拔弩張？事情要從王霞枚結婚時說起。王霞枚結婚時，已有4個月的身孕。張芝花便自告奮勇來到上海，幫忙打理她的生活。然而，隨著婆婆的到來，王霞枚幸福的婚姻生活便開始出現(xiàn)了不和諧的音符。

一天，張芝花從電視上看到“化妝品含有對人體有害的化學成分”的新聞后，強行沒收了王霞枚的化妝包。王霞枚郁悶地說：“冷不丁地不化妝，我好沒安全感！”張芝花卻說：“你化妝，我才沒安全感呢！”王霞枚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劉明也覺得母親此舉欠妥，便在半夜悄悄溜進母親的房間，準備偷化妝包，孰料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張芝花認為是兒媳慫恿兒子這么干的，劉明卻辯解說與妻子無關，母子倆第一次鬧紅了臉。

事后，張芝花見王霞枚對她橫眉冷臉，便想緩和彼此關系。于是，她褒了雞湯，送到王霞枚的公司。沒想到，由于地板太滑，她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撞翻了身旁的花瓶。公司要王霞枚賠償兩萬元錢。王霞枚對婆婆有了恨意。

令王霞枚更郁悶的事情還在后面——張芝花為了彌補過錯，竟把她剛買的防輻射服給洗了。王霞枚氣得直跳腳：“防輻射服是不能洗的！”張芝花哭了：“我哪知道??！我完全是一片好心??！”

這樣的沖突發(fā)生幾次后，王霞枚不再顧及臉面，要婆婆回老家。而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和觀察，劉明感受到了母親的良苦用心。他想，母親與妻子之間的摩擦，并不是母親做得不夠好，而是源于兩人在生活習慣、思維方式方面的差異。于是，他對妻子說：“我媽沒文化，你一個碩士還跟她計較？”說得王霞枚沒了脾氣。

2011年4月27日，王霞枚生下樂樂。因為樂樂，她與婆婆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王霞枚給樂樂喂奶時，張芝花喜歡站在一旁看。王霞枚礙于知識分子的羞澀，便對婆婆半開玩笑地說：“媽，我給兒子喂奶謝絕參觀。”張芝花一邊悻悻地轉身離開，一邊故意大聲說：“姑娘金奶媳婦銀奶，生了孩子貓奶狗奶。都當媽的人了，還裝什么！”粗俗的話語令王霞枚十分反感。

王霞枚產假滿后回單位上班了。這天下班，她剛走進家門，就看到婆婆把裝有牛奶的奶瓶在熱水中浸泡。還沒等她開口詢問是怎么回事，張芝花就急忙表功：“這是上午沒喝完的奶，倒掉太可惜了，再泡熱就可以喝了?！蓖跸济稓獠淮蛞惶巵恚骸胺磸徒輹茐呐Ｄ痰臓I養(yǎng)！”張芝花急于解釋竟道出了平時在家撫養(yǎng)樂樂的方法：“怎么會破壞營養(yǎng)呢？我經常這么做的呀！你看樂樂不照樣長得白白胖胖的嘛！”王霞枚氣得幾近抓狂。

劉明回家后，王霞枚將這事如實告訴了他，并再次提出不讓婆婆帶孩子了。劉明認為王霞枚小題大做要趕母親走，很生氣，但沒有發(fā)作，而是安慰她道：“我和我媽溝通這事，我相信她會改正的！”隨后，劉明對張芝花說道：“咱們不在乎那點奶粉錢，在撫養(yǎng)孩子上你就別太節(jié)約了！”

劉明的話起了作用，張芝花不再給樂樂喝剩奶了。不過，待樂樂開始添加輔食時，王霞枚竟發(fā)現(xiàn)婆婆居然把飯菜嚼過以后再吐到樂樂嘴里喂他！王霞枚一陣惡心，再次向劉明提出，讓婆婆回老家，請保姆或娘家父母來照顧樂樂。

王霞枚三番五次要趕母親走，劉明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責備她道：“雖然你是碩士，我母親沒讀多少書，但她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在撫養(yǎng)孩子這個問題上，她絕對比你更有發(fā)言權。依我看，我母親根本就沒錯，是你故意找茬，破壞我們之間的母子關系。”王霞枚怔怔地看著丈夫，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那一刻，她的心拔涼拔涼，她對這份婚姻起了悔意。

