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也是你的資本

冠豸

自從父母下崗后，我的臉上就鮮有笑容。每日里，看著起早貪黑的父母，我心里就會特別難受。無論刮風(fēng)下雨，嚴(yán)寒酷暑，他們都要到街邊擺攤賣水果。我明白父母的艱辛是為了我，為了給我掙上大學(xué)的費用。

父親曾經(jīng)對我說，我是他最大的驕傲和希望，只要我能考上大學(xué)，他們再苦再累也值得。我明白父親的話，也牢記著自己的目標(biāo)。我沒有讓父母失望，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學(xué)習(xí)上，不與同學(xué)交往，也不出去玩樂。我知道，只有優(yōu)異的成績才能帶給他們一絲欣慰。每次看見父母捧著我的成績單或是獲獎證書時，他們臉上露出的笑容，是我心中最大的幸福。

初中三年，我總是獨來獨往，我的成績名列榜首，我的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同學(xué)們羨慕我的成績，卻對我敬而遠(yuǎn)之。集體活動，能不參加的我都不參加，我把自己孤立在一個狹小的世界里，獨自快樂或憂傷。同學(xué)三年，甚至于有的同學(xué)，我還叫不出名字。

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后，我更是嚴(yán)嚴(yán)實實地把自己包裹起來，我知道這里高手云集，我不能有一絲松懈，每天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我的同桌楊蘭，是個開朗的女生，第一天她就主動和我打招呼，但我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卻什么都沒有說。我注意到她的臉紅了，但我佯裝不知。我以為她碰了一次軟釘子后，就會知趣，只是怎么也沒想到，第二天，第三天，她依舊笑容可掬地和我打招呼，就像之前什么也沒發(fā)生。畢竟是同桌，每天面對她笑容洋溢的臉，我也只好向她點點頭，咧開嘴，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淺笑。

楊蘭有很好的人緣，沒多長時間，她就和班上的同學(xué)打成一片。她“呵呵呵”的笑聲如銀鈴般特別響亮。她是農(nóng)村來的鄉(xiāng)妹子，衣服老土不說，褲子上還帶著小小的補丁。我知道自己家境貧窮，但我也從來沒有穿過帶補丁的衣服。但她為什么總是那么快樂呢？她有什么理由快樂？現(xiàn)在誰還穿帶補丁的褲子？特別是女生，虧她還笑得出來。

我想不通這種整天傻樂的女生居然也能考上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我相信她一定是憑自己的成績考上來的，因為她也是個窮孩子，她家肯定出不起那筆昂貴的贊助費。我的猜測沒錯，第一次數(shù)學(xué)小測驗，她是班上唯一的滿分。我心里很是不甘，我那么努力，而她居然輕輕松松就贏過我。

楊蘭對每個同學(xué)都很好，對我更甚。其實內(nèi)心孤獨的我也渴望友情，只是我習(xí)慣了用冷漠來掩飾自己，我不想別人進(jìn)入我的世界了解我的家庭，我害怕別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賣水果的后會嘲笑我；我也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我對成功的渴望。我心目中的成功定義是：考上好大學(xué)，找到好工作，我以為只有這樣，才能掙到很多錢，才能讓艱辛的父母過上好日子。

整整半年，我的冷漠終于在楊蘭的熱情下融化，我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也知道了，她在農(nóng)村的家，其實比我家更艱難。她的父親年輕時因車禍，失去了一條腿，現(xiàn)在城里靠補鞋謀生，她的母親一個人在家耕種著十幾畝的山地，家里還有一個年邁體弱的奶奶。

一個周末，在楊蘭的邀請下，我和班上幾個女生一起去她家吃甘蔗。她說她家甘蔗今年大豐收。只是站在她家破舊、昏暗的老屋里，望著斑駁裸露的土墻，用塑料薄膜蒙住的窗戶，我的心莫名地緊緊縮成一團(tuán)。

楊蘭動作嫻熟地用刀削著甘蔗，一邊削一邊和我們說笑。有風(fēng)吹過，窗戶上的塑料薄膜“嘩啦”響著，伴著她奶奶一陣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我的心一陣刺痛，急忙把臉轉(zhuǎn)向背光的角落，我不想讓楊蘭看見我眼中的淚。她依舊有說有笑，還熱情地把我們介紹給她的家人認(rèn)識。她親昵地偎依在她奶奶的身邊，輕撫著她的后背，說：“奶奶，這些都是我的同學(xué)，她們待我特別好。”

楊蘭的母親是個瘦弱而高挑的婦女，因為長期曬太陽的緣故吧，臉色黝黑。她的話不多，卻一直朝我們微笑。

楊蘭沒有因為貧困而自卑，相反，她一臉驕傲地對我們說，她家的甘蔗今年有好收成，可以還掉一部分債務(wù)，還可以幫奶奶買咳嗽藥……屋外金燦燦的陽光，透出窗欞的塑料薄膜縫隙灑進(jìn)屋來，有一粒光斑落在了楊蘭臉上，她笑著，那笑容那么生動，讓我仿佛沐浴在一片幸福中。

我曾經(jīng)問過楊蘭，家里日子過得如此艱難，為什么還能開心地笑？我也告訴她我家的情況，我說，每次看見父母在烈日下，在暴風(fēng)雨里守著水果攤時，我的心就如蟲噬，怎么也開心不起來。背負(fù)著父母的期望，我一刻也不能讓自己放松。

楊蘭望著我，平靜地說：“我?guī)筒簧细改甘裁疵?，但我的笑容可以讓家人感到快樂。父親說，他看見我的笑容，就覺得生活充滿希望。他們辛苦地掙錢養(yǎng)家，供我們讀書，我們除了用優(yōu)異的成績回報他們外，還可以用笑容給他們支持。不要把父母的期望當(dāng)成包袱，這會讓他們很難過，我們的快樂才是父母最想要的，對嗎？快樂的人生和金錢并非等量關(guān)系……”

楊蘭握著我的手，眸光閃爍。感受著從她指尖傳遞過來的脈脈溫情，我的心漾起一片漣漪。是呀，我們的笑容會在父母陰霾的心空抹上一道明媚的亮色，笑容可以傳遞溫暖，亦可以傳遞愛。在我們還不能為父母分擔(dān)責(zé)任時，除了用功讀書，我們還可以用自己甜美的笑容溫暖父母的心。

就像楊蘭說的：笑容是青春唯一的護(hù)照！

摘自《戀愛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