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美人魚去哪了

美麗的哥本哈根，即使自行車不漂亮，即使沒有美人魚在海邊，也沒讓我們大失所望。

“哦，丹麥，那個德國旁邊的小國！如果開戰(zhàn)的話，你們站在哪一邊？”

“站在我們自己這邊，我想，這在我們的歷史上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p>

這是影片《走出非洲》里的一段不起眼的對白，只是對于做了近二十年的異鄉(xiāng)人的我，卻印象深刻。我自己又有多少回經(jīng)歷過類似的對話呢？

向丹麥出發(fā)

北歐的海岸線，曲里拐彎，無數(shù)小島星羅棋布。它的海水，有別于世界上其他地方海岸邊的海水，看得見由淺到深的層次，這里近海的海水就呈深藍綠色，非常美麗誘人。

在平靜的海面之下，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海下地形，就在海岸線附近，海水已經(jīng)可以深達千米，里面蘊藏著豐富的魚類資源。

安徒生描寫的應該就是這個大海吧。在這樣的大海深處有一個美人魚王國實在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逗５呐畠骸贰冻笮▲啞贰赌粗腹媚铩贰痘实鄣男卵b》……這些美麗的童話故事曾經(jīng)將多少中國孩子帶入夢幻般的歐洲風情中，那種超越種族、超越國界的愛和智慧又是怎樣深深地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小讀者們。

我印象最深的是《海的女兒》，那條善良的美人魚為了愛情默默地忍受痛苦獻出生命的故事。小時候一遍又一遍地看，把自己擺在小美人魚的位置上，覺得那樣的獻身便是人生最美麗的歸宿。當時不知道，這個故事也感動了全世界。

所以才會有哥本哈根海邊的美人魚銅像。只是那次我們未能一睹芳澤，因為她在上海（世博會）。這是命運的嘲弄嗎？兩個中國人千里迢迢地跑到丹麥來看美人魚，而她卻被搬到中國去了。

可我知道，她本來就不在哥本哈根的岸邊，她早已變成了海上的泡沫……

我們是從德國中部的達姆市出發(fā)，跟隨四十余人的德國旅游團，要做一次向北直穿北歐大陸的旅行。終點站是歐洲大陸的最北點——北角，丹麥首都哥本哈根是我們進入北歐的第一站。

八月中旬，德國天氣陰陰的，溫度也低。我們在漢堡休息一晚，做出國前最后的修整，第二天清晨出發(fā)，兩個小時后我們踏上海上渡輪，駛向童話王國丹麥。

有三個小時的輪渡時間。這只是一艘簡樸的中型渡輪。我們的大巴停在底層全封閉的船艙里，大巴停穩(wěn)了，人才從車里魚貫而出，乘電梯來到上面，輪船已經(jīng)離岸了。

推開玻璃門走到甲板上，視野頓時開闊，精神也為之一振。

天氣還是不好，昨天還下過幾滴小雨，天空的烏云其實是從漢堡一直跟過來的，在陸地上倒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到了海上，它竟能造成如此沉重的壓迫感，幸而云隙之中射下幾道明亮的霞光，光束之間，三五艘小船行駛得無聲無息，看著這樣簡單的海景，心里涌出一份莫名的感動來。

回頭望去，德國的陸地正緩緩地消失在海平線上。

快到午餐時間，我們才又回到船艙里，買了夾肉面包，邊吃邊在船艙里閑逛。渡輪上賣吃的東西倒也有好幾處，已經(jīng)要收丹麥貨幣了，不過不要緊，反正我們用信用卡付賬。在北歐，信用卡的使用要比德國廣泛得多，比如在餐館里，德國還是時興用現(xiàn)金付賬的，因為德國人喜歡把零頭當小費，湊個整數(shù)付賬，而北歐的餐館跑堂會拿著個讀卡機笑瞇瞇地站到你身邊來，而且也不用付小費，相比北美的餐館要加上稅和20%的小費，結果實際付的錢大大超出菜單標價，這里實在是個民風淳樸的好地方。

