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利成
(紹興文理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紹興 312000)
語言與文學
“嚴陵釣臺集”的興盛與文獻價值
章利成
(紹興文理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紹興 312000)
從北宋元祐年間開始,明、清各代都有收集嚴子陵釣臺題詠的總集出現(xiàn)。對這些總集的版本進行梳理并探究“嚴陵釣臺集”興盛的原因,發(fā)現(xiàn)主要有三個較顯著的因素:一是嚴子陵釣臺題詠之多;二是有一批熱心于編輯地方文獻的地方官員;三是嚴州具有良好的刻書條件和刻書傳統(tǒng)?!皣懒赆炁_集”是中國地方性總集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嚴陵集》為代表的宋代“嚴陵釣臺集”更是較早的地方性總集的代表,保存了大量的地方性文獻,對當下地域文學研究有著重要的文獻價值。
釣臺集;嚴陵集;版本;文獻價值
地方性文學總集在唐代就已出現(xiàn),其開端是殷璠所編輯的《丹陽集》,但在唐代此類總集的編撰還只是個案,并未形成一種社會風氣,它的大量涌現(xiàn)則是在宋代,特別是作為南宋刻書業(yè)中心的吳、越、蜀,尤其興盛。如孔延之的《會稽掇英集》、袁說友的《成都文類》、李庚的《天臺前集》、鄭虎臣的《吳都文粹》等。有些甚至出現(xiàn)了續(xù)集,如在孔延之《會稽掇英集》之后,有丁隧的《會稽掇英續(xù)集》、黃康弼的《續(xù)會稽掇英集》。在李庚《天臺前集》三卷之后,林師蒧編續(xù)集一卷,其子林表民增輯別編六卷??梢姰敃r編輯地方性總集的風氣已興起,而此時的嚴州亦出現(xiàn)了董弅的《嚴陵集》,收集有嚴州地區(qū)的詩文。在《嚴陵集》之前,北宋元祐年間桐廬縣令鄭琡已收集了南北朝至北宋期間有關(guān)嚴子陵釣臺的題詠,并編輯出版有《釣臺集》?!夺炁_集》所收作品以詠嚴子陵為中心,而嚴子陵跟嚴州又密不可分,是嚴州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故很多題詠嚴子陵的作品同時又涉及嚴州。由此,《釣臺集》與《嚴陵集》所收詩文有很多是相同的,它們同為嚴州的地方性文學總集。自鄭琡的《釣臺集》之后,各種“嚴陵釣臺集”如同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在嚴州大地上。從宋到清,“嚴陵釣臺集”主要有12種。筆者在考察“嚴陵釣臺集”版本流傳的基礎(chǔ)上,探究“嚴陵釣臺集”興盛的原因及其文獻價值。
宋、明、清三代,嚴州地區(qū)都曾有人收集嚴子陵釣臺題詠并編成總集出版,版本多樣且繁蕪,現(xiàn)按朝代,將其大致分三個階段考察如下:
第一階段是宋代。這一時期,主要有《釣臺集》《釣臺新集》《釣臺續(xù)集》《嚴陵集》。北宋元祐八年(1093),鄭琡編輯了《釣臺集》。據(jù)嵇曾筠《浙江通志》記載:“元祐八年,縣令鄭琡集古今詩文二百余篇,名曰《釣臺集》?!?嵇曾筠等監(jiān)修,沈翼機等編纂:《浙江通志》卷四十九,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0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347-348頁。清人陸心源《宋詩紀事補遺》亦云:“鄭琡,元祐八年,知桐廬縣,嘗刊《釣臺集》?!?陸心源:《宋詩紀事補遺》卷二十八,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70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592頁。到了南宋開禧年間,舒城、王旉又編集了《釣臺新集》。明孫能傳《內(nèi)閣藏書目錄》云:“《釣臺新集》二冊,宋開禧間舒城、王旉編集釣臺形勝題詠碑文?!?孫能傳:《內(nèi)閣藏書目錄》卷八,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91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15頁。嵇曾筠《浙江通志》根據(jù)《內(nèi)閣書目》的記載,亦認為開禧年間舒城、王旉編輯有《釣臺新集》六卷。*嵇曾筠等監(jiān)修,沈翼機等編纂:《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三,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753頁。