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精神分析學視角下的翻譯倫理

      2013-02-15 02:21:35張景華
      天津外國語大學學報 2013年1期
      關(guān)鍵詞:移情升華共情

      張景華

      (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湘潭 4112012)

      一、引言

      翻譯倫理(translation ethics)最早由Berman1984年在《異的考驗》中提出。1997年,Pym在《譯者的倫理》中探討了譯者的職業(yè)倫理。1998年,Venuti在《翻譯的窘境》中提出了差異性倫理。Koskinen(2000)在《超越矛盾情緒》中分析了后現(xiàn)代翻譯倫理,Davis (2001)在《解構(gòu)與翻譯》中指出了解構(gòu)主義譯論的倫理轉(zhuǎn)向,同年皮姆在其主編的論文集中提出了翻譯研究回歸倫理的主張。Bermann (2005)主編了論文集《民族、語言與翻譯倫理》,表明相關(guān)研究已經(jīng)深入到語言、文學和民族身份認同等深層問題。在我國,王大智(2005)發(fā)表了《關(guān)于展開翻譯倫理研究的思考》,呂俊2006年提出了建立翻譯倫理學的主張。2009年,《中國翻譯》第3期更是開辟了翻譯倫理研究的專欄。目前我國的翻譯倫理研究可謂方興未艾,對翻譯倫理的研究已經(jīng)從翻譯準則、譯者的責任、職業(yè)倫理等問題拓展到語言、文化、意識形態(tài)、審美體驗等各個方面。在西方,Berman,Venuti和Spivak等學者均借鑒精神分析學從文化心理層面解釋翻譯倫理,而我國的翻譯倫理研究卻很少涉及譯者的精神和心理層面,故本文冀借鑒精神分析學深化翻譯倫理研究。

      二、精神分析與翻譯活動

      精神分析學和翻譯研究有著歷史悠久的學術(shù)淵源,不但可以將精神分析類比為一種翻譯工作,而且對于作為精神活動的翻譯也可以進行精神分析。早在19世紀末,弗洛伊德就開始運用翻譯來解釋精神病的成因。后來經(jīng)Laplanche等人發(fā)展,翻譯與精神分析的跨學科研究越來越為學術(shù)界所重視(Mahony,1982;Laplanche,1992;Venuti,2002;沈志中,2004)。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中,翻譯(übersetzung)既指精神活動中無意識材料的翻譯,也指跨語際的翻譯。在精神分析過程中,分析師常用自由聯(lián)想或釋夢等手段喚起精神病人的記憶,通過病人的語言描述解釋其記憶中所隱藏的無意識,再通過對其無意識的解釋使病人意識到內(nèi)在的分裂,最終將其無意識轉(zhuǎn)化為意識,精神分析學家把這種轉(zhuǎn)化稱之為翻譯(translation)。Laplanche(1992:137)甚至從本體論上將精神分析比喻為一種翻譯工作,將無意識作為將譯 (to be translated)的內(nèi)容。

      近年來,譯者的無意識也逐漸成為翻譯研究的關(guān)注點,如譯者的有聲思維(TAPs)研究和元認知(metacognition)研究等就得益于精神分析學。通過實驗手段捕捉譯者的無意識進行分析,為翻譯實踐和教學提供有力依據(jù)。對于翻譯這種精神活動,翻譯研究常把譯者設(shè)想為一個問題處理者,是“完全處于意識狀態(tài)的理性主體”(Hatim & Mason,1990:3),卻忽視了處于更深層的無意識。其實,無意識是意識產(chǎn)生的基礎(chǔ),無意識在整個翻譯過程中無處不在,它不僅影響著譯者的選擇,而且影響著譯本的最終形態(tài)。Venuti(2002:214)認為,翻譯活動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受社會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控制,但在很多情形下“為無意識所驅(qū)動”。在精神分析學中,無意識處于意識結(jié)構(gòu)的底層,意識結(jié)構(gòu)分為無意識、前意識和意識三部分,并由與之相對應的三重人格結(jié)構(gòu):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組成。精神分析學的三層意識和三重人格對于精神活動的主體采取一種去中心化(decentering)的策略,譯者作為翻譯活動中的精神主體也就不再是一種自由統(tǒng)一的存在(Frota,2002:2)。運用精神分析學這種去中心化的策略可以從譯者的無意識出發(fā)深入解讀翻譯倫理的復雜內(nèi)涵。

