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姜?dú)J峰

那時兒子還小，家在農(nóng)村，父親常年在外地打工，干的是體力活，父子倆一年難得見上一次。父親愛吹牛，每次回來，總要把在城里見到的事添油加醋地重復(fù)幾遍，顯得很有見識的樣子。一家人都知道他的個性，也不與他爭辯。

有一年夏天，父親回家，特意給兒子帶了禮物，是兩瓶飲料，塑料瓶裝的，貼著藍(lán)色的標(biāo)簽，通體透明。兒子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瓶子，歡天喜地，迫不及待地?cái)Q開瓶蓋，“咕咚”就一大口。父親趕緊問:兒子，好喝嗎？兒子嘴里還含著飲料，說不出話，只好含含糊糊地點(diǎn)頭。父親開心地笑了，兒子忽然問他：爸，你喝過嗎？父親頓時揚(yáng)起了眉毛，聲音高了八度：那當(dāng)然，如今城里人最流行喝這個，我在工地上干活干累了，就買它當(dāng)水喝。兒子再沒說過什么。

若干年后，兒子在城里安了家，把父親也接到了城里。只可惜，父親沒有享福的命，半年后就查出了癌癥，晚期。兒子說：爸，您想吃點(diǎn)什么盡管說，我給您買去。父親想了想，說：我在城里啥都吃過了，只有一種飲料沒嘗過，就是那年夏天我從城里給你帶回去的那種，塑料瓶裝的，透明的。兒子有點(diǎn)意外，但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就下樓扛了兩箱回來。

兒子幫父親擰開瓶蓋，輕輕遞到床前。父親接過來，剛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下咽，忽然就皺起了眉頭，“哇”地吐了一地。父親擦干嘴巴，用手指著飲料，鄭重其事地告訴兒子：你買到假貨了。兒子說：不可能，我在熟人店里買的。父親說：不信你嘗嘗，這飲料摻水了!

兒子“撲通”跪下，眼淚刷地就下來了：爸，礦泉水就是這個味兒啊!

程慧摘自《家庭主婦報(bào)》