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獨秀”的浙南百仞山

趙仕法

“一峰獨秀”的浙南百仞山

趙仕法

浙南百仞山，也稱獨山、蟾峰，不但自然風(fēng)光優(yōu)美，而且擁有豐富的人文景觀，蘊含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歷代文人雅士多有吟詠，是千年古邑松陽縣乃至浙南地區(qū)的一處歷史文化勝跡。

浙南 松陽縣 百仞山

浙南松陽縣始置于漢獻(xiàn)帝興平二年（195），是浙南除甌江口之外最早建縣的地方，在漢末至隋初的約四百年的時間里，它是浙南重要的政治、經(jīng)濟(jì)和文化的中心。境內(nèi)人文薈萃，文物勝跡眾多?！耙环濯毿銠M溪陰，青林倒影千丈深”[1]的百仞山就是其中歷史文化積淀深厚的一處勝跡。

一、優(yōu)美的自然風(fēng)光

百仞山，又稱獨山、蟾峰。縣治南三里為獨山。《永嘉記》云：其山孤峙，旁無連接，故名。一名百仞山。山形若蟾，又曰蟾峰。（明萬歷《栝蒼匯紀(jì)·卷之七·地理紀(jì)》）百仞山在松陽縣西南五里。有峰獨立，高二百余丈，旁無接連，舊名獨山。唐天寶中改今名。（《明一統(tǒng)志·卷四十四》）“其山孤峙，旁無連接”，主峰海拔272.3米，三面環(huán)田，北臨甌江重要支流松陰溪，故名獨山。唐玄宗天寶年間（742—756），“量日影有百仞，更名曰百仞山”[2]。百仞山東南山崖陡峭，西北山坡舒緩，“山形若蟾”，蹲坐在松陰溪邊，有“出水神蛙”的美名，又稱蟾峰。

百仞山奇石穿云，峭壁天成：“石之突兀矗上者不勝稽：有崢然巉壁而立者，巖松之挺秀；有昂然橫側(cè)而上者，雜木之參陰；有飛立云際若怪鬼、奇神洶洶欲擊者，峭峰危岑之怒起。遠(yuǎn)望若旌旗之樹乎，郊近又若伏虎之踞岫。由其下若巨鰲之駕海，其上又若青螺之仰于天?！保ㄅ思螢u《百仞山記》，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一·藝文》）

山上綠樹成蔭，環(huán)境清幽：“四山青陰，若在舄帶，一天曙宿，手可相捫，夜闌景靜，一枕而臥。水聲如鼓，松風(fēng)如濤。隔川林犬，吠聲如豹。麓邊夜舂，密疏如織?！?/p>

古人留下很多吟詠百仞山優(yōu)美景色的詩句：

“嵐氣吐吞新雨后，煙光濃淡夕陽時?！保ㄋ巍ぐ蟆丢毶秸罚?/p>

“樹影參差空際現(xiàn)，嵐煙數(shù)點散氤氳?！保ㄇ濉げ芰⑸怼陡揭厥啊ぐ儇鹪品洹罚?/p>

“蟾峰青楚楚，時見鶴飛回?！保ㄔり愭劇度庙嵈鹚蓪W(xué)諸友》）

“百仞雙鳧落，諸天列宿明。”（明·丘云霄《游南巖同王景寧胡松陽》）

“風(fēng)竹影搖松頂日，雪梅香傲菊余霜?！保鳌ふ矊殹洞蟠人隆罚?/p>

“礀邊幽菊深秋靜，水上浮云竟日閑?！保ㄍ踉t《次韻明邑令楊谷〈九日登百仞山〉》）

“山隔斷岡歸縣市，溪分別港灌村田?！保ǜ吲碓额}蟾蜂閣》）

“百仞云峰”古時被譽為松陽“附邑十景”之一，為人們所熟知。

二、豐富的人文景觀

百仞山不僅自然風(fēng)光優(yōu)美，山上及周邊還有豐富的人文遺跡，蘊含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

（一）初旸真人在百仞山頂羽化成仙

“山之巔昔有趙初旸祀太乙于此，遺址在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一·輿地》）

趙初旸，字必復(fù)，縉云人。生而神異，右掌有“雷使”二紅字。學(xué)道術(shù)，能役使鬼神治疾，無不愈。歲旱，呼吸可致雷雨。時令小兒伸掌書一“雷”字握之，開手則雷鳴。兼能辟邪。嘗賣雨于臨安市，墨汁咒符，雨點皆黑，人皆稱為趙雷使先生。（明·徐象梅《兩浙名賢錄·卷之四十八》）