      三、作為前意識的翻譯準則

      狹義的翻譯倫理即翻譯準則,從精神分析學來看,翻譯準則屬于前意識范疇。前意識是無意識和意識之間的中介環(huán)節(jié),指無意識中人們能夠回憶起來的經(jīng)驗。翻譯準則既是譯者在長期的翻譯實踐中所內(nèi)化的經(jīng)驗,在翻譯過程中能運用自如,據(jù)此對自己的翻譯有所預測和反思,也是理論家們通過對翻譯的語言和文化資料大量分析所提煉出來的原則。Venuti(2002:215)認為,翻譯準則構(gòu)成了譯者的前意識(preconscious),比如說多元系統(tǒng)理論的norms。前意識擔負著對無意識的稽察任務。翻譯準則的作用就是阻止譯者無意識的動機或欲望進入意識,避免其對翻譯活動產(chǎn)生負面的干擾,因而翻譯活動是“受準則所制約的行為”(norm-governed behavior)(Toury,1995:56)。從精神分析學來看,翻譯準則的作用就是“制約譯者的無意識行為”(Munday,2001:117),使譯文符合各種規(guī)范,并為社會所接受。

      作為前意識的翻譯準則可以對譯者的無意識進行稽察和調(diào)節(jié),但當前意識喪失警惕時,無意識也會逃脫其監(jiān)控而干擾譯者的意識,對翻譯活動造成各種負面影響,如翻譯的語誤(verbal slip)。在口譯過程中,由于時間限制或高度緊張的心理狀態(tài),譯者的語誤可以說是屢見不鮮的。在筆譯過程中,由于譯者有比較充分的時間思考,無意識對譯者的干擾雖沒有口譯那么明顯,但如果仔細分析,筆誤現(xiàn)象也比比皆是,甚至名著名譯也難以幸免。例如,朱生豪翻譯的悲劇 《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由于kiss by the book和kiss the book有些相似,You kiss by the book.(你連接吻也說得頭頭是道,真好像學過這門學問)被誤譯為“你可以親一下圣經(jīng)”。無意識對翻譯活動的干擾無處不在,翻譯的語誤、誤讀、假朋友以及母語遷移等都說明無意識對翻譯活動會造成語言上的負面影響(Frota,2002;Venuti,2002)。

      精神分析學對無意識的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缺乏翻譯準則和前意識的正確監(jiān)控也會對翻譯造成文化上的負面影響。無意識通常隱含著譯者的某些內(nèi)在本能(motivation)或欲望(desire)(Frota,2002:5;Venuti,2002:221)。西方學者在典籍英譯中常用西方文化套用和解釋中國文化,如《紅樓夢》第一回中的《好了歌》中反復出現(xiàn)的一句:“世人都曉神仙好?!被艨怂棺g為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而楊憲益譯為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原文宣揚的是那種以生為樂、重生惡死的道教思想,認為修道可以使人長生久安?;艨怂沟臍w化式翻譯卻展現(xiàn)了一種與原文不同的文化立場,即基督教文化可以成為一種普適文化,上帝可以解救眾生。西方學者類似的翻譯可謂屢見不鮮,理雅各的翻譯中也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類似的宗教傾向。他從《詩經(jīng)》、《尚書》、《大明會典》等文獻中找到證據(jù),認為中國典籍中的帝或上帝就是God,就是耶穌基督,甚至在《論語》中將“堯帝”也翻譯成 God。Venuti(2008:16-18)認為,歸化翻譯實質(zhì)上根源于一種文化無意識,即譯者缺乏對語言和文化異質(zhì)性的尊重。從精神分析學來看,歸化翻譯其實是一種精神癥狀的文本表征。Venuti(2008:21)提出運用癥狀閱讀法(symptomatic reading)來揭示歸化翻譯的癥狀,歸化翻譯的文化無意識通常會造成原文與譯文之間的斷裂(discontinuity),甚至影響譯文本身的連貫性。例如,上述霍克斯和理雅各的歸化翻譯不但影響譯文對源語文化的忠實程度,甚至會給英語讀者造成中國社會普遍信奉基督教的錯覺。反之,異化翻譯提倡存異的翻譯準則則可以使譯者在前意識中排除文化無意識對翻譯的負面干擾,從而忠實地再現(xiàn)源語文本和文化。由是觀之,翻譯史上眾多理論家在大量的實踐基礎(chǔ)上提出各式各樣的翻譯準則,從精神分析學來看,實質(zhì)就是通過譯者的前意識對無意識進行監(jiān)控,避免無意識對翻譯活動造成語言和文化上的負面干擾。