張芝花見兒子幫自己教訓兒媳，不禁起了威風。此后，她常常以“過來人”的姿態(tài)，對王霞枚的撫養(yǎng)方式指指點點。王霞枚開空調，張芝花指責她不僅浪費電還容易導致樂樂感冒；王霞枚買回“尿不濕”，張芝花認為那種東西捂屁股，堅持自做尿布；王霞枚堅持樂樂的衣物單獨洗，張芝花聽罷就將樂樂的衣服用做飯的鍋給煮了，說是消毒，弄得家里彌漫著怪味，而且許多衣物被煮得變了形……

王霞枚欲哭無淚，經常有揍一頓婆婆的沖動。在她與婆婆陷入無休止的矛盾沖突時，她和劉明的婚姻也漸漸亮起了紅燈。就在這時，樂樂竟離奇斃命，大家徹底撕破了臉皮……

婚姻破碎親情撕裂：

悲劇突襲下人性的考驗

王霞枚報警后，法醫(yī)經過調查確認樂樂是因兩種并發(fā)癥而夭折的：一是感染，樂樂“掉皮”，使得他的皮膚防御功能幾乎為零，自身免疫力又極低，各種病菌乘虛而入，引發(fā)全身感染；二是休克，樂樂被送進醫(yī)院時已出現(xiàn)了休克狀態(tài)，而且他還有腦水腫，沒多久他就腦死亡了。

樂樂是患了什么病而引起的并發(fā)癥？法醫(yī)介紹說，樂樂患的是“滲出性多形性紅斑”，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變態(tài)反應性疾病，簡單來說，就是免疫系統(tǒng)的功能紊亂。

“樂樂一向身體健康，怎么會得這種病？”王霞枚追問法醫(yī)?！皹窐肥沁^敏性體質，他遇到了過敏源，身體免疫能力比成年人弱，且沒有及時脫敏，所以釀成了悲劇?！狈ㄡt(yī)耐心地分析道，“多形性紅斑產生的原因有藥物、感染性疾病或某些疫苗，有50%的可能是單純皰疹病毒?！?/p>

法醫(yī)了解到樂樂死亡前后的身體情況后，排除了藥物、打疫苗、由人傳染等導致染病的因素，斷定樂樂之死是由單純皰疹病毒引起的。

“什么是單純皰疹病毒？”王霞枚對此沒有概念。法醫(yī)說，常見的由單純皰疹病毒引起的疾病有口腔潰瘍、眼角膜潰瘍、生殖器皰疹等。“樂樂在死亡之前，有沒有接觸過患有上述疾病的人呢？”法醫(yī)詢問道。

王霞枚像想起了什么，憤恨再次涌上心頭，情緒激動得語無倫次：“是我婆婆！對，就是我婆婆！她經?；伎谇粷?，還喜歡嚼飯喂給樂樂吃！”張芝花也如實向警方交代，她患口腔潰瘍并經常嚼飯給樂樂吃。

由此，法醫(yī)認定，要了樂樂命的就是張芝花嚼飯之舉。法醫(yī)解釋說，感染單純皰疹病毒后有一個潛伏期，一般在一周左右發(fā)病。樂樂前期流口水，胃口不好，說明病毒已經入侵口腔及腸胃黏膜，發(fā)病距初期出現(xiàn)癥狀，正好一個星期左右，完全符合感染單純皰疹病毒的發(fā)病過程。

嚼飯之舉要了樂樂的命？劉明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一認定！不能接受樂樂死因的還有張芝花。她哭著問警方：“我不嚼爛，樂樂怎么吃呢？再說了，我生劉明不也是這么帶大的嗎？怎么到孫子這兒就不行了？”

2012年6月13日，警方綜合各方情況后認定，樂樂的死亡純屬意外。

然而，王霞枚一口咬定婆婆就是害死樂樂的元兇。夾在中間的劉明左右為難，一方面他自己難抑悲痛，不斷安撫母親；一方面要試圖勸說妻子。誰知，他一開口，王霞枚卻毫無情面地提出了離婚。