王旉、舒城稱自己所編的“釣臺集”為《釣臺新集》,可見他們當時見過另外一個“釣臺舊集”,而此“釣臺舊集”很有可能就是鄭琡的《釣臺集》。在王旉、舒城編《釣臺新集》之后的嘉定年間,郡守謝徳輿又續(xù)編有《釣臺續(xù)集》。有關(guān)《釣臺新集》的記載首見于南宋藏書家陳振孫的《直齋書錄解題》,其云:“《釣臺新集》六卷、《續(xù)集》十卷,郡人王旉集。續(xù)者郡守謝德輿子上也?!?陳振孫著,徐小蠻、顧美華點校:《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54頁?!吨饼S書錄解題》與《釣臺續(xù)集》成書時間相近,其記載大體可信。因此,元代馬端臨《文獻通考》、清代嵇曾筠《浙江通志》都沿襲陳振孫的這一說法。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鄭琡的《釣臺集》、王旉的《釣臺新集》、謝德輿的《釣臺續(xù)集》這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很可能是后者在前者的基礎(chǔ)上不斷補充的過程。
另外,在王旉《釣臺新集》、謝德輿《釣臺續(xù)集》之前的紹興年間,董弅編有《嚴陵集》九卷,《四庫全書》有收,為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后《嚴陵集》九卷被收入《叢書集成初編》,1985年由中華書局出版,成為通行本。前五卷皆詩,第六卷詩后附賦二篇,七卷至九卷則皆碑銘題記等雜文。所收嚴州詩文,上自謝靈運,下至南宋之初。包含內(nèi)容較為廣泛,作家“未嘗至而賦詠實及此土”*董弅:《嚴陵集》,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48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525頁。者亦收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因此批評它“未免假借附會,沿地志之陋習”。*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八十七,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96頁。從董弅所作的序來看,編輯《嚴陵集》本身就是他修《嚴州圖經(jīng)》的副產(chǎn)品,因此,董弅的這種做法實可諒解。其序有云:“弅與僚屬修是州圖經(jīng),搜訪境內(nèi)斷殘碑版,及脫遺簡編,稽考訂正,既成書矣。因得逸文甚多,復(fù)得郡人喻君彥先,悉家所藏書討閱相示,又屬州學教授沈君傃,與諸生廣求備錄。時以見遺,乃為整比而詳擇?!?董弅:《嚴陵集》,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48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525頁。董弅因修撰《嚴州圖經(jīng)》而無意間收獲了許多嚴州逸文,這是促使他編輯《嚴陵集》的最直接的動因。隨后,他才有意識地借閱郡人喻彥先家所藏之書,為編輯《嚴陵集》主動尋找材料,又在教授沈君傃與諸生的共同努力下,完成《嚴陵集》。另外,從董弅的序言中還可以看出,在此之前有《桐江集》一書的存在,因其“止載桐廬一邑之文,而又繁冗不倫”,所以“人不甚傳”*董弅:《嚴陵集》,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48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525頁。,董弅有可能見過此書,并吸納了里面的一些內(nèi)容?!秶懒昙吩诹鱾鞯倪^程中,后人亦對其有過稍許的改動?!端膸烊珪偰刻嵋酚性疲骸拔k序作于紹興九年,而第九卷中有錢聞詩《浚西湖記》,作于淳熙十六年,上距紹興九年凡五十一年。又有陳公亮《重修嚴先生祠堂記》及《書瑞粟圖》二篇,作于淳熙乙巳,《重修貢院記》一篇,作于淳熙丙午,亦上距弅作序之時凡四十七八年,則后人又有所附益,已非弅之本書,要亦宋人所續(xù)也?!?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八十七,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96頁。但縱觀《嚴陵集》全書,絕大多數(shù)作品在董弅編書之時已有,后人增添的作品畢竟還是少數(shù)。