      四、翻譯倫理與譯者的欲望

      翻譯倫理研究通常把譯者作為一個有意識的主體和道德的自我(moral self),而精神分析學的獨特之處在于它可以從無意識出發(fā)將譯者作為一個欲望的自我(desiring self)來研 究(Basile,2005:13)。Laplanche(1992:204)認為,翻譯倫理的必要性并不單純根源于翻譯的義務,而更要考慮譯者的欲望。譯者的欲望體現(xiàn)了譯者的本我,即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的譯者。譯者的自我處于意識狀態(tài),負責調(diào)和本我、超我及外部世界的矛盾。譯者的超我則是道德的自我,限制本我的欲望,從而壓抑某些欲望,或使欲望升華。

      1 翻譯倫理對譯者欲望的壓抑

      壓抑(repression)是各種心理機制中最基本的途徑,對欲望起著非常重要的控制作用。壓抑將那些無法接受的、痛苦的和可恥的欲望排除在意識之外,將那些違反內(nèi)心的道德倫理和社會準則的欲望投入本我之中。這些欲望與意識雖然是相互矛盾的,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但隨時可能影響自我,誤讀、語誤、行為倒錯等皆是壓抑失常的表現(xiàn),甚至形成精神癥狀。在翻譯中,精神分析學的欲望和壓抑等概念已經(jīng)被泛化。翻譯是在欲望驅(qū)動下完成的,在西方翻譯理論中,有些學者常用與性相關(guān)的術(shù)語來描寫翻譯,如Steiner的闡釋學譯論中充斥著大量的性隱喻,Arrojo(1995)提出性高潮(orgasmic)理論等。翻譯活動之所以充滿著矛盾,是因為譯者的本我使其心理無法避免翻譯倫理與各種欲望的沖突。翻譯的欲望體現(xiàn)了譯者的本我,而譯者必須壓抑某些欲望才能使譯文為社會所認可。

      在翻譯活動中譯者必須壓抑創(chuàng)作和改寫原文的欲望。譯者有一種本能,即一種“無意識的創(chuàng)作欲”,挑戰(zhàn)原著的社會權(quán)威和文化聲譽,使譯作獲取與原著的同等地位(Venuti,2002:232)。但譯者必須壓抑創(chuàng)作欲望,不能篡奪作者的權(quán)威(authorial authority)去改寫原著(Basile,2005:19)。正如 Chamberlain(1988:455)的翻譯隱喻所述,原作象征父親,代表原創(chuàng),“責任就是嚴控翻譯的忠實”,而譯者把自己作為兒子,文本就是其欲望的客體,其欲望已完全被作者的菲勒斯之筆所限制。Gavronsky(1977:55)進一步指出,譯者必須恪守避免亂倫的禁令,篡改原作就等于抹殺了父親的權(quán)威。所以,翻譯只能是“一種有限的創(chuàng)作”(余光中,2009:834),也就是說,在翻譯活動中譯者創(chuàng)作欲的存在是無法否認的,但譯者又必須克制這種欲望的過分張揚。

      譯者的另一種欲望就是完整地再現(xiàn)原作的內(nèi)容和形式,這也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無處不在的無意識。但有時候由于語言結(jié)構(gòu)和文化傳統(tǒng)的差異,原作中某些能指、語言形式、文化意象等要素雖然承載著譯者的無意識和翻譯欲望,但譯者必須壓抑其再現(xiàn)原作中某些要素的欲望。例如,霍克斯將“寶釵獨自行來,順路進了怡紅院……不想步入院中,鴉雀無聞。”譯為 Bao-chai’s route took her past 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s...The courtyard was silent as she entered it. Not a bird’s chirp was to be heard. 此處的“鴉雀無聞”意為格外安靜,楊憲益譯為utterly quiet是極為妥當?shù)摹τ凇翱紙隼秫f雀無聲”這樣的死隱喻,中國讀者一般不會聯(lián)想到烏鴉或麻雀。原文中的“怡紅院”讓霍克斯無意識地聯(lián)想到庭院中的bird,無意識成功地干擾了譯者對原文意圖的理解。精神分析學認為,原文的某些能指在譯文中應該處于被壓抑(repressed)的狀態(tài),而誤譯就像夢一樣把這種潛伏的欲望顯露出來(Venuti,2002:32)。這里的“鴉雀”在楊譯中屬于被壓抑的能指,而霍克斯則將本來應該被壓抑的無意識和翻譯欲望釋放出來。翻譯倫理一方面要求譯者控制改寫原文的欲望,以保證譯文忠實于原文;另一方面,由于語言和文化的差異,又要求譯者控制再現(xiàn)原文某些要素的欲望。

