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節(jié)
(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
大約十多年前,在美國漢學界,有一本書一時洛陽紙貴,風行天下。這就是時任美國科羅拉多州立大學丹佛分校歷史系教授詹啟華 (Lionel M.Jensen)的 名 著 :Manufacturing Confucianism——Chinese Traditions and Universal Civilization(《制作中的孔夫子學——中國的諸傳統(tǒng)與普世文明》)[1]。這本書通過對16-17世紀西方第一批來華的天主教耶穌會傳教士,尤其是著名的利瑪竇(Matteo Ricci/1552-1610)在華生活期間與儒家士大夫以及與政府官員的交往活動的歷史考察,再現(xiàn)了這批傳教士400多年前如何在中國傳授西方的天主教宗教、哲學和西方科學思想的同時,又在中國學習、接受、翻譯和向西方傳播儒家思想和經典文獻,從而導致儒家思想第一次實質性地傳入歐洲大陸以及歐洲的宗教、哲學、科學思想第一次實質性的傳入中國本土的歷史過程。但是,詹啟華的這本書所以在西方引起轟動和巨大影響,其主要原因并不是在于他的歷史性考察,而是因為全書貫穿了的一個頗為激進或者說“后現(xiàn)代”的觀點,即認為西方人一向認為來自中國的Confucianism(孔夫子學)并沒有一個“原汁原味的”中國原本,它只是利瑪竇處于其中的歐洲文藝復興后期和啟蒙時代早期的西方知識分子根據自己對儒家經典和儒家思想的理解和需要,或者甚至說是根據他們所希望那樣的理解,“制作”出來的一個中國人的關于“宗教、哲學、社會倫理和道德次序”[1](P4)的思想體系,這個體系,經過400多年來西方學者,尤其是漢學家們的不懈努力,已然融入整個西方關于世界以及關于中國的文化意識深層,影響著西方人今天對中國以及中國文化思想的態(tài)度和行為;另一方面,這個以西方人為主體“發(fā)明”、“制作”出來的“孔夫子學”,又在中國近代100多年來的由于西方文化思想的強力沖擊下而產生的巨大思想、文化、制度、社會變革中,通過對中國近代知識分子,反過來作用于中國人自己關于孔子,關于儒家思想,乃至關于“中國”的現(xiàn)代理解。詹啟華的這個說法,迎合了現(xiàn)今流行于學界的解釋學哲學[2]和以薩伊德所描述的“東方主義”為代表的后殖民理論批評的理論話語①,或者說,在某種意義上成為這一話語在漢學研究中的一個“例證”或“見證”②,所以,獲得了巨大成功。該書1997年由美國杜克大學出版社出版,蒞年獲得美國宗教研究協(xié)會頒發(fā)的宗教史研究年度最佳著作大獎。
本文并不準備討論詹啟華全書的基本觀點和立場,一方面,這對本文來說也許是一個太大的話題,另一方面,我對詹啟華的基本觀點實際上持某種程度贊同或同情的態(tài)度。我只是認為他的一個基本論斷不甚合適或者說根本就是錯誤的,也就是說,本文這里想重點討論的只是詹啟華用來主要支持和論證自己立場的一個主要論斷或論據而不是他全書的基本立場。坦率地說,倘若沒有這個論斷,詹啟華全書所持的基本觀點并非不能成立,但它所造成的 “效應”也許不會具有如此的“爆炸性”。
那么,這個用以支持詹啟華基本觀點的論據或者說“論斷”究竟是什么呢?我們知道,Confucianism (孔夫子學),這個西方400年前由利瑪竇那一代學人開始流傳至今的,對中國傳統(tǒng)的“孔子思想”和“儒家學說”的經典譯名,依據的是“Confucius”這個拉丁譯名③。而出乎我們一般人意料的地方在于,詹啟華據此進一步斷言,不僅Confucius這個拉丁譯名,甚至“孔夫子”這個中文名稱,即“Confucius”這個拉丁譯名所原本的,一般世人今天對儒家圣人和創(chuàng)始人的孔子的那個漢語稱謂,在利瑪竇來到之前的中國本土語言和思想文獻中也幾乎就是不存在的,它完全是利瑪竇等西洋耶穌會傳教士④“創(chuàng)造”和“制造”的結果,盡管在這一制造過程中,有些“原材料”是洋傳教士們從幾千年的流傳下來的中國本土文獻和民間關于孔子的述說和傳說中取來的。