第二階段是明代。這一時期“嚴陵釣臺集”的版本更為繁多。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錄有萬歷四年(1576)陳文煥編的《釣臺集》六卷和萬歷十四年(1586)楊束編的《釣臺集》二卷。另外,還有弘治年間鄺才編的《釣臺集》十卷,正德年間童琥編的《釣臺拾遺》和嘉靖十四年(1535)吳希孟編的《釣臺集》八卷。明代“嚴陵釣臺集”的編輯始于弘治中嚴州府推官龔弘,但未完成,鄺才在龔弘的基礎(chǔ)上,續(xù)成《釣臺集》十卷刊行。嵇曾筠《浙江通志》云:“《釣臺集上下卷》,郡推官龔弘編纂,未就,遷秩去,同知鄺才畢功捐梓,時弘治元年。有莆田彭韶、鄭紀,邑人胡拱辰序。”*嵇曾筠等監(jiān)修,沈翼機等編纂:《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三,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753頁。鄺本《釣臺集》十卷刊行之后,新安程敏政受提學憲副鄭君廷綱、太守李君叔恢之托,在鄺本的基礎(chǔ)之上,重新刊定,加入新舊記文銘贊詩辭六十余篇。程敏政在《書釣臺集后》一文中對此事有詳細記載,其云:“近過嚴州,始得觀同守鄺君時用所刻《釣臺集》十卷,則誠完矣。然猶若有遺闕者,提學憲副鄭君廷綱,太守李君叔恢托予訂之。因增入新舊記、文、銘、贊、詩、辭六十余篇?!?程敏政:《篁墩集》卷三十八,明正德二年刻本。在程敏政之后,正德年間童琥編有《釣臺拾遺》四卷。是書黃虞稷《千頃堂書目》卷八和萬斯同《明史》卷一百三十四均有著錄,但其影響遠不及程敏政本。隨后的嘉靖年間又出現(xiàn)了吳希孟編的《釣臺集》八卷,由嚴州府推官李克??,F(xiàn)北京大學圖書館存有吳希孟編的《釣臺集》兩卷,為電子版。該集清人丁丙的《善本書室藏書志》有詳細的介紹:“此集乃霍少宰韜屬東陽令吳君希孟編,成于嘉靖十四年,前于文煥刻時四十一年。疑因弘治間程敏政本重加補刊,以成此書。四庫獨未著錄,似乾隆間傳本已稀也。一卷為傳、碑、記,二卷為對論、題跋,三卷為祭文、銘、贊、辭賦,四卷至八卷為各體詩。后來楊束即本此復(fù)加刪補。今一展卷,嚴瀨清風千載如接矣。前有霍韜、廖道南序,后有徐階跋?!?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十九,見《宋元明清書目題跋叢刊》(九),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900頁。那么,根據(jù)丁丙的說法,鄺、程、吳、楊本“嚴陵釣臺集”之間存在著這樣的發(fā)展關(guān)系:
鄺才本→程敏政本→吳希孟本→楊束本
這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對楊束《釣臺集》二卷的記載,似乎有些不太吻合,其云:“《嚴光釣臺詩文》,宏治中嚴州府推官龔宏始輯錄而未成,同知鄺才乃續(xù)成十卷刊之。后新安程敏政為增補記文銘贊等六十余篇。至萬歷四年,知府陳文煥又屬教諭劉伯潮重編。萬歷十四年,束復(fù)刪補以成此本。始末凡經(jīng)五人,故體例頗不畫一,所載碑記等既不盡存其年月,所載諸詩亦不盡著其原題。且其目則列卷一至卷四,而其書止有上下二卷?!?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九十三,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756頁。按此說,鄺、程、陳、楊本之間又存在著如下關(guān)系:
鄺才本→程敏政本→陳文煥本→楊束本
嵇曾筠《浙江通志》也認為楊束本是在陳文煥本的基礎(chǔ)上編輯的,其云:“《釣臺集上下卷》,萬歷丙子,知嚴州府事陳文煥命教諭劉伯潮厘正緝編,更選近時之題識者匯附。乙酉桐廬令楊束重刊,知嚴州府事鄭銳序?!?嵇曾筠等監(jiān)修,沈翼機等編纂:《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三,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754頁。今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陳文煥屬劉伯潮編的《釣臺集》兩卷,為楊束重刻本。這就證實了楊本來源于陳本,至于丁丙說的楊本是基于吳本而來的,唯一的解釋是陳本是以吳本為基礎(chǔ)而編訂的。這也符合丁丙所說的乾隆間吳希孟本已經(jīng)稀少,四庫未著錄,所以并不知陳本其實以吳本為基礎(chǔ)。這樣,我們可以大致推斷出,從鄺本到陳本之間的發(fā)展脈絡(luò):
