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子的故事

張園

典子跛著腳為我們忙碌著，那雙大眼睛依舊那么真誠與純凈，像沒有掠過陰云的天空。但我再也無法坦然面對典子的眼睛了，從早到晚，我坐立不安，腦子深處緊張得像是在打世界大戰(zhàn)。

典子是一個溫柔而美麗的女孩。她那長長的睫毛總是像蝴蝶的翅膀那樣輕垂著，當(dāng)它張開的時候，你能看見典子那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唯一讓人遺憾的是，因為小時候患病，她的腿壞了，架起了拐杖，走路的時候，一跛一跛的。這就成了那時候我們幾個女孩背地里的談資。

記得那時候?qū)W校要搞迎春晚會，我和班里的那幫女孩跳大型舞蹈《綠孔雀》，每天下午在排練廳里排練。典子雖然無法參加，但每天總是給我們送來一壺茶水，供我們解渴。那天下午休息的時候，我們不知怎么的就議論起典子來。一個女孩說，典子長得就像酒井法子，可惜架起雙拐，走起路來就像在跳“探戈”。一位生性調(diào)皮的女孩還模仿起來，我忙說，不對，不對，是這樣！另一個女孩接著說，不對，是像我這樣！正當(dāng)我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我猛然看見排練廳的大鏡子里正映著典子的身影，她一只手提著水壺，另一只手架著拐杖，默默地站在那兒。她顯然已經(jīng)聽到了我們的那些話，臉頰上的淚水就像兩行喧嘩的小溪。沒等我向同伴們暗示，典子已經(jīng)迅速地走開了。我的心開始忐忑起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該做的事情。那天下午我們沒有喝到典子的茶水，除了我，誰也不知道為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我們又喝到了典子那沁人心脾的茶水。典子跛著腳為我們忙碌著，那雙大眼睛依舊那么真誠與純凈，像沒有掠過陰云的天空。但我再也無法坦然面對典子的眼睛了，從早到晚，我坐立不安，腦子深處緊張得像是在打世界大戰(zhàn)。唉！人往往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我想向她道歉，可是又沒有那份勇氣，一封封滿含愧疚的信寫好了，又撕掉，隨著我無奈的心情撒落一地。

終于，在一個冰冷的早晨。我騎著自行車去上學(xué)，快到學(xué)校的時候，車輪在地面上一滑，我“啪”的一聲跌倒在地，車子飛到了一邊。我很久站不起來，全身都在發(fā)痛。走在路旁的典子聞聲走過來，滿含焦慮地問：“你摔壞了嗎？”我點點頭。她架直雙拐對我說：“你拉著我的拐杖試著站起來?！蔽艺f：“不，典子，那樣危險?！薄翱煺酒饋硌?，要上課啦！”她竟有點惱怒了。我扶著她的拐杖慢慢站起來，心中的疼痛卻要超過身上的疼痛，當(dāng)我站起后，我倚著她失聲哭起來。“典子，我對不起你！”我終于喊出了壓抑已久的話。“只要我們能敞開心扉，就夠了！”典子的大眼睛里閃動著真誠的光。真的！那一刻我感覺到我的心扉被敲開了，有大片的雪花擁進(jìn)來，洗滌著我心靈的污垢。默默中，我似乎和典子交流了許多。

以后，只要我走進(jìn)排練廳，看見那面大鏡子，我就會想，典子才是一面最無瑕的鏡子，她映照出的，恰恰是我們的缺陷。

（編輯 李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