但這些東西,都經過和西方天主教的信仰在“文化”,“神學”和“文獻學問”三個方面得到過“調適”(accommondation)。這也就是說,我們中國人現(xiàn)在認為的那個千百年來我們一直稱呼自己圣人的“尊貴”稱謂,其實不是什么“本土貨色”,而是個西洋的“舶來品”,或者用詹啟華自己的話來說,“‘孔夫子’和‘Confucius’都是由這些神父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 (were both created by the fathers)”[1](P84)。
過去十幾年來,詹啟華書中的這一觀點影響極為廣泛⑤,盡管學界也曾有人對此多少表示過懷疑或覺得難以置信⑥,但除了現(xiàn)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立大學執(zhí)教的藍峰教授曾在2002年第一期 《中國學術》上用中文發(fā)表過一篇名為“孔夫子實名考”的文章⑦,再未見到有學者真正提出過實質性的反駁意見,以至于這個詹啟華的歷史學“斷言”幾乎就成了思想史上的一個“事實”。例如,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找到的最新證據大概是互聯(lián)網上現(xiàn)今最流行的權威的 “維基百科全書”中關于“Confucius”一詞的詞條。這一詞條這樣來開始說“Confucius”:
“Confucius是從‘孔夫子(Kong Fuzi)’而來的拉丁化名字,而后者首先由16世紀來中國的耶穌會傳教士,極有可能就是由利瑪竇第一個杜撰(w as first coined)出來的”⑧。
為什么維基百科的詞條這樣說呢?根據何在?這一維基百科詞條的注釋透露出,此說法依據美國比較宗教史學家 Peter Phan 2012年的最新論文“Catholicism and Confucianism:An intercultural and interreligious dialogue”(天主教與儒家:一場文化間與宗教間的對話)⑨。在那里,我們讀到如下的述說:
“如果耶穌會傳教士們沒有將(孔夫子)這一名稱發(fā)明出來(w as invented),并用以專指那個姓孔,名丘,字仲尼,那個在中國人中被知曉為孔子,而不是“孔夫子”的中國至圣先師,那么,這個中文稱謂本身就不會流行起來,盡管孔子的徒子徒孫們常常用“夫子”這個尊號來稱呼他”。
而我們再順藤摸瓜地察看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Peter Phan的這個說法,又直接源出于詹啟華。
藍峰在2002年發(fā)表的《孔夫子實名考》中具體梳理了漢語中從先秦漢唐宋時期的“夫子”到明清之后“孔夫子”這一漢語詞及稱謂的歷史流變過程,這似乎是學界第一次對詹啟華在“孔夫子”一詞的使用史實方面錯誤的批評嘗試。在藍峰看來,詹啟華之所以做出此斷言,其主要根據在于“他聲稱查遍了‘傳教士們讀過的’儒家經典以及重要的歷史書籍”,卻幾乎找不到“孔夫子”一詞。 而詹啟華錯就錯在“只查閱了‘傳教士們讀過的’儒家典籍和正史,就匆匆作出中國人不曾用過‘孔夫子’一詞,因而這個詞是傳教士們‘制造’的這一結論”[3]。藍峰接著指出了對詹啟華 “斷言”的兩點反駁:第一,我們實際上根本就無法知道傳教士們當時“讀過”哪些儒家典籍詩書以及是否讀過“所有的”的典籍;第二,傳教士們當年在華時的漢語語言學習和生活經歷遠遠超出了閱讀儒家經典和正史的范圍。還有更多的不屬于儒家經典和正史的書籍、以及非文字的口語材料,都完全可以成為傳教士們學習和實踐漢語的基本資源。應當說,藍峰的這兩點反駁都是非常有見地和有力的。藍峰還據此特別批評了詹啟華由于中國古代文史知識的匱乏而在對待一條元代史料⑩時犯下的簡單錯誤。