鄺才本→程敏政本→吳希孟本→陳文煥本→楊束本
楊束編的《釣臺集》二卷收錄在《四庫全書存目叢書》中,1997年齊魯書社出版,成為通行本。
第三階段為清代。較前兩代,清代編的“嚴陵釣臺集”較少,僅光緒年間嚴懋功編的《桐江釣臺集》十二卷和清末汪光沛編的《嚴陵釣臺志》八卷,但規(guī)模較前代龐大?!锻┙炁_集》十二卷收錄釣臺詩八百四十八首,詞二十七首,賦十二篇,文六十八篇,從考九十六則,上自南北朝,下迄清朝,為《釣臺集》中收集詩詞最多之版本。今浙江圖書館藏有民國十五年(1926)出版的《桐江釣臺集》鉛印本,上海圖書館藏有民國23年(1934)出版的《桐江釣臺集補遺》。汪光沛所編《嚴陵釣臺志》八卷,分為六十四類,收錄六朝至清代詩文詞。據(jù)書后編者的跋記載,該書成于宣統(tǒng)二年(1910),但并未立刻付梓;至民國十二年(1923),又增加了一些新的內(nèi)容方刊行。今浙江圖書館有藏,為稿本。另外,從汪光沛《嚴陵釣臺志》的序言中可知,清永康胡鳳丹曾續(xù)刻《嚴瀨志》,只是“其書罕見”,可推斷汪光沛見過此書,并有所借鑒。
綜上所述,從北宋到清末,“嚴陵釣臺集”主要有12種。雖然版本多樣,但它們內(nèi)在有著連貫性、繼承性,大多是在已有集子的基礎(chǔ)上進行刪補修訂而成。正是因為有歷朝歷代編撰者辛勤勞動的成果,今后人才能有幸一睹千百年來嚴陵釣臺的題詠,“嚴陵釣臺集”不僅是嚴州的寶貴文化財富,亦是中國文化的寶貴財富。
以上簡略考察了12種“嚴陵釣臺集”的版本情況,相信還有很多“嚴陵釣臺集”已被歷史所遺忘?!皣懒赆炁_集”的數(shù)量非常可觀,而促成“嚴陵釣臺集”興盛的原因也是錯綜復(fù)雜的,概括來講,主要有以下幾點:
其一,嚴子陵釣臺題詠之多,其中不乏佳作。嚴子陵釣臺題詠是編輯“嚴陵釣臺集”的直接原因,也是基本條件。在宋以前,嚴子陵釣臺就小有名氣,南北朝時的謝靈運、沈約、任昉,唐時的李白、孟浩然、白居易等都曾涉足此地并留有詩文。但是嚴子陵釣臺真正被人熟知,則是在北宋范仲淹建嚴先生祠堂之后。因為范仲淹的關(guān)系,嚴子陵釣臺的知名度一下提高了。慕名前往的文人墨客絡(luò)繹不絕,并留下了大量的詩文。清人嚴懋功在《桐江釣臺集》序中就有感慨:“自古勝境名跡,大都地以人傳。至以釣臺垂名,則史志所載實為繁夥,如陜西寶雞縣渭河南岸之周呂尚釣臺,山東濮州之莊周釣臺,江蘇淮安之漢韓信釣臺,福建閩縣之東越王余善釣龍臺,湖北武昌縣江濱之吳孫權(quán)釣臺,安徽貴池縣西玉鏡潭之梁昭明太子釣臺,江蘇宜興縣之梁任昉釣臺,湖北大冶縣東道士袱之唐張子和釣臺,京師阜成門外之金王郁釣臺,是皆卓著寰區(qū),有令人慨慕無窮者。其他釣游所在因以留名者,乃更不可勝數(shù)。然其間得諸傳記、形諸歌詠者,惟呂尚、韓信、任昉諸釣臺較為著稱,而終不若桐廬釣臺之名之尤著?!?見申屠丹榮、申屠時榮編注:《富春江文集》,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399頁?,F(xiàn)今去嚴子陵釣臺,可以看見一道亮麗的風景——富春碑廊,碑上刻著歷代文人墨客遺存的嚴子陵釣臺題詠。一方面,嚴子陵釣臺題詠的大量出現(xiàn),為編輯“嚴陵釣臺集”提供了素材;另一方面,“嚴陵釣臺集”的編輯刊刻,也擴大了嚴子陵釣臺的影響力。
其二,有一批熱心于編輯地方文獻的地方官員。對于嚴州來講,嚴子陵是其地方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在范仲淹修建嚴子陵祠之后這種文化的重要性就更為突出,而編輯“嚴陵釣臺集”則成為地方官員弘揚當?shù)匚幕囊粋€重要方面。從歷代“嚴陵釣臺集”編者的身份來看,基本為地方官員,這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如:鄭琡,元祐年間桐廬知縣;董弅,紹興年間嚴州知州;謝德輿,嚴州知州;鄺才,成化二十年(1484)嚴州同知;吳希孟,嘉靖十四年(1535)桐廬縣令;劉伯潮,萬歷四年(1576)教諭;陳文煥,萬歷年間嚴州知府;楊束,萬歷八年(1580)桐廬知縣。由此可見,地方官員的支持是“嚴陵釣臺集”能夠順利出版的一個重要保障。然地方官員基本為外地人,對嚴州的了解畢竟有限,故“嚴陵釣臺集”的完成有時還需要當?shù)責嵝泥l(xiāng)賢的支持。如,董弅編《嚴陵集》時就得到了郡人喻彥先的支持,將家藏書籍供以參考。當然,地方官員除了編輯地方性總集之外,有些還編有其他地方文獻。如,董弅修《嚴州圖經(jīng)》;楊束、曾延邑人、羅昌齡等修《桐廬縣志》四卷。地方官員在修地方志的同時,難免會收集到一些地方文學作品,這也成為他們編輯地方性總集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
