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不能太功利

◎/馬長軍

“現(xiàn)在很多家長有一種功利的想法，覺得今天讀的書今天就要見效。”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秦文君這樣說是因為，她經(jīng)常聽到有家長在抱怨孩子不看“正經(jīng)書”。她認為，“沒有一個孩子是抱著‘我要受教育’的念頭來閱讀的，如果一開始就把一些很枯燥的、承載著家長期望的書給孩子，孩子會對閱讀產(chǎn)生畏懼感，最終可能遠離閱讀”。

作為一名小學教師，筆者對秦文君的看法深有同感。其實以前我對讀書也有相當功利的意識。比如每次看到名人讀書的故事，我不由得就羨慕，敬意也油然而生。名人書讀得多，讀得用心，而且讀以致用。于是，很多人——包括很多很多的教師（其中也有我）都喜歡以名人為榜樣，激勵青少年學生熱愛讀書。當然，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再強調(diào)讀書可以讓學生作文寫得更好。

有一次，我又給學生講起一個名人讀書的故事，并且說，只要像名人這樣，每一個同學都能成為棟梁之材。我正講得神采飛揚的時候，一個不大喜歡讀書的學生突然來了一句：“都成名人了，誰還記得過來？”另一個學生馬上接上話頭：“就是。讀書不就是想寫好作文嗎？又不是都準備寫一輩子作文，讀那么多有啥用？浪費時間！”接下來的議論簡直是一場混戰(zhàn)：你說不讀書就考不上大學，我就告訴你大學也不是人人都要去上的；他講讀書多了就不會被人騙，你就質問大學生是怎么上當?shù)摹趯W生的喧鬧中我一言不發(fā)，但我一直在想，他們?yōu)槭裁磿羞@樣的認識？難道我講錯了？我得承認，學生的質疑是有道理的。在我們大講名人如何發(fā)奮讀書的時候，其實有意無意就在向學生傳達這樣的信息：讀書可以成名，反過來說，要成名就得讀書——這毫無疑問是功利主義的邏輯。這時，我們無意間就忽視了理性思維，名人該有幾個？既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成為名人，那么讀書也就不應該是為成名而準備的。很多人常常不自覺地就把自己圈進了功利主義的牢籠，而且還很“高尚”地想把別人也誘進去。也許你沒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但你一再拿名人做例子，就是在以功成名就為誘餌，企圖把人家推進你所描述的“美好前程”中去。但同時，我們也不忘提醒人家，“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做舟”，一下子就把人置于山高水遠的“無涯苦”之中了。這就好比唐僧直接就想往孫悟空頭上戴明晃晃的緊箍咒，雖然是說要叫孫悟空成佛，可孫悟空能那么樂意戴嗎？

就像一些教師講起課文總要說什么思想什么道理什么意義，我們許多人在鼓勵學生讀書的時候，也總是會說讀某本書會使你得到這樣那樣的知識——這知識也一定是有用的。而且，我們還會說什么書不要讀，因為它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就是為“意義”而讀書。要是誰讀書沒有讀出點名堂，好像他就算白讀，簡直浪費光陰。這種讀書要求對許多成人來說都不太有吸引力，何況對小小少年！也許是我們中國有太多的“意義”派，連所謂的專為兒童創(chuàng)作的圖書也總是會先說意義、價值怎樣怎樣的高，以此招徠小讀者。這種做法就算沒有失敗，可也談不上什么成功。不是嗎？當一部《哈利·波特》迎面而來時，我們的孩子馬上就把諸多中國作家的優(yōu)秀作品拋到九霄云外了。事實上，許多成人現(xiàn)在對“意義”也有點敬而遠之了，許多人更愛看那些輕松一點的消遣性的東西。看上去讀書的“品位”似乎降低了，但讀書的人則多了。

假如我們不再用功利主義的意識去“指導”小學生讀書，少談些“意義、價值、理想”，別一提讀書就說寫作文，多點讀書的寬容之心，多些“參考”，少些“必讀”。讓孩子們自由選擇，讓“讀書學習”轉變?yōu)椤白x書享受”，真正地使讀書成為一種快樂，讀書也許更有可能成為許多人的生活，而不只是一種令人高山仰止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