盡管藍峰的論文指出了的詹啟華關于“孔夫子”一詞斷言的錯誤之關鍵所在,但遺憾的是,他并沒能成功地“駁倒”詹啟華,因為除了對那條元代的史料作出重新解釋之外,藍峰并未能提出更多和更為可靠的史料來從正面論證:“孔夫子”這一對儒家圣人孔子的稱謂并非出自洋傳教士諸如利瑪竇之口,或者由他們首先“創(chuàng)造”、“制作”出來,而是相反,無論16-17世紀的天主教洋傳教士們如何根據天主教的“先見”、“成見”來“加工”、“調適”乃至于“制作”Confucius,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這種“加工”、“調適”乃至于“制作”不可能完全排除在這些傳教士們來華之前,中國人早已有了專門用來指稱孔子的 “孔夫子”這一名稱。
實際上,遠遠早于明末耶穌會傳教士來華之前,無論是在中國歷史的史實方面還是在經典詩文的文獻方面,甚至在詹啟華聲稱查遍的儒家經典文獻中,都不乏關于“孔夫子”的記載。就我初步收集和查閱的資料來看,中國古代漢語語言中最早出現(xiàn) “孔夫子”一詞至少可以追溯到唐朝初年,這距利瑪竇等洋傳教士來華至少要早700年之久。這些資料足以說明詹啟華關于“孔夫子”為利瑪竇等洋傳教士“創(chuàng)造”或“制造”的論斷的輕率與荒謬,也由此顯示出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史知識的無知。
我的實物證據和典籍證據至少各有3個:
第一個實物證據是立于曲阜孔廟中的 “魯孔夫子廟碑”。
這是曲阜孔廟13碑亭中現(xiàn)存最早的兩座御碑之一。根據資料記載,此碑立于唐開元七年(719年)。碑高402厘米,長145厘米,厚61.2厘米。唐李邕撰文,張庭珪書,隸書。圓首,有額,篆書。正文19行,每行60字,記述孔子三十五代孫褒圣侯孔之建廟墻、立碑事。
第二個實物證據是陜西省博物館藏 “孔子答問鏡”。
根據資料,此鏡于1964年西安市出土,為唐代古銅鏡,直徑12.9厘米,葵花形,圓鈕。鈕左側一人頭戴冠,左手前指,右手持杖.右側一人戴冠著裘,左手持琴。鈕上豎格有銘文“榮啟奇問曰答孔夫子”九字。鈕下一樹。素緣。這一圖案的題材出自《列子·天瑞》。說的是孔子游泰山,遇榮啟期鼓琴唱歌,孔子問其何樂,答曰:使我高興的事很多。天地之間,以人為貴,我幸而為人,一樂也。男尊女卑,我幸而為男,二樂也。有的人短命,夭折于襁褓,而我已年近九十,三樂也。故此鏡又稱“三樂鏡”11。
第三個證據也為唐代古銅鏡,與陜西博物館的相似。但這次是上海博物館近年入藏的一批海外捐贈的古銅鏡中的一枚,名為“三樂紋方鏡”12。
根據資料說明,鈕的左右各飾一人,左側人手持龍首杖,左手手指前方,右側人左手持琴,側身回首。中間的銘文是:榮啟奇問曰答孔夫子13。
除了實物性證據之外,根據北京師范大學李銳教授查四庫全書電子版初步得來的信息資料14,除去明末利瑪竇以后的材料,在《四庫全書》所收集的唐宋元明各歷史時期的典籍中,“孔夫子”這一名稱出現(xiàn)在83卷中,共有115處15。根據這一查證,中國文獻中出現(xiàn)“孔夫子”的字樣最早至少應可追溯到唐初大詩人,史稱“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649-675)。查其著《王子安集》中的“樂府雜詩序”,赫然入目的就有“孔夫子何須頻刪其詩書,焉知來者不如今;鄭康成何須浪注其經史,豈覺今之不如古”[4]。再就是《朱子語類》,這一堪稱宋明理學中最重要的幾部儒學典籍之一的著作,其中第119卷和137卷[5],分別記載了朱熹在和門人交談時提到孔子的情況。在第119卷,朱熹說到為學功夫需集中精力,目無旁騖。“為學有用精神處,有惜精神處,有合著工夫處,有枉了工夫處……惜得那精神,便將來看得這文字……上下四旁,都不管他,只見這物事在面前。任你孔夫子見身,也還我理會這個了,直須抖擻精神,莫要昏鈍。如救火治病,豈可悠悠歲月!”。在《語類》第137卷,朱熹批評隋末王通為人為學,格調與孔子相差甚遠?!罢缑肥ビ嵴f,‘歐陽永叔它自要做韓退之,卻將我來比孟郊!’王通便是如此。它自要做孔夫子,便胡亂捉別人來為圣為賢。殊不知秦漢以下君臣人物,斤兩已定,你如何能加重”!