      2 翻譯倫理對譯者欲望的升華

      翻譯的動機起源于譯者的翻譯欲望,“譯者之所以成為譯者,就在于其翻譯的欲望或動機”(Berman,1992:7)。翻譯活動離不開譯者的身體參與,而其精神基礎(chǔ)便是翻譯的欲望,包括對原文的理解、詞語的刪減及意義的傳達都取決于譯者的翻譯欲望(陳永國,2005:11)。但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的翻譯欲望僅僅是推動譯者身體參與的一種原始動力,或者說是一種感性認識,而翻譯倫理的意義在于促使譯者的翻譯欲望升華,促使這種感性認識向理性認識轉(zhuǎn)化。

      升華(sublimation)原為物理學概念,在精神分析學中弗洛伊德用來解釋人的心理防御機制。弗洛伊德認為,壓抑于無意識中的本能沖動因與社會道德規(guī)范相違背而必須轉(zhuǎn)化為社會所許可的形式,以獲得象征性的滿足。弗洛伊德把文藝創(chuàng)作和文化活動都解釋為精神升華的結(jié)果。翻譯之所以是一種高尚的事業(yè),是因為譯者將這種欲望升華為藝術(shù)追求。茅盾(2009:575)指出:“翻譯不是單純技術(shù)性的語言變易,必須把文學翻譯工作提高到藝術(shù)創(chuàng)造水平?!狈g作為藝術(shù)追求是一種精神境界的升華。很多學者好用詩歌創(chuàng)作來比喻翻譯的藝術(shù)升華,翻譯的最高境界是詩化的翻譯。德國浪漫派代表人物施勒格爾認為:“翻譯是創(chuàng)作詩的過程,譯者是詩中的詩人。”(許鈞,2001:262-271)

      從對欲望的解決方式來看,譯者的精神升華比壓抑更為理想。因為把翻譯活動從單純的語言轉(zhuǎn)換升華為藝術(shù)甚至愛,這是翻譯的一種精神境界,譯者也可以享受翻譯活動所帶來的快樂。反之,精神壓抑會給譯者帶來痛苦,正如美國翻譯家Shapiro所說:“翻譯中有我的自我和個性,但我得盡力忠實于原文的根本,壓抑自己的個性?!保╒enuti,1995:8)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中,壓抑是因為精神系統(tǒng)的翻譯失敗(failure of translation)①,形成一種“不愉快的斷裂狀態(tài)”,并進一步造成精神沖突(Mahony,1982:64)。壓抑之所以是一種失敗的翻譯,是因為無意識所造成的精神沖突并沒有得到較好的解決,而升華則可以使這種無意識轉(zhuǎn)變?yōu)橐环N愉悅的情感。就跨語際翻譯活動而言,譯者若將翻譯欲望轉(zhuǎn)化為一種藝術(shù)追求,Laplanche(1992:198)認為,這種精神升華可以把翻譯的動力(drive to translate)轉(zhuǎn)化為翻譯的快樂(pleasure to translate)。

      把無意識的翻譯欲望轉(zhuǎn)化為崇高的藝術(shù)追求是精神境界的升華。德國浪漫派強調(diào)把翻譯欲望升華為愛,并建議譯者翻譯他們所愛的文本(Koskinen,2000:51)。解構(gòu)主義也非常重視這種愛的升華,Derrida(2004:423-424)認為,翻譯是一項崇高(sublime)的艱巨任務,譯者面對的是無法償還的債務,必須從內(nèi)心激發(fā)出一種“敬慕的愛”(admiring love),通過愛激起翻譯的欲望。Spivak(2004:370)的觀點則更為明確,認為“翻譯是最親密的閱讀行為”。為了抵制強勢文化的翻譯暴力,避免將他者按照自我進行同化和簡化,保持他者的完整性。Spivak(2004:370)用愛解釋翻譯倫理,只有“在愛和關(guān)于愛的交流與閱讀中”翻譯才能允許他者的存在,“譯者的責任就是促進源文和其影子之間的愛。在這種愛中,譯者的超我克制本我,讓他者以非我的形象出現(xiàn),體現(xiàn)了對他者的尊重,這就意味著從翻譯欲望到翻譯倫理的升華。