趙賣雷者，元時人，稱初陽真人，為宋宗室。母孕時，有神人言曰是兒有異于常。事聞于外，元人捕之，得真人，方八歲，流落入三茅山，茅君教以度世術(shù)，至十三歸。懸牌于衣帶，上書“蓄賣風(fēng)雷”，人異之。初，茅君之別也，謂真人乏食，許其賣雷自度。每令小兒伸手，書一“雷”字于掌，檫之熱，捻之，開即虩然震天，兼辟邪。由是人爭買之。松旱，縣請禱，真人應(yīng)聘。至壇，請官民迎雨，時天日炎赫，眾以為難。真人以墨汁咒符，火之。黑云蔽天，大雨如澍。真人年將逾百，忽至白龍山頂祭太乙，夜半飛升而去。（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二·雜事》）

趙初旸，宋元之交處州府縉云縣人，善道術(shù)，能呼風(fēng)喚雨，人稱“趙雷使”。又因其曾在臨安賣過雨雷，人們又稱之為“趙賣雷”。趙初旸8歲落難入三茅山，得茅君道人教以度世術(shù)，13歲而歸，曾在松陽云巖修真，其修真道院明萬歷間尚存[3]。趙初旸“年將逾百”在百仞山頂祭拜太乙真人后“飛升而去”。古詩句“獨憑欄檻思悠然，百仞峰頭揖老仙”[4]，前一句寫在百仞山蟾峰閣，獨自憑欄遠(yuǎn)眺，思緒悠然，后一句就是寫在“百仞峰頭”祭拜“老仙”太乙真人。至清光緒年間（1875—1908），趙初旸祭拜太乙真人的遺址尚存。

（二）獨山寨和處州礦徒起義

山上有獨山寨：“又有獨山寨，正統(tǒng)間里人何子章修筑寨隘，鑿井臼，后數(shù)年宣寇至，人多避此?！保魅f歷《栝蒼匯紀(jì)·卷之七·地理紀(jì)》）

明朝正統(tǒng)年間，各種社會矛盾突出，里人何子章為形勢所憂，“預(yù)言有變”[5]，在百仞山上修筑寨隘，開鑿井臼。數(shù)年之后，明正統(tǒng)九年（1444），在浙閩贛三省邊區(qū)果然爆發(fā)了一次頗具規(guī)模、震驚全國的礦徒起義，始舉者是處州慶元人葉宗留。明正統(tǒng)十二年（1447），“葉宗留部屬葉希八、陶得二攻占松陽，旋經(jīng)處州而去?！泵髡y(tǒng)十四年（1449），麗水宣慈鄉(xiāng)陳鑒胡率部占領(lǐng)松陽，“松邑蘇牙、俞迫通等人率礦工響應(yīng)”[6]。在此期間，鄉(xiāng)人紛紛避亂百仞山。

（三）凈因寺和大慈寺

百仞山下有凈因寺，“梁普通二年（521）建”[7]，“舊名妙善，隋大業(yè)間（605—618）廢。唐大中五年（863）重建，改名凈因寺”[8]。佛教于南朝梁時傳入，前后不到四十年時間，在現(xiàn)今的松陽縣境內(nèi)陸續(xù)建立了云龍寺（唐時改名延慶）、妙善寺（凈因寺）、景星寺（隋大業(yè)年間改名證圣）、靈水寺（唐乾元年間重建改名玉泉，清雍正和光緒兩部《處州府志》誤作玉皇寺）、法寧寺、田石寺（元至正年間重建改名廣慈）、圓覺寺、靈巖寺（隋后復(fù)建改名法昌）、開善寺（宋時改名法善，元至正年間改名善因教寺）、正信寺（宋建隆三年重建改名正等）、福安寺等佛教寺院，始建于梁普通二年（521）的凈因寺是現(xiàn)今松陽境內(nèi)建立最早的佛教寺院。

百仞山麓還有大慈寺，“晉天福二年（937）建，舊名大安。元末廢，明洪武間（1368—1398）重修，久廢?！盵9]

古時的百仞山是一處佛教勝地，歷代文人雅士多有吟詠。

“長松最高處，不與萬山連。矗立臨清渚，憑虛近碧天。煙霞千古勝，鐘鼓半空傳。不盡皈依愿，飄飄竟欲仙。”（王應(yīng)蘭《百仞山》，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一·藝文》）

詩作前四句描寫了百仞山孤峰矗立、下臨清渚、直插云天的形貌特點，后四句寫其晨鐘暮鼓，使人飄飄欲仙的濃郁的佛教氛圍。

“青苔生滿路，人跡至應(yīng)希。古寺鳴鐘晚，深林透日微。野花村后發(fā)，山鳥澗中飛?；蛴邢喾暾撸嘁虿伤帤w?！保ㄋ巍ぺw師秀《大慈寺》，載明萬歷《栝蒼匯紀(jì)·卷之十五》）

“山塢聞疏磬，松梢出畫檐。不堪春寂寞，況是雨簾織。泉響微通沼，云陰半入簾。祝僧開小牖，朝夕對山尖?！保ㄋ巍ね豕纭洞蟠人隆罚?/p>

“落落鐘魚古梵林，蕭疏山徑暮煙深。閑來高攬孤峰翠，靜極時攜半榻琴。別有會心喧亦寂，悠然一夢古猶今。讀書易倦能忘倦，又聽前灘招隱吟?！保ㄅ死^芳《大慈寺》，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一·藝文》）