2012年8月9日，王霞枚與劉明辦理了離婚手續(xù)。離婚后，王霞枚沒了上班的心思，工作幾乎停滯不前，領導不止一次找她談話，說如果仍不能走出喪子之痛，她的工作恐怕保不住。

家沒了，兒子沒了，還要工作干嗎？極度悲傷的王霞枚想一死了之，去黃泉路上陪伴年幼的兒子?？僧斔阉兜衷谑滞筇帟r，卻意識到，目前還不能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為死去的兒子討個說法！

2012年9月21日，王霞枚將前婆婆告到了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法院，以追討兒子的生命權、健康權、身體權為由，向兒子的奶奶索賠兒子的死亡賠償金、喪葬費和自己的精神損失費等共計120萬元。

2012年10月11日，法院經過多次調解無效后，開庭審理了此案。庭審中，原告和被告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王霞枚的代理律師說，張芝花在王霞枚多次勸阻嚼飯行為后，仍嚼飯給樂樂吃，其疏忽大意是造成樂樂死亡的直接原因，理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與賠償。而張芝花的代理律師卻認為，張芝花嚼飯之舉是好心為之，沒有害人之意，對其危害也不具預見性，不具備作案動機，不存在故意和過失的過錯，故不應承擔賠償責任。

2012年11月27日，法院作出民事判決：張芝花賠償樂樂死亡補償金5萬元、安葬費2萬元；賠償王霞枚精神撫慰金1萬元，共計8萬元。王霞枚的其他損失由她自行承擔。

雖然王霞枚勝訴了，可手捧判決書時她沒有絲毫的欣慰和快樂，有的只是悲涼和無奈。而張芝花不服判決，已上訴至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法律專家程明斌教授在接受筆者采訪時說，法院的判決符合相關法律規(guī)定。樂樂在張芝花嚼飯喂養(yǎng)后死亡，可見張芝花存在疏忽大意的過錯，屬于看護不力，從法律上講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霸谖覈?，老人替工作繁忙的子女看護孩子的現(xiàn)象非常普遍，這種看護通常是免費的，但如果在看護期間，侵害了孩子的合法權益，也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不能因為免費照看就免除或減輕賠償責任?！?/p>

不過，程教授特別指出，這類案件中因存有特殊的血緣和親情關系，所以當事雙方完全可以多加溝通，選擇慘案發(fā)生后最溫情的走向?！暗景钢械倪@家人卻選擇了對簿公堂，以徹底撕裂親情的方式令人痛上加痛——在樂樂夭折的痛苦上，這家人無疑是一致的，誰也不愿意發(fā)生這樣的悲?。〖热淮蠹彝瑯油纯?，并且悲劇已無法扭轉，那么何不放下怨恨，何不赦免彼此的過錯！因為活著的人幸福，才是對死者最好的告慰！”

當下，“80后”已成為育兒主力軍。然而，許多80后夫妻對生育一無所知，于是紛紛請自己的父母幫忙，極易引發(fā)親子教育與隔代教育的種種矛盾。如何化解矛盾？重在協(xié)調！俗話說“一代管一代”，遇到想法沖突，老人不要擅做主張，應該聽孩子父母的，如此才會避免矛盾發(fā)生。

此外，針對“嚼飯喂養(yǎng)”一事，復旦大學附屬醫(yī)院的劉醫(yī)生表示，嚼飯喂孩子是極不科學的行為。因為一旦嚼飯的人有傳染病，那么嚼飯之舉就會將病傳染給孩子。家長潰瘍后嚼飯喂孩子，導致孩子出現(xiàn)口腔潰瘍到醫(yī)院就診的病例，實在太常見了。而一旦孩子的免疫系統(tǒng)不強，就會導致更嚴重的疾病，甚至發(fā)生類似本文的悲劇。劉醫(yī)生還指出，家長嚼飯等于剝奪了孩子鍛煉咀嚼肌的權利，影響孩子肌肉和骨骼的發(fā)育，間接地影響孩子的發(fā)育。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