從這些史料和資料可以明顯看出,詹啟華等一些現(xiàn)代西方漢學家關于“孔夫子”一詞是由利瑪竇等耶穌會傳教士“創(chuàng)造”,“杜撰”出來的說法是完全站不住腳的。但另一方面,這些史實也表明,“孔夫子”的說法在中國似乎也不是儒學中的一個正式或正規(guī)的對“孔子”的稱號,而更多是一個民間的用法。藍峰的論文曾提到在漢語的文字材料中,“孔夫子”一詞的大量出現(xiàn)是在晚明、清朝之后,尤其是在明末清初興起白話小說,例如 《水滸》,《金瓶梅》,《牡丹亭》,《警世通言》,《紅樓夢》,《儒林外史》等等中。在同一時期,“孔夫子”一詞還出現(xiàn)在一些文人學者的筆記小品中。藍峰據此推測,“孔夫子”在中國可能經歷了一個從口語到書面語的過程,而利瑪竇等傳教士可能正是從這些民間和口頭交往,而非從經典閱讀中獲得“孔夫子”這一名稱并對之加以改造,最后“制作”出“Confucius”的拉丁概念[3]。在這些文字中,“孔夫子”往往并不像是以儒家正統(tǒng)典籍中所膜拜頌揚的“圣人”形象出現(xiàn),相反,它往往在一些非正式的、有時也許出于詞語對仗,有時出于調侃、戲弄和玩笑的情況下出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在我們上面引述的唐宋年間的古代資料中就已見端倪,它經過明清和民國,直到如今,仍然在現(xiàn)代漢語和中國人的日程生活中頻頻出現(xiàn)。在很多情況下,特別是在經過“五·四”新文化運動洗禮的中國思想文化和生活中,“孔夫子”甚至作為反面的形象出現(xiàn)16。
由此可見,也許的確是利瑪竇等耶穌會傳教士們“制造出”了“Confucius”這個拉丁譯名,并在此基礎上一并“制造出”了“Confucianism”的理解17,使之為西方人所了解和接受,并在某種程度上反過來影響中國近當代對儒家思想和對孔子的理解。但是,我們不能說“孔夫子”就是利瑪竇們的“創(chuàng)造”和“發(fā)明”出來的,當然我們也不能說利瑪竇的“Confucius”與中國人所說的“孔夫子”是同一個意思,甚至不能說利瑪竇所理解的以及后來在西方得到理解和傳播的“Confucius”與“Confucianism”與中國人傳統(tǒng)所講的“孔子”與“儒家思想”是同一回事,因為無論“孔子”、“儒”、“儒家”還是“Confucius”,“Confucianism”作為一個個在歷史中的“命名”,雖然其命名過程都自有一番因緣在,但其生命內涵一定隨著歷史環(huán)境的變遷影響而發(fā)成變化影響18。如果詹啟華是在這個意義上講“Manufacturing Confucianism”(制作中的孔夫子學),那他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注:
①“東方主義”一詞原出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英文系和比較文學系愛德華·薩伊德(Edward W.Said)教授1978年出版的名著《東方主義》(Orientalism,New York:Pantheon Books, 1978)。薩伊德在書中企圖借助當代法國哲學家福柯關于知識權力和霸權的理論,說明西方關于東方的理論,實際上是西方這個“主體”企圖征服東方這個“客體”的產物。如此說來,西方對東方無論是在學術著作的研究還是文藝作品中的描述,都對其研究、描述的對象依據著自己的需要和想象進行扭曲。 而這種在知識權力和霸權下產生的扭曲反過來又同時影響著東方人對自己的現(xiàn)代觀念和理解。薩伊德將西方對東方的那種居高臨下的心態(tài),西方對東方在學術和文藝著作中的有意識扭曲,以及西方在東方的殖民活動三者聯(lián)系在一起,叫做“東方主義”。
②嚴格說來,詹關于“孔夫子學”的說法盡管從方法學的意義上與“東方主義”相似,甚至“異曲同工”,但在內涵上有著本質性的區(qū)別。借助于思想史家李天綱的說法,前者屬于“人文主義的東方”概念,而后者則屬于“殖民主義的東方”概念。具體參見李天綱,“人文主義”還是“殖民主義:17、18世紀中西方的知識交流”。載于《現(xiàn)代性、傳統(tǒng)變遷與漢語神學》(全三冊),李秋零、楊熙楠主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
③ 關于這段歷史的詳情,還可參見Thierry Meynard(梅謙立),“《孔夫子》:最初西文翻譯的儒家經典”,《中山大學學報:社科版》2008年第2期。