      五、翻譯倫理與譯者的情感參與

      翻譯不僅意味譯者的身體參與,更重要的是情感參與(affective engagement)。譯者的身體參與只能表明其生物性的存在,而情感參與則體現(xiàn)了其社會性的存在。譯者的情感參與是聯(lián)系翻譯倫理和翻譯實踐的紐帶,因而精神分析學對翻譯倫理的分析并未停留在翻譯的利比多機制(libidinal economy),局限于對譯者的欲望進行分析,還將對譯者的情感參與作進一步研究(Basile,2005:13)。

      1 翻譯倫理與譯者的情感反應

      從精神分析學來看,除了從譯文的忠實程度,還應該從譯者的情感參與來思考翻譯倫理。對于翻譯活動中譯者的情感參與,精神分析家Laplanche(1992)在《誘惑、翻譯與無意識》中提出,這種情感參與并不是譯者單方面對原作的情感投入,而是互動的,即原作的“謎樣訊息”(enigmatic message)在吸引著譯者。對于譯者來說,這就像兒童對成人世界充滿了迷惑,這些訊息觸動了翻譯主體的無意識,激發(fā)起譯者的翻譯欲望,翻譯過程中譯者與原作的情感參與是雙向互動的(Basile,2005)。對翻譯倫理的解讀必須站在主體間的交流模式之上,翻譯倫理涉及譯者的責任(responsibility),這種責任從精神分析學來看就是譯者的情感反應能力(response-ability),即翻譯不是單純的符碼轉(zhuǎn)換,而是要引起“負責任的反應”(Davis,2001:93)。在社會心理學家弗洛姆(1986:28)看來,真正的責任是一種完全自愿的行動而非外界強加于人的要求。真正的責任是個體對另一個人表達需要的反應,有責任感意指有能力并準備反應。就翻譯的責任而言,譯者應該對原作產(chǎn)生充分的情感反應。

      在Laplanche的精神分析學基礎(chǔ)上,Basile(2005:12-30)指出,譯者的責任體現(xiàn)為對原作“謎樣訊息”的情感反應能力,必須將無意識的翻譯欲望升華為道德情感。這可以更好地揭示譯者在特定的文化語境下所采取的獨特的翻譯策略。對原作信息的發(fā)現(xiàn)和解讀常會影響翻譯的質(zhì)量,翻譯也就成了一種詩學工具。翻譯的好壞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譯者對原作的情感反應能力。原作的信息可能蘊含著語言、文體和修辭特點,譯者必須對原作的能指具備一定的認知能力,并且能用恰當?shù)哪康恼Z能指再現(xiàn)原作的情感。例如,秋瑾的絕命詞“秋風秋雨愁煞人”有人譯為Chilly wind and cold rain in fall, brings melancholy to all.該譯文只翻譯了原文的基本含義,原文的“愁”字本身并不是指單純的憂愁,用析字法可以將“愁”拆解為 “秋”和 “心”。宋代詞人吳文英的 《唐多令》中有“何處合成愁? 離人心上秋?!鼻镨~中的“秋風秋雨”再加上“愁”字拆解的“秋”,這三個“秋”所積蓄的情感力量使人更愁了,若是沒有這樣的情感反應能力,也就沒有許淵沖先生翻譯的Sad autumn wind/ and autumn rain/ has saddened men.許譯利用sad和sadden既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原文的文字聯(lián)系,又表現(xiàn)了秋瑾憂國憂民、壯志未酬的悲憤心情,從而比較充分地再現(xiàn)了原作的情感價值。

      原作的“謎樣訊息”也可能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譯者必須具備敏銳的文化認知能力,并且在譯文中再現(xiàn)這些文化內(nèi)涵,才能使譯文讀者產(chǎn)生與原文讀者類似的情感反應。例如,霍克斯將“忽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中的“獸頭”譯為animalhead,楊憲益則譯為beast-head。中國傳統(tǒng)的獸頭大門一般會鑲以獅子、老虎等兇猛獸頭,不單是為了美化裝飾,更重要的是象征著威嚴和權(quán)威,起到心理震懾的作用。霍克斯的譯文之所以稍遜一籌,是因為他缺乏對中國文化敏銳的認知能力和文化情感,更不能讓英美讀者產(chǎn)生類似中國讀者的文化心理反應,因而不能產(chǎn)生“負責任的反應”。精神分析學對翻譯倫理的解讀超越了Nida的讀者反應論,它不單過于理想化,而且只是針對目的語讀者負責的反應論。而精神分析學這種負責任的情感反應既要求對原作的語言和文化信息負責,也重視譯者在作者和譯文讀者等各種主體之間的情感參與。在翻譯實踐中,譯者對原作的道德情感是忠實于原作的保證,因為這種升華了的道德情感能夠控制譯者那種挑戰(zhàn)原作的無意識欲望,從心理上阻止譯者以作者的權(quán)威去改寫原作。

