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草，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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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葉眉在等徐一芒回家時，接到閨密杜穎穎的電話。單身的杜穎穎遠在成都，每每無聊寂寞就打電話來“騷擾”她，其實這樣的騷擾正是朋友的特權(quán)。
　　杜穎穎對自己的上司芳心暗動，她說事業(yè)有成的中年男人魅力無法抵擋，可是人家是有婦之夫，不道德的事咱還真的做不來。杜穎穎一直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人。
　　那怎么辦？葉眉說。
　　只好把愛埋在心底嘍。杜穎穎說。
　　把真愛埋在心底，是通往心碎的捷徑。葉眉說。
　　這是一句很熟悉的話。大學(xué)時代，葉眉暗戀徐一芒，杜穎穎鼓勵她去表白時就這樣說。第二天她就真去了，然后，兩人就在一起了。想起這些，葉眉都覺得甜蜜，好像青春還沒有走遠似的。
　　杜穎穎說，時過境遷啊，我們也不再是小姑娘。那時說一句愛不愛的很容易，對方不接受都可以當(dāng)一個玩笑。你讓我現(xiàn)在再說，不如打死我。
　　對于過了三十歲的女人來說，愛，只是一件襯衣上的蕾絲花邊，裝飾而已。
　　徐一芒還好吧？掛電話前杜穎穎問。葉眉說還好，但掛上電話卻悵然若失。夜里11點了，徐一芒還沒有回來。
　　徐一芒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她不知道。他經(jīng)常晚歸，有的時候一轉(zhuǎn)身醒來，看到身邊的他，葉眉自己都會嚇一跳。
　　她責(zé)怪他回來得太晚，他就說，現(xiàn)在都這樣，應(yīng)酬多飯局多。再說了，我回來得不晚，是你睡得太早，你不知道外面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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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節(jié)那天，單位發(fā)了粽子和皮蛋。葉眉打電話給徐一芒，想讓他下班時順道來接她。他的手機是一個女人接的，她說：你好，徐總在開車，我?guī)退拥?。請問你是哪位?br/>　　葉眉一愣，聽那聲音跟他似乎不是一般的熟悉。她是誰？
　　女人的直覺有時會沉睡，卻也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醒來。葉眉直覺這后面一定不像徐一芒自己所說的一個客戶那么簡單。徐一芒現(xiàn)在在保險公司當(dāng)經(jīng)理。有他在外面闖，葉眉就在家一心照顧兒子。節(jié)假日一家三口出游時其樂融融，她的心里就滿是甜蜜?？墒?，那通電話讓她隱隱不安。
　　周末，葉眉拉徐一芒陪自己去超市買東西。徐一芒說，一個大男人哪有一天到晚在超市閑逛的，你自己去就好，我很累，想睡覺。她只好自己去了。
　　等下了樓，葉眉才想起忘了拿超市會員卡。她便返身回家拿。進門時怕打擾他睡覺，葉眉動作極輕，卻聽到徐一芒喊了一聲“老婆”。她正想應(yīng)，突然意識到他喊的不是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回來了——他如果不是在說夢話，就是在喊別人。
　　她站在門口側(cè)耳聽，“老婆，我好想好想好想你……”是葉眉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柔情蜜意，濕得能擰出水來。葉眉呆住了——他確確實實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她沒有驚動他就離開了。為什么他變成這樣，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嗎？孝敬公婆、照顧家人、教育孩子，該做的她都做得很好，可是，得到的卻是這樣的背叛。
　　她對他說，我們談?wù)?。在她的追問下，他坦白了。那個女人叫左小青，年紀比他還大一歲，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財務(wù)主管，高挑、漂亮，氣質(zhì)優(yōu)雅，而且說話做事干脆利落，人緣頗好。兩人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的，一開始也沒有想怎樣，但又一次他送她回家就出了軌。事后徐一芒雖然也有些愧疚，但卻被左小青吸引，兩個人就一直保持著來往。而左小青在生意上一直照顧他，為他介紹了不少的新客戶，他覺得越來越離不開她。
　　這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徐一芒說：對不起，我走得太遠了，我想我是回不來了。
　　（3）
　　葉眉要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想讓事情鬧大，不想去推開那扇讓她失去希望、失去家庭的門。她有家，她有兒子，自己還愛著這個負她的男人。
　　下班的時候，她去徐一芒的單位接他。他不在辦公室。他的同事說，他剛走，西裝革履的。那調(diào)侃的語氣其實有暗示的味道。
　　左小青上班的酒店與徐一芒的單位只隔一條馬路。葉眉咬咬牙，找到了她的辦公室。遲早是要有這一次見面的。她豁出去了。
　　她漂亮，但是并不年輕。她看到葉眉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誰，她說，我沒想到你找上門來了，謝謝你沒有一見面就甩我耳光。
　　她鎮(zhèn)靜地給葉眉倒了一杯茶，說：請用茶，是上好的明前龍井。今年雪災(zāi)，這樣品相的茶可不多。
　　葉眉只是看著她，聽她說。左小青在她的目光下說：其實我對徐一芒并沒有要求，雖然我很欣賞他。但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雖然離了婚，但也知道搶別人的男人是不道德的。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他離婚娶我什么的。你把他拉回去吧，為了你也為了你們的孩子。
