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富裕的

〔加拿大〕露西·蒙哥瑪利

安妮明眸清澈，兩頰緋紅，面帶笑容，輕盈地走回臺上，朗誦了一小段滑稽有趣的選篇，使她的觀眾更加著迷了。那天夜里對她來說完全是一場小小的勝利。

音樂會結(jié)束時，那位粉紅色的胖女士——一位美國百萬富翁的妻子——充當了她的保護人，把她介紹給每一個人，每個人都對她很好。那位職業(yè)朗誦家埃文斯太太過來與她交談，說她的聲音很迷人，還說她精彩地表現(xiàn)了選段的“精髓”。就連那位白花邊姑娘也給了她一小句沒精打采的贊語。他們在一間布置得美麗豪華的寬敞餐廳里吃了晚飯。黛安娜和簡也被邀請過來分享這頓晚餐，因為她們是同安妮一塊兒來的，可是比利卻不見了。他對這類邀請怕得要命，早就逃之夭夭了。不過，當晚餐結(jié)束時，他和馬車一起等著她們，三個姑娘快活地走出屋子，來到靜謐、皎潔的月光下。安妮深深地呼吸著，凝視著漆黑的冷杉樹枝后面明凈的天空。

啊，重新來到外面純潔、寧靜的月夜里有多么好哇！一切看起來是多么偉大、沉寂和神奇，大海發(fā)出的低吟傳遍各個角落，遠處黑暗神秘的懸崖好像是不屈的巨人在守衛(wèi)著中了魔法的海岸。

“剛才過得真愉快，是不是？”他們出發(fā)時，簡嘆了口氣說，“我真希望自己是個有錢的美國人，可以在旅館里度過夏天，在每個幸福的日子里都能戴上珠寶，穿上低領(lǐng)的禮服，享用冰淇淋和小雞色拉。我可以肯定這比在學校教書有趣多了。安妮，你的朗誦精彩極了，盡管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永遠也開不了口呢。我覺得你比埃文斯太太朗誦得還要好。”

“哦，不，別說那樣的話，簡，”安妮趕緊說道，“那聽起來是愚蠢的。我絕對不可能比埃文斯太太朗誦得好，你知道，因為她是個職業(yè)朗誦家，我只是個稍微有點朗誦技巧的學校女學生。只要人們喜歡我的朗誦，我就心滿意足了?！?/p>

“你們看見那些女士戴的鉆石了嗎？”簡嘆息著說，“它們真是耀眼。難道你們不喜歡富裕嗎，姑娘們？”

“我們是富裕的?！卑材輬远ǖ卣f，“可不是，我們度過了十六年值得回味的歲月，我們像女王一般愉快，而且我們或多或少都有想象力。姑娘們，瞧那片大?！谠鹿獾挠痴障?，波紋閃閃，無數(shù)的幻影就會顯現(xiàn)在面前。我們?nèi)绻辛藥装偃f元鈔票和無數(shù)串鉆石，就再也無法欣賞它的可愛之處了。即使能夠，你們恐怕也不愿變成那些女人中的一位。難道你們愿意成為那個白花邊姑娘，一輩子帶著那種尖酸的神情，好像一向就對整個世界瞧不順眼似的？或者成為那個粉紅女士，盡管她和藹友好，卻長得那么胖、那么矮，一點兒體形也沒有？或者變成埃文斯太太，眼睛里含著那股哀怨愁苦的神情？她有時一定非常不幸，才帶有這樣一種神情。你知道你不會愿意，簡·安德魯斯！”

“我不知道——并不完全知道，”簡狐疑地說，“我認為鉆石會給人很大的安慰?！?/p>

“我說，除了我自己，我不想成為任何人，即使一生都沒有鉆石來安慰我也沒有關(guān)系?！卑材菪嫉溃白鳛榫G山墻農(nóng)舍的安妮，戴著我的那串珍珠，我就感到非常滿足。我知道馬修隨同珍珠給我的愛，不少于‘粉紅女士對她寶石的愛。”

（馬愛農(nóng)譯，選自《綠山墻的安妮》，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