其三,嚴州具有良好的刻書條件和刻書傳統(tǒng)。宋代慶歷年間,畢升發(fā)明了活字印刷術(shù),宋代刻書業(yè)由此日益發(fā)達。其時,南宋遷都臨安,又使得毗鄰都城的嚴州得到快速發(fā)展,刻書業(yè)極為繁榮。據(jù)朱睦卿先生考證,僅南宋在嚴州刻的善本書就不下80種,愛國大詩人陸游的《劍南詩稿》就刻于嚴州。良好的刻書條件,為“嚴陵釣臺集”的出版提供了客觀條件。南宋之后,政治中心雖發(fā)生了改變,但尚有許多名著在此地刊刻,如青柯亭本的《聊齋志異》等。故顧志興《浙江出版史研究》稱“建德素有刻書傳統(tǒng)”。*顧志興:《浙江出版史研究》,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64頁。因此,在宋之后的明清年代亦刊刻了較多的“嚴陵釣臺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歷代“嚴陵釣臺集”是地方性總集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宋代的“嚴陵釣臺集”更是地方性總集的先驅(qū)。地方性總集雖然在唐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到了宋代,這種新的總集類型才真正確立下來,并被后代所繼承。宋代地方性文學總集的先行者是熙寧五年(1072)孔延之的《會稽掇英總集》二十卷,它同時也被稱為“宋人總集之中最為珍笈”者。*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八十六,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94頁。21年之后的元祐八年(1093),嚴州出現(xiàn)了鄭琡所編輯的《釣臺集》,雖規(guī)模和影響遠不及《會稽掇英總集》,但亦屬于較早的地方性總集。而南宋紹興年間董弅所編的《嚴陵集》則與孔延之的《會稽掇英總集》、袁說友的《成都文類》、李庚的《天臺前集》以及鄭虎臣的《吳都文粹》一起代表了宋代地方性總集編撰的最高成就,后人常把他們相提并論。如陳文述《頤道堂集·松陵詩征序》云:“古來總集諸家,自名都大邑,以至一邱一壑,得有心人裒輯成編,皆足以藻飾河岳,表章人物。如孔延之《會稽掇英總集》,元好問之《中州集》,汪澤民之《宛陵群英集》,李庚之《天臺集》,林表民之《赤城集》,董棻之《嚴陵集》,指不勝屈。”*陳文述:《頤道堂集》,清嘉慶十二年刻道光增修本。又清人劉文淇《海陵文征后序》有云:“萃一郡一邑之詩文以為集者,六朝以來已有之。而其書多不傳,其傳者,北宋孔延之《會稽掇英總集》,南宋董弅之《嚴陵集》?!?劉文淇:《青溪舊屋集》卷六,清光緒九年刻本。從這些序中亦可以看出,后人在編撰諸如《松陵詩征》《海陵文征》這些地方性總集時,視《嚴陵集》為代表的宋代地方性總集為楷模。因此,后人也好把自己編輯的地方性總集與宋人相媲美,如清代顧景星在其《白茅堂集》中稱《黃鶴樓集詩》為:“猶王旉之集釣臺,李庚之集天臺,田孳之集桃花源也”*顧景星:《白茅堂集》卷三十四,見《清代詩文集匯編》第7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557頁。。這也足以見得《釣臺集》和《嚴陵集》在后代人心中的地位。
歷代“嚴陵釣臺集”不僅對地方性總集的編撰有著重要的意義,又因其保存了大量地方性文獻,對于地域文學的研究亦有重要的文獻價值。從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文學地理學逐漸成為熱門學科。文學研究注重地域性,成為當下文學研究的一個發(fā)展趨勢。在這類研究中地方性總集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關(guān)于總集的功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總集類序中有很好的概括,其云:“文籍日興,散無統(tǒng)紀,于是總集作焉。一則網(wǎng)羅放佚,使零章殘什,竝有所歸。一則刪汰繁蕪,使莠稗咸除,菁華畢出。是固文章之衡鑒,著作之淵藪矣?!?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八十六,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85頁??偧囊淮髢r值在于使原本散落的文章得以規(guī)整,省卻了研究者資料整理的工作?!皣懒赆炁_集”作為地方性總集亦具有這樣的功用,后人研究嚴子陵釣臺題詠可直接查找這些現(xiàn)存的版本,并以此為研究基礎(chǔ)。