　　這話綿里藏針，意思是我并沒有搶你的老公，是他自己不要你了。這話如針一般扎在葉眉的心上：在一個自己丈夫所愛的女人面前，自己還沒開口，就先失掉了信心，哪怕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感情這東西，不是一紙證書就能保證的。葉眉轉(zhuǎn)身而去，她知道，自己輸了。在這個女人面前，除了她的孩子，除了過去的那一段歲月，自己沒有任何優(yōu)勢。
　　回到家，葉眉跟徐一芒說，我們先分居吧。這是現(xiàn)在她能做到的既不離婚又多少保留自尊的方法。徐一芒說對不起，我什么都不要，全部留給你。
　　一個男人做到這一步，也就是鐵了心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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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葉眉在電話中告訴杜穎穎自己與徐一芒分居了時，杜穎穎很驚訝，問，怎么回事？
　　葉眉哭，杜穎穎陪她唏噓，等她冷靜了，才問她怎么辦。葉眉說，不知道。我覺得自己沒有實力去與那個女人爭。我的手中沒有任何籌碼，除了一張結(jié)婚證，除了一個孩子?？墒?，結(jié)婚證要是能捆綁老公的心，也不會有今天。而我不能拿孩子來當(dāng)做挽救自己婚姻的工具。
　　說到這，她真的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經(jīng)低到了塵埃里。
　　杜穎穎說，葉眉，你怎么變膽小了？想當(dāng)年你傻乎乎地跑去向他表白。雖然是我鼓勵了你，但是事后我還是特別佩服你呢！
　　葉眉笑了。笑著又想起了當(dāng)年，徐一芒對她說的那句“我們倆也許合適”。是的，葉眉一直是沒有保留地愛他，全然忽略了他的言語中“也許”兩個字所埋下的伏筆——也許合適，也許不合適。
　　十年后，他來告訴她他得出的結(jié)論——我們在一起不合適，因為他有了覺得更合適的人。
　　有時間就到我這里來散心吧。杜穎穎說。
　　周末，葉眉去了成都，用逃一樣的心情離開家。一下飛機，就被杜穎穎拉去做美容，她說女人首先要愛自己，尤其在這種毒氣攻心的時候。休息好了再去吃東西。香香辣辣的川老表火鍋把葉眉的眼淚都給辣出來了。她原來是很能吃辣的，婚后為了照顧徐一芒的口味很少吃辣?，F(xiàn)在，她覺得這辣真過癮，這淚流得真舒服。
　　然后到了杜穎穎的家。三年前她離異，那段時間葉眉不知接到過她多少電話，安慰她鼓勵她，現(xiàn)在倒過來成了她來安慰自己了。看來，女人的友誼真的比男人的愛情要來得可靠。
　　葉眉說，我想離婚。想到十年的感情還抵不上半年的交往，在他眼里親情沒有激情重要，一句不愛了就離開，我就想干脆離婚。
　　杜穎穎不語。
　　那個女人真的很優(yōu)秀，葉眉說，我比不過她。
　　杜穎穎笑了，這就是你的問題。你當(dāng)年敢沖到他面前去表白，現(xiàn)在卻一點自信都沒有。其實現(xiàn)在的他跟當(dāng)年的他比，無非是有錢一點有經(jīng)驗一點。但是你想想，不都是你陪他走過來的，何況他還老了一點呢。
　　葉眉想了想，也對，可是，他不愛我了??？
　　愛，愛是什么？杜穎穎問她。
　　這個問題真的深奧，葉眉一時無語。
　　杜穎穎讓她看自己窗臺上的一個玻璃花瓶，里面有一株草，有著碧綠的葉片，枝蔓纖細修長。
　　這是什么？葉眉問，我沒見過這樣的花。
　　這不是花，這是草。杜穎穎說，三葉草，是我撿來的。
　　葉眉細看了一下，這不就是路邊經(jīng)?？梢砸姷降哪欠N綠化草嗎？確實很普通。
　　可是，我養(yǎng)了它這么久后，就覺得它跟其他草不一樣了。杜穎穎說，愛情其實是一樣的道理，有時愛一個人并非這個人多么優(yōu)秀，多么出眾，只是緣分。就像這株草能跟我回家，只是它出現(xiàn)在了我必經(jīng)的路旁邊。同樣，徐一芒愛左小青，也是因為特定的時間地點她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讓他覺得，這是個多么不一樣的女人。但是等時間長了，他也許會發(fā)現(xiàn)，其實每個女人都是相似的，她與你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甚至，她還不如你。他愛上的只是他自己的想象。
　　杜穎穎的話讓葉眉陷入了沉思。她想，杜穎穎也許是對的。杜穎穎的第一次婚姻失敗，反而讓她對婚姻有了更多的思考?，F(xiàn)在，她講的是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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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眉回家了。她想，允許自己痛苦，但是不能沉湎于痛苦。每天就痛苦三分鐘，然后該干嘛干嘛去。不是還沒有離婚嗎？也許他還會回頭。就算他不回頭，也要相信自己是一株獨特的三葉草。
　　可是，徐一芒先回家了。見到她的第一句就是，對不起。
　　回家的原因很簡單，一家海外旅行社在左小青所在的酒店開年會，來與她結(jié)賬的外籍男子對她一見鐘情，約會她，并且許諾以后要帶她去周游世界。這正是左小青的夢想。那個外籍男子的條件比徐一芒要優(yōu)越得多。于是，他被淘汰了。
　　看到兒子依在爸爸的懷里跟他親昵地戲耍，對于父母間所發(fā)生的一切似乎并沒有多少察覺，葉眉原諒了他。她想，他才是屬于自己的那株三葉草，半年前他出去流浪了一陣。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他回家了。那么，就收留他吧！
　　有時間，一定給他講一講那個三葉草的故事，然后告訴他，希望自己是他唯一的那株三葉草……
　　責(zé)編/畢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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