④按照詹啟華的考證,“孔夫子”這個中文詞以及它的拉丁文譯名“Confucius”最早實際可能出于最早介紹利瑪竇來中國并同時與利瑪竇在中國南方傳教的耶穌會神父羅明堅(Michele Ruggleri,1543-1607)之手。羅明堅,意大利人,耶穌會傳教士,1543年生于意大利。羅明堅于1579年7月到達澳門,他在澳門建立了一座傳道所,并開始用中文為澳門的中國人宣教,這是中國的第一個用漢語來傳教的機構;也是晚明時期中國第一所外國人學習漢語的學校。羅明堅成為晚明時天主教進入中國內地長期居住的第一人,1581年期間他曾三次同利瑪竇進入廣州,并于1583年9月進入肇慶,居住在肇慶天寧寺,開始傳教,并著手建立在中國內地的第一個傳教根據地。在中國期間,羅明堅先后到過浙江、廣西傳教,為天主教在中國站穩(wěn)腳跟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在廣東肇慶時,與利瑪竇一起編寫了第一部漢語—外語字典—《葡華辭典》以幫助入華傳教士學習漢語。而且,他還在肇慶寫出了第一部歐洲人以漢語所寫的著作——《天主實錄》,使天主教本地化邁出了關鍵的一步。1588年羅明堅為請羅馬教宗“正式遣使于北京”,返回歐洲。由于種種原因,使命未果。在歐期間羅明堅把中國典籍《四書》中的《大學》的部分內容譯成拉丁文在羅馬公開發(fā)表。羅后來生病,退居家鄉(xiāng)意大利的薩萊諾城,1607年5月11日病故。
⑤詹書在西方漢學中的影響還可以見于當年著名的《大西洋月刊》的一篇書評。書評稱詹書為代表當今儒學發(fā)展的兩個新潮流之一。參見 Charlotte A llen,Confucius and the Scholars,The Atlantic Monthly,April 1999,Digital edition.
⑥ 在一篇1997年發(fā)表的關于詹書的書評中,Mark Oppenheimer曾經提到時任斯坦福大學亞洲語言系系主任的Haun Saussy教授就對此表示過懷疑,他說:“我們不能確知那些耶穌會士就是第一批在儒學文獻中使用 ‘孔夫子’的人士”。參見Mark Oppenheimer,“Dazed and Confucius”, in Lingua Franca,1997.A llen也說曾任哈佛大學東亞系教授和哈佛燕京學社主任的當代新儒家代表杜維明先生評價詹書的論斷過分夸張。
⑦應當指出,比利時魯汶天主教大學漢學教授Nicolas Standaert(鐘鳴旦)在1999年發(fā)表的書評文章中已經對詹啟華的論斷段提出質疑。參見N.Standaert, “The Jesuits did notmanufacture‘Confucianism’”(耶穌會教士并沒有制作‘孔夫子學’),載于EASTM 16(1999),pp.115-132。感謝T.Meynard (梅謙立)教授在近期和作者的談話與通信中提及這篇論文并傳來文稿復印件,也感謝梅教授對本文終稿提出修改意見。
⑧ 參見http://en.wikipedia.org/wiki/Confucius。黑體著重號系筆者所加。
⑨此論文收入由James L.Left編輯,牛津大學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 Catholicism and Interreligious Dialogue/天主教與宗教間對話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一書中。黑體著重號系筆者所加。
⑩詹自己在書中提到,上世紀60年代臺灣出版的《中文大字典》中的一個詞條記載了元朝的一個碑文中曾出現(xiàn)孔夫子的字樣。但詹以這個稱謂不是出于漢人之口而對之加以否定。藍認為這是誤讀。
[1]Lionel M.Jensen/(詹啟華).Manufacturing Confucianism-Chinese Traditions and Universal Civilization[M].New York: Duke University Press,1997.
[2]Hans-George Gadamer,Truth and Method,2nd rev.ed., translation revised by Joel Weinsheimer and Donald G.Marshall[M].New York:Continuum,1994.
[3]藍峰.孔夫子實名考[J].中國學術,2002,(1).
[4](唐)王勃.王子安集注[M].(清)蔣清翎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5](宋)黎靖德.朱子語類[M].王星賢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