碰到幾個同團人，只笑著打個招呼，沒有語言交流。在小飾品攤買了一對紫色的珍珠耳墜，紫色是我最不喜歡的顏色，只是當年流行，我便未能免俗地想跟著潮流走。

又跑到甲板上去望，丹麥的海岸線開始越來越清晰，船要靠岸了。

終于踏上丹麥的領土，灰色的港口，真正功能性的建筑往往沒什么特色，這里也不例外，遠處植物倒很茂密。

一個小時后我們抵達哥本哈根市區(qū)，天氣好得讓人沒有防備，若說在德國好似初秋的天氣，到這里突然又回到盛夏了，我下車時把外套留在了車上，下車后還沒走幾步，薄羊毛衫也脫了下來，結果只穿著件黑背心，戴著頂小花帽游覽了整個哥本哈根。

哥本哈根和她的女導游

哥本哈根，始建于1167年，現(xiàn)有人口約53萬，是丹麥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中心。

哥本哈根的本意是“商人的港口”。

我們一進哥本哈根，大巴上就上來一個丹麥女導游，說是在德國生活了二十多年才回到丹麥的，看著她，聽她說著流利卻不純正的德語，我想到了自己，十七年的德國生涯，會不會在某一天忽然想回到中國去呢？世事難料，塵緣前定，只是人自己不知道罷了。

她用很規(guī)范的德國禮節(jié)向大家問好，那熱情里卻透著勉強和無奈，我心里很八卦地想，她為什么又回到丹麥來呢？看樣子將近五十歲的人，為何還需要來做這種導游工作？我從她臉上看不到她對這份工作的熱情，那么應該只是經(jīng)濟上的原因啰？只可惜沒有時間去問她。她開始給我們介紹丹麥和哥本哈根，印象最深的，是她不停地抱怨丹麥的稅收太高，一輛十年的舊車從德國帶到丹麥，收的稅是車子本身價值的兩倍。在歐洲這么些年，我看人已經(jīng)很準，知道在她布滿滄桑的臉上，在她無神的眼睛里，必定藏著無數(shù)的故事……

說到高稅收，也許確實不適宜于像丹麥這樣經(jīng)濟還需要刺激發(fā)展的國家。丹麥的經(jīng)濟跟德國相比，還有相當大的差距，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我們作為走馬觀花的游客，竟是從一樣很小的東西上看到明顯的區(qū)別，這個東西就是自行車。或許是我和老公都是對自行車比較講究的人吧，常常開玩笑說，我們兩輛自行車的價錢加在一起正好是我們買第一輛汽車（二手車）的錢。我也說不清我們?yōu)槭裁磳ψ孕熊囉蟹N特別的情結。哥本哈根街上停的自行車很多，騎車的人也不少，因為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車，而不是汽車，而這里的自行車雖多，質量顯然比德國街上跑的要低一個檔次，幾乎全都不能換擋的，新舊程度也差得多了。

哥本哈根市容美觀整潔，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市內的大工業(yè)企業(yè)和中世紀古老的建筑物交相輝映，使它既是現(xiàn)代化的都市，又具有古色古香的特色。在許多古建筑物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些古老的宮堡。最有必要提一下的是哥本哈根市政廳的鐘樓，那里有一座機件復雜、制作精巧的天文鐘，這座天文鐘不僅走得極其準確，還能計算出太空星球的位置，據(jù)說是一個名叫奧爾森的鎖匠花費了四十年心血，耗費了巨資才造成的。

美麗的哥本哈根，即使自行車不漂亮，即使沒有美人魚在海邊，也沒讓我們大失所望。

新港

一個優(yōu)良的港口，無論大小，其實都是運河形狀的，大船停在運河的入?？谏?，中型船再往里面駛一點，小船進入最里面，各得其所。

哥本哈根的新港也不例外，這是一條1673年建成的通向大海的運河，建成那年是新的，所以取名新港。

這條長長的運河，韻味十足。

最醒目的是它兩岸那些排列緊密的顏色亮麗的房屋，那些顏色，從深紅到黃色、藍色、淺紫紅色、棕色、深綠、淺藍、白色，五花八門，沒有一丁點兒規(guī)矩，看起來一定是每幢房子的主人自己隨心所欲的作品，可它們結合在一起，配上那粼粼波光，就是哥本哈根，就是丹麥。從我本人的感覺來說，這應該是哥本哈根最美最具特色的風景。