      2 翻譯倫理與共情的理想境界

      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情感參與和升華表現(xiàn)為移情(transference)②。這個概念源自精神分析,弗洛伊德認為,移情不僅與翻譯是同源詞,而且是精神分析和翻譯的根本(fundament),“翻譯就是移情”(translation as transference)(Ingram,2001;Quinney,2004)。移情指分析師和病人在治療過程中建立起一種親密的情感紐帶,通常能對精神病人產(chǎn)生積極的療效。譯者的移情是譯者將其無意識的翻譯欲望升華為藝術(shù)追求的精神動力。從翻譯倫理來看,移情不但是譯者情感參與的表現(xiàn),更突出了譯者的責任感。移情的理想境界是共情(empathy)。共情的概念最早由人本主義精神分析家Rogers(1951)在《患者中心療法》中提出,即分析師能夠正確地了解病人內(nèi)在的主觀世界,并且能將有意義的訊息傳達給病人,察覺到病人蘊含著個人意義的世界,就好像是分析師自己的世界。郭沫若 (2009:405)曾說:“譯雪萊的詩,是要使我成為雪萊,是要使雪萊成為我自己?!彼€用愛來比喻翻譯的情感參與:“男女結(jié)婚先要有戀愛,先有共鳴,先有心聲的交感。我愛雪萊,我能感聽得他的心聲,我能和他共鳴,我和他結(jié)婚了?!边@種共鳴即精神分析中的共情,這一概念在西方譯論中也非常重要。Roscommon伯爵的名言就被廣泛引用,他在《論譯詩》(Essay on Translated Verse,1684)中建議譯者:“像選擇朋友一樣選擇作者/通過情感紐帶與作者結(jié)合/你們漸漸熟悉、親近、愛慕;/你的思想、語言、風格、靈魂都與他融為一體/不再是他的闡釋者,而是他自己。”(Steiner,1992:77)在這種理想的情境中,譯者與作者的關(guān)系就像精神分析師與病人的關(guān)系,譯者的角色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叛徒,而更像分析師,他的情感參與決定著翻譯的效果。共情不僅意味著譯者與作者的思想和心理認同,譯者以代言人的身份參與作者的思想和情感,這種道德情感能幫助譯者挖掘原作的審美價值,也有助于譯文讀者的理解。請看張廷琛和許淵沖對杜甫《春望》中“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譯文:

      張譯:

      Troubled by the times—flowers bring tears;

      Dreading parting—birds startle the soul.

      許譯:

      Grieved over the years, flowers are moved to tears;

      Seeing us part, birds cry with broken heart.

      作者杜甫的憂國憂民之心最見于 “花濺淚”和“鳥驚心”,詩人移情于花鳥,前句以花之淚比己之淚,后句以鳥鳴心驚移情于鳥,作者與花鳥情感交融。作者將自己的生命和情感都投射到作品之中,原作承載了作者移入的情感。譯者作為審美情感的傳達者就像精神分析師通過交談融入病人的情感世界一樣,必須從原作的文本世界進入作者的情感世界,才能使翻譯產(chǎn)生較好的審美效果。張譯回譯為中文為“為時世所累,花兒帶來了眼淚;害怕分離,鳥兒驚動了魂靈”,許譯為 “為歲月傷懷,花兒被感動得流淚;看到我們離別,鳥兒傷心而啼”。與許譯文相比,張譯不但令人費解,審美效果也相去甚遠。在精神分析中,精神分析師向病人的移情決定精神治療的效果。在翻譯移情中,譯者類似精神分析師,作者類似病人。譯者向原作移情更能引起譯文讀者的共鳴。共情可以說完全超越了譯者的本我及無意識,無疑是譯者的超我所努力的目標,是譯者情感參與的理想境界,也是翻譯倫理的理想境界。共情是翻譯作品的最好升華,是原文作者與譯者視野融合的最佳途徑。共情并非簡單接受作者或作品,而是指譯者像精神分析師一樣通過原作的文本世界去挖掘原作的意義潛勢,從而融入到作者的情感世界之中,感知蘊含在作品中的審美要素,并進一步將其審美情感傳達給譯文讀者。共情并不是追求譯文的字面忠實,而是心理學意義上更深層次的忠實。由此可見,從譯者的移情到譯者與作者的共情,精神分析學突出了譯者的道德情感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性,這也在肯定譯者主體性的同時兼顧到翻譯過程中的主體間性。