這些地方性總集保存了當時當?shù)匾恍┳骷业淖髌?,在時間的推移中,不少人的集子已經(jīng)失傳,他們的部份詩文全賴總集得以流傳?!端膸烊珪偰刻嵋烦浞挚隙恕秶懒昙愤@一文獻價值,其云:“然所錄詩文,唐以前人雖尚多習見。至于宋人諸作,自有專集者數(shù)人外,他如曹輔、呂希純、陳瓘、朱彥、江公望、江公著、蔡肇、張伯玉、錢勰、李昉、扈蒙、劉昌言、丁謂、范師道、張保雝、章岷、阮逸、關(guān)詠、李師中、龐籍、孫沔、王存、馮京、刁約、元絳、張景修、岑象求、邵亢、馬存、陳軒、吳可幾、葉棐恭、劉涇、賈青、王達、張綬、余辟、刁衎、倪天隱、周邦彥、羅汝楫、詹亢宗、陳公亮、錢聞詩諸人,今有不知其名者,有知名而不見其集者。借弅是編,尚存梗概,是亦談藝者所取資矣?!?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八十七,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96頁。陳鵠曾根據(jù)《嚴陵集》收錄了趙叔靈《南陽集》之外的五篇軼詩。同時,“嚴陵釣臺集”為后人訂正訛誤提供了參考,如韓愈《寄皇甫湜》一詩中有“涕與淚垂四”之句,其中“四”字,有人認為是“泗”字,方崧卿據(jù)董弅的《嚴陵集》認為此為“四”字。
總而言之,歷代“嚴陵釣臺集”是嚴州文化繁榮的一個表現(xiàn),是古人重視地域文化的一個見證?!皣懒赆炁_集”留給后人許多寶貴的文化資源,需要后來者去珍惜它,并發(fā)揚光大。
(責任編輯孟莉英)
FlourishingandLiteratureValueofPoetryCollectionsonYanZilingFishingTerrace
ZHANG Licheng
(HumanitiesSchoolofShaoxingUniversity,Shaoxing,Zhejiang,312000,China)
From the Yuanyou Times in the North Song Dynasty till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there had all witnessed the publication of poetry collections on Yang Ziling Fishing Terrace. Based the study of these poetry collections, this paper describes the reasons for their flourishing. Firstly, there were a lot of poetries on Yan Ziling’s Fishing Terrace. Secondly, a group of local officials were enthusiastic in editing local literature. Thirdly, in Yanzhou there had good condition and tradition for carving books. Poetry collection on fishing terrace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local literature collection and the Yanling Collection in Song Dynasty is representative of early local literature collection. The collections have saved large quantities of local literature and have good literature values to regional literature study.
poetry collections on fishing terrace; Yanling Collection; version; literature value
2012-09-12
章利成,女,浙江富陽人,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與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聯(lián)合培養(yǎng)古代文學專業(yè)2010級碩士研究生。
I206
A
1671-2714(2013)01-0066-05
10.3969/j.issn.1671-2714.2013.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