運河里面，停泊著無數(shù)豪華私家帆船，若是仔細去看，每一艘都美得可以去做明信片的主角。

還有那一座座古韻盎然的步行橋、沿河兩岸的小攤位，就連那些不同膚色、講著各國語言、打扮千奇百怪的游客都是一道風景，令人目不暇接。

我們沿著新港朝海的方向漫步，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跟同團的人聊著天，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來到寬闊的大港，兩艘巨大的軍艦幾乎擋住了整個視線，在軍艦高高的甲板上還站著幾個穿著藍色軍服、戴著白色大蓋帽的年輕水兵。

我老公很激動，沒辦法，男性陽剛之美往往表現(xiàn)在力量的角逐，而如今早已脫離了原始的肉搏時代，對于每天坐在辦公室里對著一小方電腦屏幕便是整個世界的男人們來說，只有把這份情思寄托在別人做的什么事兒上，比如說看看戰(zhàn)爭片，看看足球，或者這樣的軍艦。

我老公站在軍艦前很幸福照了兩張相，那心滿意足的表情，仿佛已然圓了他的水兵夢。

還未從夢里徹底醒來，又該上車了。我們的第二站是丹麥皇宮。

丹麥皇宮及丹麥作家

如今我們看到的皇宮是在1906年到1937年間建成的，它是丹麥的一大特色?，F(xiàn)今世界上的皇宮，幾乎都淪落到純給人參觀的地步，游人進到房間里可以自由想象當年皇族生活的情景。也有命運好一點的，像白金漢宮，還住著王室成員，仍有皇宮的威儀。唯獨丹麥，這個皇宮真正作為行政、立法和司法機構來使用，此外這里還有首相辦公室和皇家接待室。

我們當然是不能打擾他們，也沒有受到接待的資格。但至少外面看看，廣場上走走，站在一旁觀賞穿著古裝的衛(wèi)兵們邁著《皇帝的新裝》里的步子換崗，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導游又指著一個雕欄玉砌的大陽臺說，逢年過節(jié)，王室成員就站在那上面對著國民揮手。

我腦子里非常配合地浮現(xiàn)出電視中經(jīng)常播放的，驕傲的皇室成員裝著一副親民的樣子對著他們的國民揮手的情景，心想，幸虧德國皇帝當年退位了，若保留下來，養(yǎng)著皇室一大家子，我們交的稅還要高，至于有沒有皇室成員對我揮手跟我是全無關系的。

又看過兩三處風景點，最終，我們還是坐在車上，聽導游念著導游詞，把哥本哈根游覽了一遍。這不是我喜歡的方式。但是，丹麥只是我們這趟旅行的一個小站，分配給她的時間實在太少，這夜我們將要住宿在瑞典的土地上，那是另一個民族，另一種語言，另一種貨幣……而實質上會有多少不同呢？

出了丹麥，我仍覺我們還沒有離開，因為心頭還有牽掛。除了安徒生，我念念不忘的還有另一個丹麥作家，那就是寫《走出非洲》的女作家凱倫·白烈森，影片《走出非洲》里女主人公的原型。

最欣賞她在英國的殖民地上，作為一個小國的國民在當年不可一世的英國人中間的那份充滿貴族氣質的自信。更佩服她的語言天賦（《走出非洲》首先是用英語寫成的，她還能講流利的法語、意大利語和德語），喜歡她的勤勞和智慧，可這一切都抵不上她的野性讓我著迷。讓我們來聽聽她的三維空間生活論（她坐在丹尼斯的小型飛機上跟他一起飛翔時的感受）：“可憐的城市居民只有一維空間的生活，因為他們出得門去，只能沿著固定的街道活動，沒有多余的行動自由；到了鄉(xiāng)間，人們可以在森林里、原野上自由地活動，身體的自由帶來心靈的解放，人的行動由線到面，這是兩維空間的生活；當我們飛向藍天時，脫離了大地的束縛，這才真正生活在三維空間里，而正是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明白了所有的一切?！?/p>

十八年的非洲生涯，十八年的奮斗史，她輸?shù)酶筛蓛魞舻鼗氐降湣?6歲那年，她沒有丈夫，沒有孩子，農場經(jīng)營徹底失敗，孤身一人回到祖國。

不管是看這部影片還是讀她的書，我都有一種深深的認同感。同樣是海外游子，同樣是女性，同樣靠自己奮斗了十七八年的我，命運之神又會將我?guī)蚝畏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