      六、結(jié)語

      從精神分析學來看,譯者的無意識既是翻譯的精神動力,也會對翻譯活動造成負面影響。翻譯倫理的核心就是對譯者無意識的調(diào)控和轉(zhuǎn)化。作為前意識的翻譯準則監(jiān)控譯者的無意識,翻譯倫理可以壓抑譯者的無意識欲望,也可以使其升華。翻譯倫理也要求譯者產(chǎn)生負責任的情感反應,追求與原文作者的共情。從精神分析學研究翻譯倫理的意義至少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精神分析學對譯者的無意識分析依然肯定了翻譯規(guī)范對翻譯活動的監(jiān)控作用;第二,精神分析學對譯者欲望的分析揭示了翻譯倫理對譯者欲望控制的必要性,也揭示了譯者欲望升華為藝術(shù)追求的意義;第三,精神分析學還通過譯者的情感參與揭示了翻譯移情的重要性和共情的意義;第四,精神分析學視角超越了譯者的主體性,從翻譯的主體間性解讀翻譯倫理;第五,從精神分析學研究翻譯倫理加強了翻譯學和心理學的跨學科研究,凸顯了認知在翻譯研究中的地位。

      注釋:

      ① 此處的翻譯不是指跨語際的翻譯,弗洛伊德等精神分析學家用翻譯來解釋精神病的形成機制,精神問題的產(chǎn)生那是因為無意識的欲望無法轉(zhuǎn)化(翻譯)成意識,造成精神沖突,從而影響個體行為,或成為患病的原因。精神分析師的方法是通過釋夢或自由聯(lián)想等手段讓病人重新體驗當時的情感,使被壓抑的無意識得到發(fā)泄,從而打開其隱藏在 無意識深處的情結(jié)(complex),最終使其精神病痊愈。

      ② 譯學界一般認為,移情起源于美學,更準確地說,這一概念根源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指精神治療過程中精神病人對分析師的情感投射,當然分析師也會對病人產(chǎn)生反移情。移情是精神分析的基礎(chǔ)。而共情也譯為“移情能力”,指分析師與病人交流時能進入到對方的精神境界,感受到對方的內(nèi)心世界,能將心比心地理解對方,體驗對方的感受,并對其感情作出恰當?shù)那楦蟹磻?。共情是建立良好治療關(guān)系的充分必要條件。目前譯學界很多學者將empathy譯為“移情”還不夠準確。

      [1]Arrojo, R. Feminist, “Orgasmic” Theories of Translation and Their Contradictions[J]. TradTerm, 1995,(2):67-75.

      [2]Basile, E. Responding to the Enigmatic Address of the Other: A Psychoanalytic Approach to the Translator’s Labor [J]. New Voices in Translation Studies,2005,(1):12-23.

      [3]Berman, a.The Experience of the Foreign: Culture and Translation in Romantic Germany[M]. New York: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2.

      [4]Berman, a.Translation and the Trials of the Foreign[A]. In L. Venuti (ed.) 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C]. London:Routledge,2004.276-289.

      [5]Bermann, S. & M. Wood. Nation, Language and the Ethics of Translation[C].Princeton: The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

      [6]Cabellero, b.An Activ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Connections between Translation and Psychoanalysis[D]. Edinburg University,2002.

      [7]Chamberlain, L. Gender and the Metaphorics of Translation[J].Signs, 1988,(13):454-472.

      [8]Davis, K. Deconstruction and Translation[M].London: Routledge,2001.

      [9]Derrida, J. What Is a ‘Relevant’ Translation[A].In L. Venuti (ed.)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C]. London: Routledge,2004.423-446.

      [10]Frota, M. The Unconscious Inscribed in the Translated Text[A/OL].http://webs2002.uab.es/doletiana/ 1Documents/ 1Frota.pdf.