“一拳奇石貌仙蟾，掩映金蓮鎖翠檐。鳥去澄潭浮碧嶂，月明招鶴伴書簾。絕無俗艷經(jīng)丹壑，只有溪聲擾黑甛。若肯下帷同映雪，何須夢筆借江淹?！保ㄐ煺裉洞蟠人隆罚?/p>

上述詩作均描寫了佛門的清幽恬靜，遠(yuǎn)離塵囂。從中也可看出作為佛教勝地，百仞山、大慈寺曾經(jīng)名聞遐邇。

（四）白龍瑞現(xiàn)夫人廟、陳時求雨和松陽縣的更名

百仞山下，舊名太婆廟。晉天福四年，縣令陳時祈雨于斯，有白龍晝見，大雨隨至，令上其事，因改廟額。（清雍正《處州府志·卷之六·禋祀》）

五代晉天福四年（939），松陽縣境發(fā)生嚴(yán)重旱災(zāi)。八月戊申日（即公歷9月25日），縣令陳時率領(lǐng)縣衙一干人等，在百仞山下太婆廟求雨，忽然有白龍現(xiàn)身，緊接著大雨傾盆而至。事后縣衙把此事上奏，吳越王錢元瓘于是改縣名“長松”[10]為“白龍”。太婆廟亦因之改名為“白龍瑞現(xiàn)夫人廟”。

關(guān)于“白龍瑞現(xiàn)夫人”，還有一個神奇的傳說：白龍瑞現(xiàn)夫人，姓周氏，未笄時，至江邊汲水，得一物如日，香美。感觸，掬而食之。蓋龍精也，有孕，父母惡之，夫人誓于天日，奔走巖穴，以自絕于人世。既而生一兒，夜則求乳，日則去。夫人曰：“兒，其妖也？”兒曰：“予，白龍也。帝遣之托生于人。兒變化異于他龍，日司巖洞，夜斂形來。”夫人以為誑，愿示之形。蜿蜒倏霍，風(fēng)電震赫，夫人驚死。晉時，松旱，縣令陳時禱雨于白仞山，忽見白龍見于山上，大雨如注。令上其事，更名為白龍山?？h亦因之。立廟，祀夫人為龍母。廟又名太婆廟，蓋因鄉(xiāng)人稱之。旱仍禱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二·雜事》）

清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二十五·祠祀九》對此也有相似的記載。這神奇的傳說更為百仞山和太婆廟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五）百仞堰：灌溉與防洪兼顧的水利設(shè)施

百仞堰，原在百仞山下，明初松陽蛤湖人（徙居澄川）劉維賢捐資倡筑[11]，因山為名，“長八十丈有奇，引水灌田萬畝?！睔v史上曾經(jīng)多次修建。明萬歷二十六年（1598），知府任可容重修，面對“堰壞，則東北廬舍無漂沒之患，而南田日槁；堰復(fù)，則東南畎畝有灌溉之利，而北舍可虞”的兩難，知縣周宗邠“命徙堰基西上數(shù)百武”至今址，“南可決水灌田，北不漫流漂舍”，灌溉防洪結(jié)合[12]。萬歷三十五年（1607），縣令林大佳重修，改“如里河閘式：旱則閉，令南東不病田；澇則啟，令西北不病邑”，兩利俱全，“從此荒原為沃野”[13]。百仞堰的修筑建造，體現(xiàn)了古代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時至今日，百仞堰（今名青龍堰）仍是浙南松陽縣重要的水利設(shè)施，仍在發(fā)揮重要作用。

此外，百仞山還有蟾峰閣、潛齋書院、廣福院、摩崖石刻等人文遺跡。

面對如此優(yōu)美的自然風(fēng)景和豐富的人文景觀，難怪古人會生發(fā)出“此景令人看不厭”[14]，“他年來作巢居子”[15]的感慨和情思。

[1][15](宋)沈晦.游松陽百仞山.兩宋名賢小集·卷一百四十一.

[2][5]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一·輿地.

[3]明萬歷.栝蒼匯紀(jì)·卷之七.

[4][14]高彭元.題蟾蜂閣.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一·藝文.

[6]松陽縣志.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2.

[7]明萬歷.栝蒼匯紀(jì)·卷之十五.

[8][9]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四·建置.

[10]舊五代史·卷一百五十.

[11]明萬歷.栝蒼匯紀(jì)·卷之十二.

[12](明)屠隆.百仞堰記.載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之十一·藝文.

[13](明)李鋕.百仞堰記.同上.

趙仕法 麗水學(xué)院文學(xué)院 副教授

（責(zé)編 樊 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