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

蕩夢堂

約翰在小鎮(zhèn)上開了一家珠寶修理店，半生來，他修理珠寶無數(shù)，卻非常遺憾自己沒有能力購買這些奢侈品。漸漸地，由于心里強烈的不平衡，他落下了一個壞習慣：一旦有顧客來修理珠寶金銀，他總會想盡辦法從中謀利，輕時刮些金屑銀屑，重時偷梁換柱，以假冒真。正因為如此，約翰的修理店每況愈下，生意越來越清淡。

一天上午，約翰正閑得發(fā)慌，突然有位打扮高雅的中年婦女走進店來。她從手提袋里掏出一個白色手絹包，然后逐層掀開，一顆顆碩大的珍珠散落其中，色若凝脂，卻又光可鑒人?！跋壬梢越o我穿根銀線嗎？”那婦人問道。

約翰小心翼翼地接過手絹，手微微有些顫抖，這是他見過的最珍貴的珠寶。“沒問題，十分鐘就行。你稍等?！闭f著，他端坐到工作臺前。珍珠在燈光的照耀下格外炫目。他細細數(shù)了數(shù)，一共32顆，如果串起來，該是何等的華美。約翰一邊暗嘆一邊取出一米來長的細如發(fā)絲的銀線。他側過頭，偷偷瞥了一眼那婦人，見她坐在沙發(fā)上休息，手捧雜志，面露淺淺的笑容。

約翰悄悄回過頭，緊接著他又悄悄拉開了工作臺最小的一個抽屜。那是一個特別的抽屜，對他來說簡直像個百寶箱。約翰輕輕地翻弄，尋找著什么東西，由于緊張，他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從一開始他就有個貪婪的念頭，就是換下一顆珍珠，找個次品充數(shù)。然而結果讓他非常失望，他的計劃落空了，因為他翻遍了百寶箱，居然找不到一顆個頭和色澤可以與其媲美的替代品。約翰左顧右盼，慌慌張張，終于把珍珠串好了。他看了看擺鐘，花去了一刻鐘。

“串好了?！奔s翰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把項鏈交給婦人。婦人左手接過珍珠，右手輕輕地撫摸，顯得愛不釋手。突然她右手慢慢地一顆一顆地捻過去，似在細數(shù)。就在那一刻，約翰莫名地緊張起來，頭上不禁滲出絲絲汗水。因為剛才在他沒找到替代品的時候，鋌而走險，私下扣留了一顆珍珠沒有串上去。約翰千般悔恨，嚇得面如土色，心里早已經(jīng)做好了無比糟糕的準備，低下頭。

然而，就在這時，令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了?！澳愕氖止げ诲e。剛好32顆，只是索扣有點松，你能再看看嗎？”那婦人突然問道。

約翰驚訝地接過珍珠，暗自慶幸婦人沒有直面揭穿事實，而是文雅地給了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慶幸之余，他不禁又為她的聰明大度深深折服。他重振精神，假意修正索扣，就在他看似慢不經(jīng)心的修復中，已悄悄把最后那顆扣留的珍珠加了進去，前后短短一分鐘不到。

約翰再次恭恭敬敬地交給婦人，說：“您看看，行不行？”

那婦人假裝看了看說道：“非常好?！?/p>

“您數(shù)數(shù)，32顆珍珠。”

婦人卻已用手絹包了起來，莞爾一笑，說：“我相信你的人品，就像你的手藝?！奔s翰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從那以后，約翰痛改前非，生意也日見好轉。

選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