      [11]Gavronsky, S. The Translator: From Piety to Cannibalism[J]. Substance, 1997,(16):53-61.

      [12]Hatim, b.& I. Mason. Discourse and the Translation[M]. London: Longman, 1990.

      [13]Ingram, S.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Psychoanalytic Transference[A/OL].http:// www. erudit.org/ revue/ttr/2001/ v14/n1/000530ar.pdf.

      [14]Koskinen, K. Beyond Ambivalence: Postmodernity and the Ethics of Translation[D].University of Tampere,2000.

      [15]Laplanche, J. Seduction, Translation and the Drives[M].London: 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Arts, 1992.

      [16]Mahony, P. Towards the Understanding of Translation in Psychoanalysis[J].Meta, 1982,(1):63-71.

      [17]Munday, J. 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M].London: Routledge,2001.

      [18]Porter, D. Psychoanalysis and the Task of Translator[J]. MLN, 1989, (5):1066-1084.

      [19]Pym, a.The Return to Ethics[C].Manchester: St. Jerome Publishing,2001.

      [20]Quinney, a.Translation as Transference: A Psychoanalytic Approach to a Translation Problem[J].The Translator,2004,(10):109-128.

      [21]Rogers, c.Client-centered Therapy[M].Boston: Houghton Mofflin, 1951.

      [22]Spivak, G. The Politics of Translation[A].In L. Venuti (ed.)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C].London: Routledge,2004.369-388.

      [23]Steiner, G. After Babel: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2.

      [24]Toury, G. 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beyond[M].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 1995.

      [25]Venuti, L. The Difference that Translation Makes: The Translator’s Unconscious[A]. In a.Riccardi (ed.)Translation Studies:Perspectives on an Emerging Discipline[C].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214-241.

      [26]Venuti, L. The Scandals of Translation: Towards an Ethics of Difference[M].London: Routledge, 1998.

      [27]Venuti, L.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M].London: Routledge,2008.

      [28]陳永國.翻譯與后現(xiàn)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29]弗洛姆.愛的藝術(shù)[M].孫依依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 1986.

      [30]郭沫若.《雪萊詩選》小序[A].羅新璋.翻譯論集[C].上海:商務印書館,2009.404-405,564-581.

      [31]呂俊,侯向群.翻譯學——一個建構(gòu)主義的視角[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

      [32]茅盾.為發(fā)展文學翻譯事業(yè)和提高翻譯質(zhì)量而奮斗[A].羅新璋.翻譯論集[C].上海:商務印書館,2009.564-581.

      [33]沈志中.精神分析中之翻譯問題[A].中國精神分析年會???2004.115-122.

      [34]王大智.關(guān)于展開翻譯倫理研究的思考[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5,(12):44-46.

      [35]許寶強,袁偉.語言與翻譯的政治[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

      [36]許鈞.當代法國翻譯理論[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37]余光中.翻譯與創(chuàng)作[A].羅新璋.翻譯論集[C].上海:商務印書館,2009.823-824.

      猜你喜歡
      移情升華共情
      網(wǎng)紅會和打工人共情嗎
      貪吃蛇升華記
      哈哈畫報(2022年5期)2022-07-11 05:57:54
      發(fā)現(xiàn)高潛人才:共情與謙卑
      淺析詩歌翻譯中的移情——以《再別康橋》韓譯本為例
      共識 共進 共情 共學:讓“溝通之花”綻放
      幼兒共情能力培養(yǎng)中存在的問題及對策
      甘肅教育(2020年17期)2020-10-28 09:02:26
      移情于物,借物遣懷(外一則)
      中華詩詞(2018年3期)2018-08-01 06:40:40
      胡娟:奉獻也是自我升華
      海峽姐妹(2018年1期)2018-04-12 06:44:09
      面部表情、文化差異與移情作用
      關(guān)于“移情作用”在音樂審美體驗中的思考
      宁陵县| 加查县| 札达县| 江北区| 满城县| 海城市| 麻城市| 潜山县| 普陀区| 大足县| 长岭县| 稷山县| 白玉县| 东丽区| 阜城县| 红河县| 巩义市| 尼玛县| 阳山县| 内丘县| 林芝县| 鸡泽县| 灵山县| 志丹县| 县级市| 湛江市| 吉安市| 罗定市| 龙胜| 嘉峪关市| 广宗县| 崇仁县| 西充县| 中牟县| 孝昌县| 潍坊市| 重庆市| 彭水| 天长市| 崇义县| 桦甸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